书城青春文学草样年华1:北X大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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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乐队(2)

我劝张超凡不必为此斤斤计较、大伤脑筋,免得耽误他日后的学习。世界本来是有一个天平的,但它的指针经常偏离平衡位置,久而久之,这架天平就失去精确。所以,现在这个世界已无平衡可言,感到不平衡是常有的事情。我也有不平衡的事情,同样的补考,杨阳却考了九十二分,就是因为当初交报名费的时候,老师以没有零钱为借口,在接到杨阳交来的一百元钱后,就没再找他钱。老师知道杨阳学习不好,知道他没有勇气要回属于自己的那二十元钱。所以,对待这些事情我们要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张超凡听后不解地摇了摇头,背上书包去了教室学习。对他而言,学习才是日后在社会上立足的唯一生存之道。

学校发生了可喜的变化,宿舍安装了电话,方便我们随心所欲地同外界交往。此前,为了打一个电话,我们不得不在楼下的公用电话亭旁苦苦等待。

记得有一次,我下楼打电话,电话正被一个女生霸占着。女生比男生感情细腻,拿着话筒聊起来就没完没了,无论后面有多少人比热锅上的蚂蚁还要着急,她们依然能够做到有条不紊,稳如泰山。所以,一部电话在女生楼更显得供不应求,女生会不请自到,来使用男生楼这部本来就紧张的电话。此时,我面前的这位女生正眉飞色舞地同电话那边交流着什么。

我站在外面等待了片刻,觉得如果不为自己的利益做出些表示的话,那么这个女生将会得过且过地毫无休止地讲下去。

我走上前去,敲了一下玻璃,女生回头看我一眼,我指了指手表,示意她快些结束。她瞪了我一眼,我还听到她说:“讨厌……我没说你,旁边有人催我快点儿……好吧,改日再聊……嗯,那我挂了……是吗,我没听说呀……真的……怎么回事儿……够惨……行,先这样……哦,对了,忘告诉你一件事儿……当然是好事儿……生活方面的……要不见面再说吧……好,一言为定……我不知道呀……去了好几个月了……去哪儿了……哦……不错,改天再联系吧……还有,小楠那怎么样呀……是吗……真背……她一直就这样……好吧,拜拜!”

伴随我心情的时起时落,女生终于放下话筒,但她立即再次拿起话筒,又拨了一个号码。

“我操!”我仰天长啸,故意让她听见。

可能是对方占线,女生放下话筒,走出电话亭,态度极其恶劣地说:“催催催,催什么催!”

“我这是为你省电话费。”

“用不着!”女生背起挎包,扬长而去。

很显然,这是一位高年级女生,根本不拿我们低年级的男生当男人看。可她是怎么知道我是低年级男生的?

开学后的第一件事情是金工实习,期限五周,我们要陆续熟悉车、钳、铣、刨、磨、锻、铸、热处理、焊接等工种。

在“车”这个工种的实习中,师傅发给每人一根满是锈迹的铁棒,让我们车一个锤子把儿出来。杨阳对这件工作尤为认真,每当我和齐思新抽烟休息的时候,杨阳的车床依然转个不停。我们看到他弯着腰,仔细观察铁棒在车刀下铁屑飞舞,时而会停下车床,戴着工作手套攥一下那根铁棒,然后再进刀、给刀,开动车床,任铁屑乱飞。经过三天的艰苦工作,杨阳终于关闭车床,退刀取下工件。

这是一件无与伦比的工艺品,英姿勃发,在阳光下焕发出金属光泽。杨阳说这是他的男根,比例为∶。我们终于理解杨阳为何要在车它的过程中不时地攥一下—怕车小了被人耻笑。杨阳还说,当他老矣的时候,要将它摆在他和老伴的床前,让她对它顶礼膜拜,因为他曾经年轻过,曾经让她幸福过,虽然人已经老去,但不要忘记那段灿烂的青春。

这东西敲在墙上“铮铮”作响,我们很难把它现在的精美绝伦与当初的锈迹斑斑结合起来。

铸工实习就是体会如何将沙子堆成一个模具,注入铁水冷却后形成工件。齐思新对此项工作别出心裁,用沙子堆塑了一个女性生殖器的图腾。佟小娅正好从此经过,问他做的是什么。

齐思新说:“你觉得它应该是什么?”

佟小娅说:“窑洞吧!”

齐思新微微一笑,面带一丝神秘说:“不对,再猜,充分展开你的想象力。”

佟小娅说:“不知道,我看什么都不像。”

齐思新说:“你不觉得它就是生命开始的地方吗?”

“你真流氓!”佟小娅把它跺得稀烂。

齐思新说:“你这是对母性的不尊重。”

佟小娅气愤地说:“你这是下流!”

齐思新和佟小娅的关系好比中美的建交,表面上还说得过去,可一到玩真格的时候就满不是那么回事儿。当然,在这里佟小娅扮演的是美国的角色。

从齐思新口出狂言要将佟小娅搞定,时间已经过去几个月,他们建立友好往来整整一年了。在社会飞速发展的今天,建交一年还在做着试探性的工作不免让人疑窦丛生,难道他们真的愿意停滞不前、隔河观望吗?

