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处……”
会议刚结束，人还没散完，叶秋就凑到了自个儿领导身边，笑得十分含蓄。
“明天把会议纪要整理好给我。你这两天家里事儿多，手头的事儿安排好就早点儿回吧。”程宁看了眼叶秋，会意地笑了笑。
“呵呵，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得了领导应允，叶秋一溜烟冲回办公室，归置好文件就匆匆离开了单位。
‘14岁开始老头子就没动过手了，就连这混蛋离家出走后恬不知耻地回来，也只不过是一次严肃的长谈，连骂都没大声骂过一句……’如是想着，叶秋不禁回想起小时候被父亲责罚的情景。一次是小学四年级放假在家，为了计算一壶水变成蒸汽所需要的时间，两个人烧着水睡着了。另一次是刚上初中那会儿，好奇贪玩，两人合计着算计了林叔叔的警卫员，偷藏了人家的配枪。至于结果么，那两次的教训足以让他和叶修记一辈子。到现在他都清楚地记得他们俩的屁股是怎么变成了发糕；父亲那双犀利深邃的眼睛，是怎么凌厉地看得他们发抖；那逼人的气势又是怎么让他们收敛了所有的锐气交代认错，忍着疼抹着泪，一遍遍地背诵着‘安全法则’和‘十不做’。
父亲不轻易发火，一旦动手，就说明他们做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做的，有违原则的事儿。如同当年，如果父亲没及时回家，如果那把枪核了实弹，也许他们俩兄弟现在不是没了，就是残了。
病房里叶项荣气势逼人、迥然凌厉的目光犹在眼前，叶修脸上那猩红的掌印触目惊心。错开高峰的环路虽通畅无阻，叶秋的心却越来越堵。
‘这篇报道看来已经不仅仅是一篇博人眼球的八卦绯闻了！这根本就是一只黑手，一只给叶修戴上有损国家荣誉、有违职业操守的帽子，把他推上风口浪尖、直接丢进老爸雷区的黑手！！’
“啧！这事儿……”
叶秋没再多想，开着车子驶下匝道，绕着医院兜了一圈，顺着门口那条单行道进了停车场。下午进出住院部的人不多，他没怎么等就上了电梯，刚出电梯间，就看见病区服务台前杵着几个护士，护长严畅琳和当班大夫把叶修围在了中间。
“叶修！”叶秋疾走了几步迎了上去。
“来得正好，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哎哟，你总算来了！”叶修话音未落，一旁的严畅琳就一把拉住叶秋，像是见到了救兵似的，“你赶紧给劝劝，我们拦都拦不住，死活要走！”
叶秋有些莫名地看向叶修，“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还能去哪儿，去老爸那儿！”说着他大笔一挥，签了服务台上的单子，径自朝着电梯间走去。从旁围观的小护士们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了声音。当班大夫和护长严畅琳也顿时哑然，气氛有些尴尬。
“唉，你等等！”
叶秋喊了一声也没能叫住叶修，他拿起服务台上的单子看了起来。
‘院方已尽告知义务，本人在知晓疾病的不可预知性以及外出可能存在意外风险的情况下，强烈要求外出。患者外出期间造成的一切后果自负，与医院无关。请假人：叶修。与患者关系：本人。’
偌大一张请假单，字字句句清清楚楚。要说叶秋没顾虑，那是骗人。满打满算，叶修才住院三天，一个疗程都没到就往外跑，换着是谁都不放心，更何况是叶秋。可眼下这事儿甚是棘手，与其挨到时限等着老爷子来责问，倒还真不如自个儿主动汇报来得好一些。叶秋少时权衡，还是将假条交给了大夫。
“这样吧，你们也别太为难了。家里真是有点儿事儿，我开车送他，去去就回。他也就请了两小时的假，放心吧，不会耽搁太久的。有什么问题我们自己承担！”
虽说单凭这一纸假条，当班大夫和护长严畅琳自可高高挂起、置身事外，但叶修的主治大夫是刘健青，这让他们着实有些为难。两人虽有顾虑，但眼下确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阻止叶修离院。
“也只能这样了，你们早去早回！”当班大夫无奈的收了假条。
“那麻烦二位了！”
叶秋来到电梯间时已不见叶修的身影，他急急追下楼，只见这位病号正靠在大楼门口无聊地看风景。
“你就这么一身病号服？”
叶修扭头看了一眼，便满不在乎地向停车场走去。
“有什么关系，汇报完工作就回来睡觉了。”
