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寻找中国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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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外国大鼻子(2)

我急了,紧张地看看惠特曼,还好,他没辨出龙崽的话意,他毕竟不是中国人,对中国话的辨识力要差一些。另外,他根本料不到龙崽会说话,所以只是把这些声音当成动物的喉音。但我们三个可急坏了,龙崽怎么在这个关口找龙娃的塑像呢?难道它不知道蛟哥和曼姐想把龙娃瞒着惠特曼?也许它的智力毕竟有限,理解不了“大人的心机”,现在,它发现龙娃的塑像被移走,担心那个乖戾的弟弟会因此闹出事来,就把别的全忘了。

不管实情如何,反正这会儿它在急匆匆地寻找。惠特曼没听懂它的话,但也看出它在找什么,悄声问我们:“它在干什么?在找什么?”

我们三人都尴尬地一声不吭。

镜头还在忠实地追随着它。它跳下祭坛,继续寻找。它找到了,龙娃的塑像在祭坛边的一个角落里,盖着草席。它用嘴巴扯掉草席,露出那个豹爪的龙像。我们紧张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惠特曼先生倒不是太看重这座像,夜景中看不清龙像上的豹爪,也许他认为在神龙庙里另有一个龙像并不是太意外的事。

龙崽努力用嘴巴推石像。我们当然知道它想干什么,它想把石像移到祭坛上。不过,这件事显然超出了它的能力。它气喘吁吁地推了半天,石像纹丝不动。无奈,它只好放弃努力。

凌晨,龙崽应超声波哨声的召唤,跳入潭中游走了。它一离开,惠特曼就兴奋地抓住我的手说:“没错,是一条活龙,一条真正的中国龙!现在我可以确认这一点了。”我们也都很高兴,说,那当然了,当然是一条真龙。哼,我们说的话你还信不过吗?我们回到庙里,惠特曼立即到祭坛角落里去找那座石像。他一眼就看出这座塑像的特殊之处,不解地问:“一条豹爪龙?怎么这儿还有一座豹爪龙的塑像?”

我们都哑口无言,黑蛋平时嘴巴多伶俐,这会儿也像是塞了个地瓜。我勉强说:“豹爪龙有什么奇怪?常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九子中说不定就有一个长着豹爪。”

惠特曼笑着摇头:“我知道龙生九子的传说,但九子中没有这个品种。”他搬着指头给我们详细列出“九子”的名字和各自的长相:一种叫赑屃,力大能负重物,即今刻在石碑下的石龟;一种叫狻猊,喜欢蹲坐,即佛像座下的狮子;一种叫囚牛,性喜音乐,常刻在胡琴琴杆上;还有一种叫螭吻,即殿脊的兽头之形……

黑蛋和英子听得直咋舌,这个美国大鼻子厉害呀!看来他在来中国之前一定上过“龙文化”的专业课。我不敢在他面前胡吹了,心想这个谎该如何圆呢。这时惠特曼说:“恐怕这种豹爪龙是潜龙山独有的东西。如果是这样,那这儿应该有关于豹爪龙的传说。你们能帮我搜集到这个传说吗?”

我们的心一下子放下了。他只是把豹爪龙看成一种传说!既是这样,就好办多了,回去和蛟哥他们商量一下,编也能编出个“真实的”传说,好歹把龙娃的事瞒过去。想到这里,不免对蛟哥曼姐的决定有点腹诽:如果当时他们不苛求龙娃身上的臭味,我们哪会遭遇这种尴尬?两只小龙一齐出阵,“潜龙山是龙的故乡”这个传说将更具说服力,龙娃也不会受到这种不公平的待遇。

下午我们和惠特曼返回老龙背村。很奇怪,惠特曼先生并没有显出成功的喜悦,一路上老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回家后,妈妈给我们做了一顿夜宵,是香喷喷的鸡丝馄饨。爹瞅空偷偷问我:怎么样,他信了吗?爹这两天思想大有长进,开始对潜龙山的旅游资源关心了。吃完夜宵,惠特曼先生执意不睡我们给他腾出的房间,一定要睡在室外,他说这里简直是仙境,他要置身于仙景中,呼吸大自然的气息。爸爸说,让客人睡在外边不是山里人的待客之道,一定要他睡在主卧室。两人争了很久,我劝爹:客随主便,就按惠特曼的意思办吧。私下里我想,也许惠特曼先生知道自己的体臭,不想熏得我们都睡不成?爹见拗不过他,便搬出一张竹床,让他睡在院中的银杏树下。

忙了一天,我也累了——特别是,今天的成果基本令人满意,我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我躺到床上,很快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花脸在唧唧地叫,把我惊醒了。它的叫声很奇怪,犹犹豫豫的,既不像有敌意,也不像对熟人的欢迎。我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窗外是一钩新月,夜色正浓,万籁俱寂,忽然我看见窗户上映着一个硕大的脑袋,头上是枝枝桠桠的角。是龙崽!龙崽又到我家串门来了。但就在同时,我闻到了一股浓重的体臭,当然不是惠特曼的,比那要重得多。这么说,不是龙崽而是龙娃?

