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小王子水孩子小飞侠彼得·潘柳林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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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彼得·潘的影子

达林太太发出一声尖叫,跟着就像是听到叫人的门铃,房门接着打开了,娜娜一阵风冲了进来,狂叫着扑向那个男孩,那孩子从窗口轻盈地跳了下去,达林太太又尖叫了一声,这次是为那孩子担心,害怕他会摔伤或者摔死。她急忙跑到大街上去查看,可是大街上什么都没有。达林太太抬头张望,在黑夜里什么都看不见,只看见一颗流星的亮光划过夜空。

达林太太满腹疑虑地回到育儿室,看见娜娜嘴里叼着一样东西,原来是那个男孩的影子。当那个男孩跳出窗子时,他的影子来不及跟出去,窗子就“砰”的一声关上了,娜娜没能赶上捉住他,却把他的影子扯了下来。

不用说,达林太太一定是仔仔细细地查看了那个影子,可那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影子罢了,她感到有一点点失望。

娜娜无疑知道怎样处理这个影子最好。她把影子挂在窗子外面,这样等那个男孩回来取他的影子时,就不会惊动屋里的孩子们。

可是,达林太太却不想让影子挂在窗子外面,因为这样就像窗外晾着一件湿衣服,使这所房子的气派降低了。她本想把影子拿给达林先生看,可是,达林先生正在计算着给约翰和迈克尔购买冬大衣的费用。为了保持头脑清醒,他正把一条湿毛巾搭在头上。如果这时候去打搅他,实在不合适。而且达林太太也能猜到达林先生准会说:“这都是用狗当保姆造成的。”

达林太太想了想,等以后有合适的机会时,再告诉她丈夫这件事吧。于是她把影子卷成一卷,小心地收藏在了抽屉里。

过了一周之后,机会果然来了。那是一个星期五,一个让人永远不能忘记的星期五。

“遇到星期五,我们就应该格外小心些。”那个星期五之后,达林太太总是这样对丈夫说。这时候娜娜也许就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

“是啊,是啊。”达林先生总是附和着说,“这都是我的责任。”他又用拉丁语说:“这是我的错,我的错。”他受过古典文化的教育。

于是,他们就这样一夜又一夜地坐着,回忆着那个不幸的星期五,直到把每一个细节都印进他们的脑海里。

“要是那天我不去参加27号的晚会就好了。”达林太太说。

“要是那天我没有突发奇想,把我的药倒在娜娜的碗里就好了。”达林先生说。

娜娜用自己湿润的眼睛表示:“要是那天我假装爱喝那药水就好了。”

“都怪我太喜欢参加晚会了,乔治。”

“都怪我天生那倒霉的幽默感,最亲爱的。”

“亲爱的主人夫妇,都怪我太爱计较小事情了。”

接着,他们当中的一个或几个就会放声痛哭起来。“他们真不该用一只狗当保姆啊。”娜娜心里不由得想。有好几次都是达林先生用手帕给娜娜擦眼泪。

“都是那个鬼东西!”达林先生叫道。娜娜也用吠声回应他,不过,达林太太的心底里,像是有什么东西,阻止她去责备彼得,所以她从来没有责怪过彼得。

就这样,他们坐在那间空荡荡的育儿室里,不停地回想着,回想着那个可怕的夜晚发生的每一个细节。那天晚上,就像以前的每一个晚上一样,本来也是平静无事的。娜娜倒好了迈克尔的洗澡水,然后驮着他去洗澡。

“我不要上床睡觉,”迈克尔喊着,“我不嘛,不嘛。娜娜,还不到六点呐。”他还以为自己说了算,“噢,噢,天呐,我告诉你,我不要洗澡,我不洗嘛,不洗嘛!我再也不爱你了,娜娜。”

达林太太走了进来,她身上穿着她的白色晚礼服。因为温迪喜欢看她穿着晚礼服的样子,所以她早早地就穿戴打扮起来了,她脖子上戴着乔治送给她的项链,胳臂上戴着向温迪借的手镯,温迪特喜欢把自己的手镯借给妈妈戴。

此时,两个大孩子在玩游戏,在扮演达林先生和太太在温迪出生那天的情景。约翰说:“达林太太,我很高兴地告诉你,你现在是个妈妈了。”那语气就跟达林先生真的那么说过似的。