“你就这么去老爸办公室？”
叶修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的竖条纹，故作正经地咳嗽了一声，“咳，汇报工作嘛，还管我穿什么？！”
“呵！”叶秋无奈地摇了摇头，“行了，上车吧！拜你所赐，老爸这会儿已经在家了！”
一听向来很少请假的叶项荣提早回了家，叶修没再吭声，乖乖扣上安全带，静静地坐在了副驾上。
一路上兄弟俩各自看着窗外快速后移的街景，沉默着。
“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应对？”叶秋打破了沉寂。
“一会儿到家再说吧。”
“不透露点儿？！”
“不要，太累！”
叶秋见他抬起头，靠着头枕调整了一下坐姿，舒服地倚着椅背，便松了口气。
“呵，照片上是美女老板吧！上次我去网吧找你时那个？！”
“嗯！”
“我说，这种事儿，你在屋里慢慢搞啊！这大庭广众之下的，不被人拍到才鬼了！！”
“你知道什么呀！”叶修不耐烦地瞥了眼自家兄弟，“你以为我是你啊，女朋友都换了几个了？！”
“所以说你没经验嘛！这不，被曝光了？！”叶秋自顾自地说教。
“啰嗦什么！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对啊！什么叫我女朋友换了几个了？！”叶秋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急着辩驳。
“没换？”
“我什么时候说我换了？！一直都只有那101个好不！你这话要是被她听见了，我就死定了！！”
叶秋的紧张模样惹得叶修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呵呵，活该！谁叫你身边总是搞不清！”
“哪有？！你别转移目标！今天是谈你的问题，怎么又扯上我了？”
“都是你自己说的，我哪有那么无聊！”
“你！！”叶秋一个急刹停了车，“滚滚滚！下车！！”
“到了？”叶修一愣，连忙冲着窗外张望。
“废话！你脑子坏掉了，家都不认识了？！”
“呵，怎么会！我只是单纯地以为你随便把我扔路上了！”叶修关上车门，径自走进了楼道。
“懒得跟你吵！老爸应该再给你一巴掌，让你嘴贱！”
“呵呵，要不我说点儿你的风流史给老妈听听，让她也赏你一巴掌？”
“去去去！检讨你自己的问题去！”叶秋推着叶修进了门。
“修！你怎么回来了！”
“妈，”叶修若无其事地笑笑，“老爸不是让我给个交代嘛！”
“他气得不轻，你悠着点。”柳贞轻声提醒。
“早上九点多老爸就打电话问你这事儿了，他能压着火到中午休息才去找你，已经是极限了！”叶秋也压低了声音，“你别以为中午被你用缓兵之计对付过去了，这会儿还能用什么破招糊弄得过去！你要是没点切实有效的对策，还不如老老实实交代了！！”
“啧，一个劲胡说什么！！都说了不是那样，别瞎操心！！”
“好了好了，你们俩都别说了，快进去吧！”
厚厚地云层遮蔽了阳光，采光良好的客厅跟着阴沉了下来。叶项荣靠着扶手端起了茶杯，吐出的白烟让逆光下深沉的面容愈发难辨。他瞥了眼一前一后走进来的兄弟俩，喝了口浓茶，沉默不语。
“爸！”
叶修走进客厅坐在了老爷子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说吧！”
叶项荣放下茶杯，继续若有所思地吞云吐雾。柳贞和叶秋坐在一边旁听。
“我会发表一份个人声明。”
叶项荣灭了手上的烟头，随手又点了一根，“打算声明什么？”
“辟谣！”
“具体点儿！”叶秋忍不住插嘴。
“你不旁听的吗？凑什么热闹！”
“切，你这说了不跟没说一样？！”叶秋不屑。
“把你iPad给我。”
“干嘛？”叶秋故意当宝贝似的抱着自己的平板电脑。
“你不是要具体点吗，现写咯！”
叶秋狐疑地将平板电脑递了过去。他不知道叶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父亲没质疑也没追问，只是自顾自地抽烟，他也就没再搅扰，安静地等着。
指尖轻快地点击着屏幕，叶修没一会儿就把写好的声明递到了叶项荣面前。
“爸，你看看行不。”
声明篇幅不长，本是一眼扫尽的这段文字，叶项荣倒是认真地看了两三遍。他沉默了片刻，看向叶修。
“发吧！”
“什么情况？！”
一头雾水的柳贞和叶秋齐齐地看向了叶项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