此事的蹊跷之处一定出在佟小娅那里,因为齐思新早已磨刀霍霍、跃跃欲试了。可能是佟小娅想把清白之身在这个世界上保留得更长久些,可这是早晚都要发生的事情,再长久也会在瞬间化为乌有。而且据我观测,佟小娅也绝非此类性格的女孩,一定是他们之间存在更为隐蔽的鸿沟。

“是不是佟小娅性冷淡呀?”杨阳猜疑地问我。

这个时候,在周舟的穿针引线下,杨阳和沈丽好上了。

那些被我和杨阳从百里之外运回的打口带成为乐队的精神慰藉品,大家从中挑出自己喜爱的唱片。我聚敛了其中U、PEM、Pearljam的唱片,还给周舟挑了几盘恩雅和艾尔顿翻约翰的磁带。

周舟看着这些千疮百孔的磁带问我:“这还能听吗?”

“当然能,这么一盘磁带在美国要卖十美元呢!”我边修理磁带边说,“接好了就能听,效果特棒,绝对正版,把改锥递给我。”

周舟递给我改锥,专注地看我如何把打断的磁带接好,又用胶将两片磁带盒紧紧地粘在一起。

“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周舟不无羡慕地说。

“劳动人民的双手要创造财富,不能仅用于拿筷子和擦屁股。修好了,你听听。”我把磁带放进单放机,按下PLAY键。

周舟戴上耳机,脸上露出微笑说:“不错,你还真有两把刷子!”

另有一部分挑剩下的磁带,弃之可惜,我们决定将其转化成财富,帮助这些商品实现物有所值。于是每天中午,我和齐思新的身影准时出现在食堂门口,我俩蹲在地上,面前摆着几盒打口带。学生下课后纷纷涌向食堂,其中对音乐感兴趣的人看到我们在卖打口带,会涌上前精心挑选,人头攒动的场面屡有发生。

有的学生拿着饭盒来食堂买饭,看见打口带就停下脚步,挑出自己喜爱的磁带,付过钱后并无失落地拿着空饭盒返回宿舍或只买两个馒头;有的学生打着饱嗝走出食堂,从我们摆在地上的磁带上堂而皇之地迈过,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也有学生趁人多手杂之际,将磁带悄悄塞进自己的书包。

杨阳和钟风作为搭档,在医大摆起小摊儿,情况大致相同。我们将卖打口带挣来的钱用于乐队日常生活的改进,先是买了一箱“燕京”,因为排练时经常遇到口渴找不到水喝的情况,又买了一条“都宝”,以免某个兜里装着烟的人因为另外三人没烟抽而不敢把自己的烟拿出来的情况再次出现,又趁手里有钱,预交了下个月的房租。

杨阳告诉我他和沈丽之间发生的一切,如果不是他在讲述时表现出分外严肃的神情,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件事情千真万确地发生了。

杨阳和沈丽去开了房,我并不为这件事情感到诧异,使我震惊的是,事后沈丽穿好衣服,在杨阳面前伸出手说:“钱!”

杨阳被沈丽的这个举动吓得目瞪口呆,问:“什么钱?”

“我的劳动所得,你做这种事情要花钱的。”

杨阳明白了沈丽的意思,他没有想到沈丽居然能够做出这种事情,“多少钱?”

“二百!”

“怎么这么贵呀!”

“这种事情我一向收二百。”

“你也配二百!”杨阳嘲讽道。

“少废话,赶紧掏钱!”

杨阳赤裸着身体从裤兜中掏出两张一百元的人民币,拍在床上说:“原来是辆公共汽车。”

沈丽没有理会杨阳,抄起床上的两张钞票转身就走。

“慢走,不送了!”杨阳躺在床上注视着沈丽扬长而去。门被紧紧地撞上,杨阳蜷缩在被窝里,陷入巨大的空虚与失落之中。

此刻,杨阳很想抽根烟,然而当他伸手摸到的只是空空如也的烟盒时,无奈地把它团成一团,打开宾馆的窗户,甩手扔向空中,看着它加速坠落直至消失在视线中。

杨阳又躺回到床上,再次陷入恐慌之中。他感觉世上的一切都是虚伪的、残酷的,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实,而等待他的,或许是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杨阳是在饭馆里向我讲述事情经过的,当时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好像蒙受了巨大耻辱。我们面前摆放着七八个空啤酒瓶,杨阳不时地拿起一个空瓶将里面残余的一两滴液体勉强倒入中,然后喊小姐道:“再来一瓶啤酒!”

我知道此时只有啤酒才能安慰杨阳,也许他酩酊大醉后睡个觉,会把这一切忘得一干二净。

我把此事告诉了周舟。周舟并未表现出我想象中的惊讶,说宿舍同学早就对沈丽的生活充满疑问。沈丽寒暑假既不回家(沈丽是外地学生),也不在宿舍住,偏偏要去离学校很远的地方租房子,而且经常会将一些个体户、土老板的名片随手乱丢。从这学期开始,即使在有课的时候,沈丽也很少住在宿舍,说是去姨妈家。白天上课时沈丽倒是能够出现在课堂上,但面色憔悴,神情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