温迪高兴地跳了起来,就像达林太太真会那么跳过似的。随后约翰又出生了,他们越发的高兴了,因为这次生了个男孩。这样家里男孩女孩都有了。这时,迈克尔洗完澡进来,也要求生下他,可是约翰凶巴巴地说,他们不想再要小孩子了。

“没有人要我。”迈克尔差点儿哭出来。这么一来,达林太太可坐不住了。

“谁说没人要你,我要,”她温柔地说,“我可想要第三个孩子啦。”

“想要男孩还是女孩?”迈克尔问,他不放心。

“当然是男孩。”

于是,迈克尔扑进妈妈的怀里,撒起娇来。现在达林先生、太太和娜娜回想起来,这可真不是一件小事情。因为这事发生在迈克尔在育儿室的最后一夜。

他们继续回想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就在这时,我像一阵旋风似的冲了进来,是不是?”达林先生自我解嘲地说。

也许,他当时那么急,也是情有可原的。他也正在为赴宴穿戴起来,全部都没有问题了,唯独到了最后,麻烦事就来了。说也奇怪,他这个人虽然懂得股票和红利,却不太会打领带。有的时候领带听话,不怎么费事就带上了,可有时情况就不一样了。要是他不那么争强好胜,用一根打好结的领带,也许大家就平安无事了。

这一次,他折腾了半天,领带还没有打好。达林先生冲进了育儿室,手里捏着揉成一团的领带。

“怎么啦,出什么事了?亲爱的孩子爸。”

“什么事?”他大叫起来,“这个领带怎么都打不上结。”他气急败坏地说:“它能系在床柱上,就是不能系到我的脖子上!在床柱上系了二十次都行,可一系脖子上,就不行了。”

说完后,他觉得达林太太对他的话还不够重视,“我可告诉你,孩子他妈,”他又严厉地接着说,“要是今晚这只领带打不上,我就不去赴宴了,要是我今晚不去赴宴,我就再也没有心情去上班;要是我不去上班,你我就会饿死,我们的孩子就会流落街头。”

达林太太很镇静地说:“亲爱的,让我来试试看。”说实在的,达林先生正是想要她来帮忙系领带。这时候,孩子们都站在旁边,静静地观看着爸爸妈妈。达林太太用她那双灵巧的双手,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好了领带。达林先生立刻恢复了轻松的心情,背起迈克尔在房里舞了起来。

“那时我们闹得多起劲啊!”达林太太现在回想起来说。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欢闹!”达林先生叹息着说。

“噢,乔治!你记不记得迈克尔忽然对我说:‘你是怎么认识我的?妈妈。’”

“我记得!”

“乔治,他们都是很可爱的,是不是?”

“他们是我们的,我们的!可现在他们都走了。”

那场欢闹随着娜娜的出现而结束。达林先生不小心撞在了刚进门的娜娜身上,他的裤子上沾满了狗毛。达林先生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他紧紧地咬着嘴唇,因为这是条新裤子,而且是达林先生第一次穿这种背带裤。达林太太当然会给他刷掉裤子上的狗毛。不过,他又念叨起,用一只狗当保姆,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娜娜可是个宝啊,乔治。”

“那当然,不过,我有时心里不安,觉得她都把孩子当小狗看待了。”

“噢,不,我敢肯定,她知道他们都是孩子,亲爱的。”

“很难说,我有点怀疑。”达林先生沉思地说,达林太太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就把那男孩的事告诉了他。起初,达林先生听了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可是,当达林太太拿出影子给他看时,他就又思索起来了。

“我不认识这个人,”他说,仔细端详着那个影子,“这影子看起来很古怪,像个坏人。”

“你记得吗?我们正讨论的时候,”达林先生回忆说,“娜娜叼着迈克尔的药进来了。”

达林先生虽然是个坚强的人,可是在吃药这件事上,他还是有点发憷。可他自以为是,觉得自己一生吃药都很勇敢。所以,当看见迈克尔把头扭到一边,躲开娜娜嘴里叼着的药匙时,他就忍不住责备他说:“要像个男子汉,勇敢点,迈克尔。”

