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小王子水孩子小飞侠彼得·潘柳林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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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獾先生(2)

“我就知道,一定能在这儿找到你们的,”水獭非常兴奋地说。“今天一早我去河边,那里的人正惊恐万状呢。他们说,河鼠整晚没在家,鼹鼠也是——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当然,大雪把你们的脚印全覆盖住了。可我知道,人们遇到麻烦时,十有八九会来找獾,或者,獾也总会了解些情况,所以我就穿过野树林,走过雪地,直奔这里来了。哎呀呀,天气可好了!经过雪地时,红红的太阳刚刚升起,照在黑漆漆的树干上。我走在静悄悄的林子里,偶尔,一大团雪‘噗’的一声从树枝上滑落下来,吓我一跳,我赶忙跳开,找个地方藏起来。一夜之间,突然冒出这么多的雪城、雪洞,还有雪桥、雪台和雪墙——要按照我的想法,真想和它们一连玩上几个小时。不少地方,粗大的树枝被积雪压断了,知更鸟在树枝上蹦蹦跳跳,神气十足,好像那是他们干的。一行大雁,像串成一条零乱的线,在头顶的高高的灰色天空里掠过。几只乌鸦在树梢上飞来飞去,巡视了一圈,又带着不屑一顾的神态,拍着翅膀飞回家了。可我就是没遇到一只头脑清醒的动物。好跟他打听消息。大约走了林子的一半时,我遇到一只坐在树桩上的兔子,正在用爪子洗他那张傻乎乎的脸。我悄悄走到他身后,把一只前爪重重地搭在他肩上,这下可把他吓掉了魂。我不得不在他脑瓜上拍打两下,才让他稍微清醒过来。我终于从他嘴里问出话来,他说,他们有人昨夜在野树林里看见鼹鼠来着。他说,兔子洞里,大伙儿都七嘴八舌地议论,说河鼠的好朋友鼹鼠遇上麻烦了。说他迷路了,他们全都出来追逐他,追得他团团转。‘那他们为什么不帮他一把?’我问。‘老天爷也许没赏赐你们一个好脑子,可你们有成百上千,个个长得膘肥体壮,肥得像奶油,你们的洞穴四通八达,完全可以把他带到洞里,让他安全舒服地住下,至少可以试一试嘛。’‘什么,我们?’他只是说,‘帮助他?我们这群兔子?’我只好又打了他一耳光,扔下他离开了。没有别的方法。不过我到底还是从他那儿得到了一点儿消息。如果当时我再遇上一只兔子,也许还能多打听到什么——起码还能多给他们一点儿教训。”

“那你一点儿也不——呃——不害怕吗?”鼹鼠问。提起野树林,昨天的恐怖又涌上心头。

“害怕?”水獭大笑,一口闪亮坚实的白牙露了出来。“他们谁敢碰我一下,我就叫他吃不了兜着走!鼹鼠,好小伙子,给我煎几片火腿吧,我可饿坏了。我还有很多话要向河鼠讲,好久好久没见到他了。”

和善的鼹鼠切了几片火腿,让刺猬去煎,自己又回来吃他的早餐。水獭和河鼠两个脑袋凑在一堆,唧唧喳喳,兴奋地谈着他们那条河上的老话,说起来就像那河水一样滔滔不绝,没有尽头。

水獭把一盘煎火腿刚刚吃完,就把盘子送回去让再来一些。这时獾打着呵欠进来了,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简单地向每个人问好:“吃午饭的时候到了,留下和我们一起吃吧。早晨这么冷,你一定饿了吧。”

“可不!”水獭回说,向鼹鼠挤了挤眼睛,“看到两只馋嘴的小刺猬不停地吃煎火腿,我真感觉饿得慌。”

两只刺猬,早上一吃过麦片粥,就忙着煎炸,现在又觉得饿了。他们怯生生地抬头望向獾先生,不好意思开口。

“得了,你们两个小家伙回去找妈妈吧,”獾慈爱地说,“我派人送送你们,给你们带路。我敢说,你们今天不用吃午饭了。”

