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突然消失的人——【美】比尔·普龙津尼 (2)
霍恩巴克怎么消失的呢？为什么呢？……我太累了，实在无法对那些问题作出卓有创见的解释。
我做了不少噩梦，一阵电话铃声把我吵醒了。
座钟已指向了6点55分。
打电话者正是霍恩巴克夫人，她训斥我没有及时同她联系，并追问我昨夜跟踪的结果。我把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我对此根本不相信。”她说。
“信不信由你，夫人。不过，这些可全是事实。”
“等着瞧吧，”她说，“你怎么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呢？”
我已经够累的了，不过，我还是回答了她：“我已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了，夫人，至于在跟踪的过程中发生的事情，是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好的，如果我丈夫失踪了，我不能找回被窃的钱款，我就认为窃贼就是他。”就这样被挂掉了电话。
我又躺了下来，没多久，又做起了噩梦。
急促的电话铃再次吵醒了我，我看了一下座钟：8点40分。
我抓起听筒。
“把你吵醒了吧？”电话里传来本?克莱因熟悉的声音。
“你在考虑什么呢？”我问道。
“不，我是为你提供消息的。”
“什么消息？”
“你昨天一直跟踪的那位霍恩巴克先生已经找到了。”
我的睡意一下子全消失了。
“在哪儿找到的？”我问，“他一切都正常吗？”
“在金门公园找到的，”本?克莱因说道，“他已经死了，昨天夜里就死了。他的胸部被戳了一刀，很可能凶手使用的是屠刀。”
10点整，我去了司法处，见到了本?克莱因。
“你获悉了多少关于霍恩巴克的情况？”我问本?克莱因。
“约在清晨7点15分，一位慢跑者在金门公园发现了霍恩巴克的尸体。尸体躺在灌木丛里面，胸部被戳了一刀，凶器很可能是一种屠宰用的刀子。验尸官说，受害者当场毙命。”
“还有其他情况吗？”我问道。
“尸体上并无别的伤痕，”本?克莱因补充说，“除了手上和面部有些轻微的擦伤。”
“擦伤？”
“一般性的擦伤，如果你在树林或灌木丛中爬行，或者在这种地带被人拖拉，常常会出现这种伤痕。”
“霍恩巴克的衣着情况如何？”
“衣服很脏，有几处已经被撕破。”
“他身上的携带物呢？”
“没任何异常。口袋中通常携带的物品是齐全的，钱包中有83美元和一叠信用卡，这似乎可以排除抢劫的可能。”
“在发现死者的现场总会找到一些证据吧？”
“没有。看来，霍恩巴克很可能死于别处。他的血型是AB型，这同那辆汽车前座上残留的血迹的血型完全相同。”
我们面面相觑。
“真见鬼！本?克莱因，这些事情实在不符合情理。在整个事件中，其罪恶的动机到底是什么？杀人犯为何要把霍恩巴克的尸体移走，并丢弃在金门公园的灌木丛中呢？在我严密的监视之下，霍恩巴克究竟是如何离开汽车的呢？”我说。
“再仔细想想，聪明人，当时你究竟看到了些什么？忽略了些什么？”
我欲言又止：“你说什么来着？”
“我说，你一直在场，你见到了哪些？未曾注意到哪些？”
我究竟见到了什么？究竟忽视了什么？
本?克莱因掏出一个烟斗，往里面塞着烟叶说：“我们该冷静地思考一下。”
我没有听他说话，而一个人思忖着。
“那位遗孀宣称，她丈夫从他们合资经营的公司中窃走了十万美元的巨款。按照她的说法，霍恩巴克还多收顾客的钱款，侵吞现金，伪造假账……”本?克莱因说道。
我没听他的讲话，仍在思忖着，我试图去回忆一些被忽略的细节。
“她在这个星期早些时候，就已对他提出了指责，而他对所有这些都矢口否认。”本?克莱因继续说着。
我没听本?克莱因的讲话，继续思忖着。如果把所有这一切联系在一起，事件就能真相大白了。