迈克尔淘气地大喊:“我不嘛,不嘛。”达林太太走出房间,去给迈克尔拿一块巧克力,达林先生认为,这是意志不坚定的表现。

他冲着达林太太的后背喊:“孩子他妈,不要娇惯他。”然后,又对着迈克尔说:“迈克尔,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吃药从来一声也不哼,我只是说:‘谢谢你们,亲爱的爸爸妈妈,谢谢你们给我药吃,让我的病快点好。’”

他这话说得跟真的一样。温迪已经穿上了睡衣,准备睡觉,她听了达林先生的话,立刻相信了。为了鼓励迈克尔,她说:“爸爸,你经常吃的那种药,比这要难吃得多,是吧?”

“难吃得太多了,如果不是我不小心把药瓶弄丢了,”达林先生一本正经地说,“迈克尔,我现在就示范给你看。”

其实,药瓶子并没有丢,是达林先生自己在深夜里爬到柜顶上把它藏起来了。可他不知道,忠实的女仆莉莎已经把那只药瓶子找到了,并把它又放回到梳洗台上了。

“爸爸,我知道药瓶在哪里,”温迪喊道,“我去拿来。”她总是乐意帮助别人。达林先生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她就跑了出去。达林先生一下子就感到很沮丧,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约翰,”达林先生打了个寒战说,“药那东西确实难吃得要命,而且还有一种又黏又甜的气味。”

约翰给他鼓气:“没事,爸爸,吃下去,一会儿就没事了。”

这时,温迪跑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玻璃杯药水。她喘着气说:“我尽快赶过来了。”

“你倒是出奇的快,”她爸爸带点讥讽说,“迈克尔先喝。”

“爸爸先喝。”迈克尔说,他生性多疑,不相信爸爸的话。

“我要呕吐的,你知道吗?”达林先生吓唬他说。

“喝吧,爸爸。”约翰说。

“别说话,约翰。”他爸爸厉声说。

“爸爸,我原以为你会很容易就喝下去了。”温迪有点糊涂。

“问题不在这儿,我杯子里的药比迈克尔匙子里的药多。”达林先生反驳说,他那颗高傲的心几乎要迸裂了,“这不公平,我最后再说一遍,这不公平!”

“爸爸,我在等着哩。”迈克尔冷冷地说。

“说得倒好。你等着,我也等着!”

“爸爸是个没骨头的胆小鬼。”

“你也是个没骨头的胆小鬼。”

“我才不怕呢。”

“我也不怕。”

“那好,你把它喝下去。”

“你把它喝下去!”

“你们两个人干吗不同时喝呢?”温迪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当然可以,你谁备好了吗?迈克尔。”达林先生说。

温迪数着,一,二,三,迈克尔喝下了他的药,可是,达林先生却把他的药藏到背后。

“噢,爸爸!”温迪惊叫。迈克尔也发出了一声怒吼。

“你说‘噢,爸爸’是什么意思?”达林先生问道,“别嚷嚷,迈克尔。我本来是要喝的,可是我……我没喝成。”

三个孩子一齐望着达林先生,那眼神真是怪可怕的,里面好像对他没有一点敬意了。看到娜娜刚走进浴室,“你们都来瞧,”达林先生说,“我刚想到一个绝妙的玩笑。把我的药倒进娜娜的盆里,她准会把它当牛奶一样喝下去!”

那药水的颜色确实像牛奶。可孩子们一点也没有觉得这样做好玩,他们用责怪的眼光看着,达林先生把药水倒进了娜娜的盆里。“多好玩啊。”他信心不足地说。

过了一会儿,达林太太和娜娜回到房里,孩子们谁也没敢告诉她们。

“娜娜,好狗,我在你的盆子里倒了一点牛奶,”达林先生拍着娜娜的脑袋说,“去喝吧,娜娜。”

娜娜高兴地摇着尾巴,跑了过去,很快就把药喝了。接着,她用一种特别的眼神望了达林先生一眼,一大滴又大又红的眼泪流了下来,眼神中充满了委屈和忧伤。她慢慢地、慢慢地爬进了自己的狗窝。

达林先生心里突然感到很内疚,可是他偏不肯让步。达林太太走过去,闻了闻那只盆。在可怕的沉寂中,她说:“噢,乔治,这是你的药啊!”

