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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荣归故里(1)

天快要黑了。河鼠的脸上带着激动而神秘的表情,把伙伴们叫到客厅,让每个人都站到自己的一小堆武器前面,动手武装他们,来迎接马上开始的战斗。他做得特别认真,一丝不苟,用了很长时间。他先在每个人的腰上系了一根皮带。皮带上插上一把剑,又在另一侧插上一把弯刀,以保持平衡。然后给每个人发了一把手枪,一根警棍,几副手铐,一些绷带和胶布,还有一个杯子、一个放三明治的盒子。獾好脾气地笑着说:“好了,河鼠!这令你开心,对我也没有损伤。其实我只需用这根木棒,就能完成我该做的一切。”河鼠只是说:“请理解,獾!我只是希望,事后你不会责备我,说我忘了带什么东西!”

一切事情准备完毕,獾一手提着一盏昏暗的灯,一手握着他那根大棒,说:“现在跟我来!鼹鼠在最前面,因为我对他非常满意,河鼠其次,蟾蜍断后。听着,小蟾儿!你可不能像平常那样絮叨,否则,一定把你打发回去!”

蟾蜍生怕被留下,只好沉默不语地接受分派给他的次要位置,四只动物便出发了。獾带着大家沿河走了一小段路,然后,他忽然攀住河岸,身子摇摆了几下,荡进了一个比水面稍微高一点儿的洞。看见獾进了洞,鼹鼠和河鼠也一句话不说地荡到了洞里。该蟾蜍的时候,偏偏滑倒了,扑通一声跌到水里,还惶恐地尖叫一声。朋友们把他拽上来,从头到脚匆匆给他揉搓一遍,拧了拧湿衣服,安慰几句,扶他站了起来。獾可真生气了。他警告蟾蜍说,如果下次再出洋相,一定把他扔下。

他们终于来到了那条秘密通道,真正地踏上了可以实现突袭的道路。地道里特别冷,低矮狭窄,阴暗潮湿,可怜的蟾蜍不禁打起哆嗦起来,一半因为害怕前面大概会遇到的不测,一半因为他浑身湿透。灯笼在前面,离他特别远,在黑暗中,他落到了后面。这时,他听到河鼠的警告声:“快跟上,蟾蜍!”便使劲向前一冲,竟把河鼠撞倒了,河鼠又把鼹鼠撞倒了,鼹鼠又把獾撞倒了,引起一阵骚乱。獾以为从背后遭到了伏击,因为洞内狭窄,棍棒施展不开,便拔出了手枪,正准备向蟾蜍射击。待真相大白后,獾不禁大怒,说:“这次,可恶的蟾蜍必须留下!”蟾蜍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其他两只动物允诺,他们将负责好好地照看蟾蜍,让他好好表现,獾才不生气了,队伍又接着向前走。不过这次换成了河鼠断后,他紧紧地抓着蟾蜍的双肩。

就这样,他们一边摸索一边慢慢前行,耳朵竖着,爪子放在手枪上。

最后,獾说:“我们现在差不多到了蟾宫底下。”突然,他们听到低沉的嘈杂声,仿佛很远,但明显就在头顶上,好像有很多人在大喊、欢呼,在地板上跺脚,用拳头砸桌子。蟾蜍神经质的恐惧又涌上心间,可獾仅仅是平静地说:“他们正折腾呢,这帮黄鼠狼!”这时地道开始向上倾斜,他们又试探着走了一小段,接着,嘈杂声忽又出现,这次非常清晰、非常近,就在头顶上面。“乌啦,乌啦,乌啦,乌啦!”他们听见欢呼声,小脚掌跺地板的声音,小拳头砸桌子时杯子盘子的叮当声。“看他们闹得多欢啊!”獾说,“来啊!”他们沿着地道快速地走,来到地道的尽头,他们发现已经站在通向备餐室的那道活门的下面。

因为宴会厅里的喧嚣声几乎把天都要震破了,所以他们没有被听出来的危险。獾说:“好!弟兄们,一齐用力!”他们四个同时用肩膀把活门顶住,将它掀开,然后依次被举了上去。他们来到了备餐室,跟宴会厅只有一道门隔着,而敌人正在狂欢作乐,一点儿也没有觉察到。他们从地道里爬出来时,喧闹声真是震耳欲聋。