他给了两只刺猬每人一枚六便士铜钱,拍了拍他们的脑袋。两只刺猬毕恭毕敬地挥着帽子,行着军礼,走了。

接着,他们都坐下来吃午饭。鼹鼠发现,他被安排坐在獾先生旁边,而那两位还在一心一意地聊他们有关河边的闲话,于是他乘机对獾表示,他在这儿感到多么舒适,多么惬意。“一旦回到地下,”他说,“心里就感觉踏实了,什么事也不会落到头上,什么东西也不会扑在身上。完完整整成了自己的主人,不用和什么人商量合计,也不用管别人说些什么。地面上一切照常,只管随它去,不用替它们操心。如果你愿意,你就上去,它们都在那儿等着你呢。”

獾只是冲鼹鼠开心地微微一笑。“这正是我要说的,”他回答。“除了在地下,哪儿也不会有安全,不会有太平和宁静。再说,如果你的想法变了,需要扩大一些地盘,那么,只需挖一挖、掘一掘就可以啦!如果你嫌房子太大,就堵上一两个洞,又可以啦!没有建筑工人,没有小商贩的吵闹,没有人爬在墙头窥视你的动静,指手画脚,说三道四,特别是不会受到天气的干扰。看看河鼠吧,河水上涨一两尺,他就得搬家,另找房子住,既不舒服,也不方便,租金还贵得吓人。再说蟾蜍吧。蟾宫嘛,我倒没得说,就房子来说,它在这一带是数一数二的,可万一着了火——蟾蜍到哪去?万一屋瓦被大风刮掉了,或者屋墙倒塌了,裂了缝,或者窗玻璃被打破了——蟾蜍到哪去?如果屋里灌冷风——我是最讨厌冷风的——蟾蜍怎么办?不。上地面,到外面去游游逛逛,弄回一些过日子的东西,虽然不错,可最终还得回到地下来——这就是我对家的观念!”

鼹鼠从心眼儿里同意他的看法,所以獾对他非常有好感。“吃过中午饭,”獾说,“我带你各处转转,参观参观寒舍。你肯定会喜欢这里的。你知道住宅建筑应该是个什么样子,你懂。”

午餐过后,当河鼠和水獭坐到炉前,就鳝鱼这个话题激烈地争论起来的时候,獾就点起一盏灯笼,叫鼹鼠跟着他走。穿过大厅,他们来到一条主隧道。灯笼里摇曳的光,隐隐地照出两边大大小小的房间,有的仅仅是些小储藏间,有的则宽大气派,就像蟾宫的宴会厅。一条垂直交叉的狭窄通道,把他们引到另一条长廊,这里,相同的情况又重新出现了。整个建筑规模庞大,枝杈纷繁,昏暗的通路很长很长,储藏室的穹顶很坚固,放满了各种东西。处处是水泥结构、廊柱、拱门、路面——一切一切,看得鼹鼠眼花缭乱。“我的天!”最后他说,“你怎么有时间精力做这么多事?实在令人惊诧!”

“如果这都是我做的,”獾淡淡地说,“那倒真是令人惊诧。可实际上,我什么也没做——我仅仅是按照我的需要,清理了通道和居室罢了。这类洞穴,周围一带还有多处。我知道,你听不明白,让我来给你解释。事情是这样的:很久以前,就在这片野树林覆盖的地面上,有过一座城池——人类的城池。他们就在我们站着的这个地方住着,活动,休息,做事。他们在这里设马厩、摆宴席,从这里骑着马出发去打仗,或者赶车去做生意。他们是个强大的民族,很富有,很擅长建筑。他们盖的房屋非常耐用,因为他们认为,他们的城市是永远不会灭亡的。

“那后来呢,他们都怎么样了?”鼹鼠问。

“谁知道呢?”獾说,“人们来了,繁荣兴旺了一阵子,大兴土木——后来又离开了。他们不停地这样来来去去。可我们总是留着不走。听说,在那座城池出现很久很久之前,这里就有獾。如今呢,这里还是有獾。我们是一批长久居住的动物。我们可能会迁出去一段时间,可我们总是耐心等待着,过后又迁回来了。一直是这样。”