“令她大惑不解的就是所有这些钱款。她认为，霍恩巴克已把其中的一部分给了他那不为人知的情妇……”
我思忖，情况肯定就是如此，事件的真相已经清楚无遗。
“你是否在听我讲话？”本?克莱因高声对我说。
“什么？”
“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说：“我已经理清了头绪。”
“你指的是找到了答案？”
“也许，”我说，“你亲眼见到了霍恩巴克的尸体吗？”
“我见到了。”
“尸体上除了一处戳刺的伤口和一些擦伤外，有没有其他的异常？譬如说，其他的伤口，哪怕是很小很小的伤口？”
本?克莱因沉思了一下说：“没有，除了一个手指上缠了急救绷带以外……要么就是这个了。”
“手指上肯定有绷带吗？”我问道。
“那当然！”
“昨夜你检查霍恩巴克的汽车时，是否在紧急刹车挡上？”
“没有。”
“那么变速器呢？汽车的变速杆是不是拉到了空挡上？”
“是在空档。”
“这我就明白啦。”
“你是说你已经知道霍恩巴克的尸体是如何消失的了？”
“是的。不过，从汽车中消失的不是他的尸体。”
“这话怎么说？”
“霍恩巴克的尸体从来没在汽车之中，”我说道，“他是在别处被人谋杀的。”
“汽车前座的血迹又作何解释呢？”
“他是故意把血迹弄上去的。办法很简单：用某种锋利的物品切破自己的手指，而这就是他一只手指缠着绷带的原因。”
“霍恩巴克为何要干这种蠢事呢？”
“因为他在实施他的‘失踪’计划。”
“得啦，你不要胡编乱造了。”
“我可没胡编乱造，如果霍恩巴克夫人对他私吞钱财的指责属实，他完全有可能受到刑事指控。于是，他从一开始就尽可能积聚大量钱款。当他妻子觉察到他的行径时，他就同他的情妇来个远走高飞。”
“于是，他在昨天夜里耍了一个花招，他安排了一个在极其神秘的情景下突然消失的假象。他把汽车开到一个偏僻的地点，并在车子的前座洒上了血迹，他想让人感觉到，他遭到了谋杀。”
“这个鬼把戏在昨夜就开始实施了。他在北海湾的杂货铺前面停留时，就购买了保安刀片和急救绷带。可在他驶往特温峰以前，他意识到出了事，于是就改变了他的部署。”
本?克莱因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说：“他意识到了什么？”
“他发现了我，”我说，“他马上意识到，在他的身后有了‘尾巴’。他几乎不用思索就能猜到，他妻子已经雇了一个私人侦探追查他的行踪。
“于是，他就来了个将计就计。这一过程初看起来，的确离奇之至。”
“我仍想搞清楚一件关键的事情——在你严密的监视之下，他究竟怎么能从汽车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呢？”本?克莱因说。
“谈不上什么消失。”
“你又在信口开河了。”
“你听我往下讲吧。霍恩巴克离开杜威酒店以后，就驾车向特温峰进发。此时，他用保安刀片切开了一只手指，把流出的鲜血滴到了前座上，然后包扎好了手指上的伤口。这是他施展诡计的一个方面，接下去他就开始了第二步。
“我上次曾对你提到过，霍恩巴克的车子在开抵悬崖的护栏之前，曾穿过路上一排浓密的柏树丛。这一段浓密的柏树丛，能够在短暂的时间内遮住监视者的视线。霍恩巴克把汽车开进柏树丛后，就刹了车。我曾经看到他车后的刹车灯似乎亮了几下，接着他又关闭了车头灯。现在回想起来，他在前有悬崖，后又有人追踪的情况下，竟然停了一下车，并关闭了车头灯，这岂不过于离奇古怪？”
“哦，我想，我已经得知下面的事了。”本?克莱因说。
“他尽管刹了一下车，但没有彻底刹住，也就是说，当时汽车并未完全停下来。就在此时，他把汽车的变速杆拉到了空档，使汽车熄火，并打开了驾驶座旁的车门。接着，他迅速溜出了汽车，关上车门，并把车门锁上。这样做当然就增加了一丝神秘的感觉。他随即疾奔了几步，冲进了树丛之中。”
“与此同时，那辆道奇?莫纳古汽车依然在平稳地向前滑行，并在接近悬崖的护栏之处停了下来。”