后来,欢呼声和敲击声逐渐弱了,可以听到一个声音在说:“好了,我不准备多占你们的时间,”——(热烈鼓掌)——“不过,在我坐下之前,”(又是一阵欢呼)——“我想给我们善良的主人蟾蜍先生说一两句好话。我们都认识蟾蜍!”——(哄堂大笑)——“善良的蟾蜍,谦虚的蟾蜍,诚恳的蟾蜍!”——(尖声哄笑)

“我一定要过去揍他不行!”蟾蜍咬牙切齿地低声说。

“再坚持一分钟!”獾说,好不容易才让蟾蜍保持镇静,“大家都做好准备!”

“我给大家唱一首歌,”那声音又说,“这是我为蟾蜍编的。”(长久不息的掌声)接着,那个说话的黄鼠狼头目就唧唧喳喳地尖着嗓子唱了起来——

“蟾蜍出门到大街

扬扬得意寻开心……”

獾把身体挺直了,两手紧紧地摸着大棒,向伙伴们看了一眼,喊道——

“到时候了,随我来!”

他猛然推开了门。

好家伙!一屋子的尖叫、唧喳、号啕!

四位好汉愤怒地冲到宴会厅,就在这可怕的一瞬间,一场大恐慌发生了,黄鼠狼们吓得心惊胆战,纷纷钻到了桌子底下,像没命一样跳窗夺路逃走了,白鼬们乱糟糟地向壁炉奔过去,全都挤到烟囱里不能动弹。桌子东倒西歪,杯盘被摔得粉碎。力大无比的獾,络腮胡子根根倒竖着,他挥舞着手中的大棒,在空中呼呼地响着;脸色阴沉严肃的鼹鼠抡着木棒,大声喊着令人胆战的战斗口号:“鼹鼠来了!鼹鼠来了!”河鼠腰间塞满了各种武器,鼓鼓囊囊的,坚毅果断,奋不顾身地参加着战斗;蟾蜍呢,因为自尊心受到打击而发狂,身躯涨得比平时大了一倍,他一跃而起,发出癞蛤蟆那哇哇的怪叫,把敌人吓得毛骨悚然,手脚冰凉。“让你唱‘蟾蜍寻开心’!”他大吼道,“我就要拿你们寻开心!”他朝黄鼠狼头子直扑过去。实际上他们才四个,但是那些惊慌失措的黄鼠狼感觉,整个大厅好像都是可怕的动物——灰色的、黑色的、棕色的、黄色的,大吼大叫,挥舞着无比巨大的棍棒。

他们被吓得六神无主,害怕地尖叫着,跳出窗子,窜上烟囱,四面逃窜,无论什么地方,只要能躲开那些可怕的棍棒。

很快,战斗就结束了。四位朋友在大厅里上下搜寻,只要露出一个脑袋来,就上去给它一棒。不到五分钟,就把屋里扫荡一空。惶恐万状的黄鼠狼在草地上逃窜时发出的尖叫声,穿过破碎的窗子,隐隐传到他们耳中。地板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十个敌人,鼹鼠正忙着给他们戴手铐。獾操劳了一场,一边在大棒上靠着歇息,一边擦着他那忠厚的额头上的汗。

“鼹鼠,”他说,“你是好样的!麻烦你走近道出去,瞧瞧那些白鼬守卫,看他们都在做什么;我估计,因为你的功劳,我们今晚不用受他们的骚扰了。”

鼹鼠立刻跳窗出去。獾指示另外两个动物把一张桌子扶起来,从地上的残渣中捡出一些刀叉杯盘,又让他们看看能否找到一些食物,拼凑出一顿晚餐。“我需要吃点儿什么,真的,”他用惯常的平平常常的语气说,“动弹动弹,蟾蜍,活跃起来!我们帮你把宅子夺回来了,可你连一块三明治也没让我们吃啊。”蟾蜍心里有点儿委屈,因为獾没有像赞扬鼹鼠那样赞扬他,没有说他是好样的,表现得非常英勇。因为他对自己的表现很是满意,尤其是他朝那黄鼠狼头子直扑过去,一棍子把他打到桌子那边去了。但是,他还是和河鼠一起四下里搜寻,不一会儿,他们就找到一玻璃碟子的番石榴酱、一只冷鸡、一只还没怎么吃过的口条、一些葡萄酒蛋糕、不少的龙虾沙拉。在备餐室里,他们发现了一篮子法式面包卷以及一些乳酪、黄油和芹菜。