“哦,那些人类终于离开,之后又怎样呢?”鼹鼠问。

“他们离开以后,”獾接着说,“一年又一年,狂风暴雨不停地侵蚀着这个地方,说不定我们獾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谁知道呢?反正这城池一直往下陷,陷,陷,一点一点地坍塌了,夷平了,消失了。然后,又一点一点往上长,长,长,种子长成了树苗,树苗长成了大树,荆棘和羊齿植物也来这生活。腐殖质土积厚了又流失了;冬天涨潮时溪流裹挟着泥沙,淤积起来,把地面覆盖了。时间久了,我们的家园又一次准备好了,于是我们搬了进来。在我们头顶的地面上,相同的情况也在发生。各种动物来了,喜欢上了这块地方,也定居下来,繁衍兴旺。动物们从不为以前的事费心,他们太忙了。这个地方丘陵起伏,到处是洞穴;这倒也有好处。将来,也许人类又会搬进来,住一段时间,这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不过动物们也不为将来的事费心。野树林现在已经到处都住了动物,他们像以前一样总是有好有坏,也有不好不坏的——我不提他们的名字。世界本来就是由各种各样的生灵构成的嘛。我想,你现在对他们多少也了解一些了吧。”

“正是。”鼹鼠说着打了个轻轻的寒战。

“得了,得了,”獾拍拍鼹鼠的肩头说,“你这是第一次接触他们。实际上,他们也并不是真那么坏;我们活,也让别人活嘛。但是,我明天要向他们说一声,那样,你以后就不会再遇到麻烦了。在这个地方,但凡是我的朋友,都可以畅通无阻,否则,我就要查出原因在哪里!”

獾和鼹鼠又回到厨房时,只见河鼠正焦急不安地来回走着。地下的空气也让他感到沉重,使他神经紧张,他好像真是在担心,如果再不回去照看那条河,河就会跑掉一样。他穿上外套,把一排手枪插在腰带上。“来吧,鼹鼠,”他一看见鼹鼠和獾,就迫切地说,“我们得趁白天的时间回去。不能再在野树林里过一夜了。”

“这没有问题,亲爱的朋友,”水獭说,“我陪你们一起走。我就是蒙上眼睛,也认识每一条路。如果有哪个家伙欠揍,看我不好好揍他一顿。”

“河鼠,你不用担心,”獾沉稳地说,“我的通道比你想象的要长得多。我还有很多避难孔,从几个方向通往树林的边缘,我只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罢了。你们如果真要走的话,可以走一条近路。现在,只管放下心来,再坐一会儿。”

但是,河鼠还是着急回去照看他的河,于是獾又提起灯笼,在前面带路,穿过一条曲曲折折的隧道,隧道里潮湿气闷,滴着水,有的有穹顶,有的是从坚硬的岩石里凿开的。他们走了一段让人感觉很累的长路,好像有好几里长,最后,透过那些挂在隧道出口处杂乱的草木,他们终于看到了细微的天光。獾跟他们匆匆道了个别,就急急忙忙地把他们推出洞口,然后用藤蔓、残枝、枯叶把洞口隐藏好,尽量地不露痕迹,然后就转身回家了。

河鼠他们发现自己已站在野树林的边上。向后看,岩石、荆棘、树根,错乱纷杂地相互堆砌缠绕在一起;向前看,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静谧的田野,被雪地衬得黑漆漆的一行行树篱,像是给田野镶上了一道边。再往前,就看见那条老河在闪闪发光,冬天的太阳红彤彤的,低挂在天边。水獭熟悉所有的小路,他负责带领河鼠和鼹鼠走一条直线,他们来到远处的一个栅栏门边。他们在这里停了下来,回头眺望,只见那座似庞然大物的野树林,密密层层,严严实实,阴森沉郁,嵌在一望无际的白色田野当中,显得非常让人害怕。他们不约而同地掉转身来,急忙赶路回家,跑向炉火和火光映照下熟悉的东西,跑向窗外那条欢唱的大河。他们了解那条河的种种禀性,他们信赖它,因为它肯定不会做出让他们感到惊恐的怪异行为。

鼹鼠匆忙赶路,迫切盼望着到家,回到他熟识和喜欢的事物中去。这时候,他才清楚地了解到,他本是一只属于耕地和树篱的动物,和他休戚相关的是犁沟,是他常来来去去的牧场,是暮色中他流连忘返的树夹道,是人们培植的花园草坪。至于残酷的环境,坚强的忍耐,或者和狂暴的大自然进行真正的斗争较量,让其他的动物去迎接吧。他一定要聪明一点儿,踏踏实实地坚守着他的乐土。那是他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地方,那里也自有它的种种冒险奇遇,足够他一辈子消遣解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