“停一下，我还有一件事想不通。”本?克莱因说，“你曾经说过，霍恩巴克的那辆汽车在接近悬崖的护栏处停下以后，你还见到车中出现擦划火柴的光亮。这又该作何解释呢？”
“从表面上看，它颇能使人相信，汽车里面确实有人坐着，而且在点火抽烟。”我说，“当时我也被这种假象迷惑了，可现在我敢肯定，当时在车中发生的真实情况应该是这样的：我曾经给你讲过，霍恩巴克在驶车由东向西行进的过程中，曾经停了一下，点燃过一支卷烟。随后在他溜出汽车之前，他把那支燃烧着的卷烟的烟蒂放在烟灰缸上，再在烟蒂的尾端搁置了一根未曾擦划过的火柴。当烟蒂一直燃烧到尾端时，灼热的烟灰引发了火柴，并使火柴点燃。”
本?克莱因一边吸烟斗，一边用含糊的声音说：“你对霍恩巴克神秘的失踪已经进行了完全令人信服的推理。现在就请你解释一下那桩谋杀案吧，究竟是谁杀害了霍恩巴克呢？不会是他妻子干的吧？”
“当然不是他妻子，杀人犯就是他那个神秘的女朋友。霍恩巴克夜间从自己的汽车中溜出来以后，在某个约定之处，被他的女朋友用车接走了。他们很可能因为金钱或者诸如这方面的问题争吵了起来。反正，你最终会知道此事的究竟的。”
“可是，你知道霍恩巴克那个女朋友的情况吗？”
“目前还不知道，”我说，“不过，我知道在哪儿能找到她。”
本?克莱因凝视着我说：“真的？”
“当然。昨天夜间，我跟踪霍恩巴克转悠了不少地方，诸如饭店、杂货铺、报摊等。他在杜威小酒店还喝了好几盅酒，买卷烟之类的杂物，能够消磨时间，也是抽烟者的必需的行动，喝酒能够支撑他的勇气。他去那些地方，道理上是讲得通的。可是，他竟去了一家小型图书馆！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去图书馆呢？当一个人谋划好一个离奇的失踪事件并在执行的过程中，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去一家图书馆还书？所以说，他去图书馆还书只是一个幌子，其真正的目的是要把他正在进行的步骤告诉图书馆中工作的某个人，并要那个人在预定的地点用车子去接他。”
“是个图书管理员？”
“完全对。那位图书管理员肯定是个年轻漂亮、颇有魅力的女郎，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找到她。”
本?克莱因对我已经刮目相看，佩服得五体投地。“你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当今福尔摩斯！”
我站了起来，说：“如果我是福尔摩斯，你就是莱斯特雷德。”
本?克莱因迷惑不解地问：“莱斯特雷德是什么人？”
翌日早晨，本?克莱因光顾了我的住处，他兴致勃勃地告诉了我破案的经过。
霍恩巴克的女朋友确实在那家图书馆里任管理员，她的名字叫琳达?菲尔兹。警方刚开始审问不久，她就全盘供认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当晚霍恩巴克被琳达?菲尔兹用车接走以后，霍恩巴克提议去南美，而琳达?菲尔兹则希望留在美国。他们对此一直争论不休，返回寓所后，两人的争吵不断升级。霍恩巴克忍无可忍，气急败坏地狠命打了她几个耳光。她则信手拿起了一把屠宰用的刀子，向他戳了过去，刀尖不偏不倚地正好刺中了他的心脏。琳达?菲尔兹发现霍恩巴克倒地而死后，惊慌失措。过了一会，她就把霍恩巴克的尸体拖进了自己的汽车，运往金门公园，并抛于灌木丛中。警察在琳达?菲尔兹的寓所里找到了霍恩巴克私吞的九万八千美元的现款。
本?克莱因把破案经过一五一十地为我阐明后，稍微停顿了一下，问道：“伙计，你昨天说的那个莱斯特雷德是什么人？是不是你在低级杂志中读到的一个坏蛋？”
“不，不！他是福尔摩斯探案中的一位警察，福尔摩斯经常哄骗他，让他上当。”
本?克莱因轻轻地哼了一下，随后，我们都会意地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