他们正要坐下来开始吃,就看到鼹鼠抱着一堆来复枪,格格地笑着从窗口爬进来。

“依我看,全结束了,”他报告说,“那些白鼬本来就惊恐不安,一听到大厅里的叫嚷骚动声,有的就把来复枪扔下,逃得无影无踪。另一些坚守了一会儿,可当黄鼠狼向他们奔来时,他们认为自己被出卖了。于是白鼬抓住黄鼠狼不放,黄鼠狼使劲地想挣脱逃跑,互相扭打在一起,用拳头狠揍对方,在地上滚来滚去,大多都滚到了河里!现在他们不是跑了就是掉进河里,全部不见了。我把他们的来复枪都弄回来了。所以,那个方面,彻底无忧啦!”

“太好了,最最了不起!”獾说,嘴里塞满了鸡肉和葡萄酒蛋糕。“鼹鼠,现在,我只求你再做一件事,然后就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晚饭。我原本不想再麻烦你,可让你办事,我能放心。我希望对我认识的每个人都可以这样说就好了。河鼠如果不是一位诗人,我会派他去的。我要你把躺地板上的这些家伙带到楼上,让他们把几间卧室打扫干净,收拾妥当。务必让他们扫床底下,把干净的床单枕套换上,把被子的一角掀开,该如何做,你明白的。每间卧室里备好一罐热水、干净毛巾、新开包的肥皂。然后,如果你想发发气,可以给他们每人一顿拳脚,再赶出后门。我估计,今后没有一个家伙再敢露头了。做完这些之后,就过来吃点这种冷口条。这可是上等美味。我对你特别满意,鼹鼠!”

好脾气的鼹鼠拿起一根棍子,让他的俘虏们排成一行,命令他们:“快步走!”把他的一小队人马带到楼上去了。过了一会儿,他又下来,微笑着说:“每间房都准备好了,打扫得干干净净。”他又说:“我不用揍他们,总体来说,我认为他们今晚挨揍挨够了。我把这话告诉他们,他们表示赞同,说不再骚扰我们了。他们很后悔,对过去的所作所为深感抱歉,说那是黄鼠狼头子和白鼬的错,又说如果以后能为我们出力,将功补过,我们只需要言语一声。所以,我给了他们一人一个面包卷,把他们放出后门,他们就一溜烟似的跑啦。”

说完,鼹鼠拉着椅子来到餐桌旁,埋头大吃起冷口条来。蟾蜍呢,到底没有丧失绅士风度,把一肚子嫉妒扔在一边,实心实意地说:“亲爱的鼹鼠,真是谢谢你了,谢谢你今晚的辛苦操劳,尤其要感谢你今早的聪明机智!”獾听了非常高兴地说,“我勇敢的蟾蜍说得好呀!”于是,他们非常欢喜地心满意足地把晚饭吃完了,立刻上楼,钻到干净的被窝里,去睡觉了。他们安安稳稳地睡在蟾蜍祖传的房子里,这是他们用无比的勇气、高超的智谋和熟练地使用棍棒夺回来的。

第二天早晨,蟾蜍照样睡过了头,到楼下来吃早餐时,晚得不像样子。他发现,桌上只剩下一堆蛋壳,几片冰凉的烤面包,咖啡壶里只剩下四分之一,别的就什么也没有了。这让他非常生气,因为无论怎么说,这是他自己的家啊!透过餐厅的法式长窗,他看到鼹鼠和河鼠坐在草坪里的藤椅上,笑得前仰后合,两双小短腿在空中乱踢蹬,分明是在讲故事。獾呢,他坐在扶手椅上,目不转睛地在读晨报。蟾蜍来到屋里时,他只抬眼向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