“我只不过是想开个玩笑。”达林先生大声嚷着。达林太太赶忙过去抚慰两个男孩,温迪则跑过去温柔地搂着娜娜。

“好得很,我累死累活,为的就是让全家开开心心。”达林先生愤愤地说。

可温迪还在搂着娜娜。达林先生不满地继续大声喊:“很好,你们都宠着一只狗。没有人宠我。没有啊!是啊,我不过是给你们挣饭的机器,为什么要宠我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乔治,不要那么大声,”达林太太恳求道,“佣人们会听到的。”不知怎的,他们养成了一个习惯,管莉莎叫佣人们。

“让她听见好啦,让全世界的人都来听吧。”达林先生不管不顾地大声说,“我再也不能容忍一只狗在我的育儿室里主宰一切了,她的位置是在院子里,到院子里去,我要马上把她拴起来!一刻也不能等了!”

孩子们都哭了,娜娜跑到达林面前求情,可是他恶狠狠地挥手叫她走开。他觉得自己又是一个坚强的男人了。“没有用,没有用,”他喊到,“你的位置是在院子里,到院子里去,我马上就把你拴到那儿去。”

“乔治,乔治,”达林太太压低声音说,“别忘了我告诉你的,关于那个男孩的事。”

唉,达林先生这时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他决心要看看谁是家里的主人。命令不能使娜娜从狗窝里出来,他就用甜言蜜语把她哄了出来。然后,他粗暴地抓住娜娜,硬是把她拖出了育儿室。他也觉得这样做有点丢人,可他还是那么做了。因为他要满足自己的自尊心。他把娜娜拴到后院里之后,自己坐在了过道里,用双手掩住眼睛。

这时候,达林太太在一种不寻常的气氛中,打发孩子们上了床,点燃了夜灯。他们听得见娜娜在院子里的吠声,“这都是因为爸爸把她拴在院子里了。”约翰呜咽着说。可是温迪却不这么认为。

“这不像是娜娜不高兴时的吠声,”她说,“这像她闻到危险时的吠声。”

危险!

“你确定吗?温迪。”

“哦,当然。”

达林太太一下子变得忧心忡忡起来,她走到窗前,把窗子扣得严严实实的。透过玻璃往外看,夜空中的星星都密密麻麻凑拢在这所房子周围,像是好奇地想看看,这所房子里将要发生的事情。可是,达林太太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有一两颗小星星正在冲着她挤眼睛。

她不无担心地说:“噢,我多么希望今晚不用去参加晚会了呀!”

半睡半醒的迈克尔感到了妈妈的不安,他问:“妈妈,夜灯都点呐,还有什么东西会来害我们吗?”

“没有,宝贝,”她说,“夜灯是妈妈留下来保护孩子的眼睛。”

达林太太从这张床走到那张床。为孩子们唱着动听的歌儿,小迈克尔伸出胳臂搂着她的脖子。“妈妈,”他叫道,“我喜欢你。”这是她听到的迈克尔说的最后一句话。

但是,达林先生和太太到底还是去了。

晚会举办地点在27号,距离他们家只有几码远。因为刚下过一点小雪,所以地上有一些积雪,达林先生和太太灵敏地挑着路走,免得弄脏了鞋子。

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们是大街上仅有的行人了,满天的星星都在窥望着他们。

星星是很美丽的,可大概是因为它们以前做错了什么事情,受到的惩罚吧,它们现在什么事情都不能积极参与,永远只是冷眼旁观。至于真正原因,由于时间太久了,已经没有一个星星能知道了。上了年纪的星星目光呆滞,很少说话(眨巴眼睛就是星星的语言),年轻的小星星们还在猜想着。因为彼得经常搞恶作剧,喜欢溜到小星星背后,想吹灭它们。所以它们对彼得并不是真正的友好。不过,今晚它们都站在了彼得一边,巴不得快点把大人支开。因为他们太喜欢开玩笑了。当达林先生和太太走进27号,门刚刚关上时,天空里的小星星们,就立刻起了一阵骚动,“来吧,彼得!”银河里所有的星星中,最小的那颗小星星高声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