我一骨碌下床,打开窗户跳出去。一条龙的身影果然在院子里,夜色中看不清楚,但不必怀疑它是龙娃,一是它的体臭,二是花脸对它的态度。经过上一次的交道,花脸对龙娃的敌意减轻多了,但要把龙娃认成朋友,它似乎还缺少必要的思想准备,所以两个家伙就这么尴尬地僵持着。我心里非常感动,龙娃能主动寻到我这儿来,说明它确实已经改邪归正,说明它真心把我看成朋友了!我高兴地喊:“龙娃!龙娃!真高兴能在这儿见到你,快进屋吧。”

龙娃害羞地低着头,爪子在地上蹭着,可能它还有点自卑。它曾在这儿胡作非为,是人人共愤的公敌,现在浪子刚回头,脸面上还下不去。我愈加热情地邀请:“来吧,进来吧。一回生,二回熟,下一回就是老朋友了。”

龙娃开始犹犹豫豫地迈动脚步,我忽然叫一声苦:怎么把门外睡的外国大鼻子给忘了呢。蛟哥曼姐让把龙娃的事瞒着他,现在我的邀请不是把它往惠特曼的眼皮子底下推吗?可是,我不能突然改口,把龙娃撵走,那样对它的自尊心打击太大了!龙娃大概看出我的异常,前爪抬起来没放下去,询问地看着我。在这紧要关头,我忽然急中生智,低声喊道:“龙娃,我有一个好主意,这会儿咱们把黑蛋和英子都喊起来,人多,玩起来才热闹呢。”

不由分说,我拉着龙娃从后门出去,听听没有惊动惠特曼,便直奔黑蛋家去了。10分钟后,黑蛋、英子和我,当然还有花脸和龙娃,在黑蛋家附近的槐树下聚齐。刚才我揪黑蛋的耳朵时,他还哼哼叽叽地不想醒,我趴在他耳边说龙娃来访,他的睡意马上没了。

我让黑蛋和英子随身带来家里能搜到的吃食,全部堆到龙娃的嘴边。英子甜甜地劝道:“吃吧,别客气,你姐姐龙崽就不客气,头次见面就吃了我的烙饼和五香牛肉。你也是我们的好朋友,快吃吧。”

龙娃真的低下头,老实不客气地大嚼起来。一会儿就把我们带来的东西一扫而光。英子问:“好吃吗?”龙娃语调清晰地回答:“好——吃!”它的说话能力确实比龙崽要棒,我们都乐不可支,英子说:“可惜这次我们带的吃食太少,下次来前先打个招呼,我让娘多准备些。你这两天回你爹妈——我是指蛟哥曼姐——家了吗?”

龙娃犟着脖子不吭声,看来它对蛟哥曼姐的气还没消。我连忙打圆场:“不要紧不要紧,过两天龙娃自己就会回去的。不过,这些天你挨饿没有?”

龙娃骄傲地举起前爪:“我能自己捕食。”

我想它说得对。这四只豹爪虽然不合“龙的定义”,但用它捕食无疑要比龙崽的鹰爪更方便。如果龙的家族真的从此繁衍下去,龙娃生存的可能性比龙崽更大。不过,它们今后的生活绝不会像今天这样诗情画意,因为生物的生存竞争是最残酷的。想到这儿,心中有一种酸酸的感觉。我甩掉这些思绪,对两人说:“今天我确实很感动,龙娃主动找上我家,说明它把咱们当成朋友了。你们说是不是?”

黑蛋连连点头:“对,本来该我们去树林里找它的。”

英子说:“龙娃,谢谢你对我们的友谊。”

龙娃很高兴,说出它的第三句话:“我——们——是——朋——友。”

“对,我们是朋友,还有龙崽、花脸,我们都是朋友。花脸,和龙娃握握手,以后不准再把它当陌生人,不准对它吠,知道吗?”

花脸很聪明,看出主人对龙娃的态度变化,乖巧地哼哼着,把前爪伸过去。天色放亮的时候,龙娃与我们告别,恋恋不舍地向密林走去。我们没留它,心想等惠特曼走后再和它玩个痛快吧。我赶回家,为了怕惠特曼知晓,仍从后门绕回去。没想到正与惠特曼碰了面,他正在一株楸树下锻炼身体,笑着跟我打招呼:“你好,贾,这么早就起来了?”

我支吾着说,我去后山锻炼,还有黑蛋、英子和我一道。说谎时我有点心虚,但惠特曼显然没有察觉。回到屋里,我想,都怪蛟哥曼姐一步棋走错,让我掉进谎话堆里爬不出来。说不定这件事办完后,我会习惯成自然,变成一个说谎不带皱眉的瞎话精了呢。

早饭后,惠特曼把我们三个叫到一起。这两天,爹给黑蛋和英子放了假,说只要把客人陪好,我不但给你记工,还要发奖金呢。我们三人热情地说:“惠特曼先生,还需要我们做啥事?尽管吩咐!”惠特曼沉思着,说:“我对龙的存在已经没有丝毫疑问了。不过我还有其他的疑问。比如,龙崽的巢穴在哪里?它的父母呢?谁见过它的父母?”

我们使劲摇头,说我们都没见到过。惠特曼诚恳地说:“我相信这条真龙是自然界的生物,并不是神龙。但如果它是自然界的生物,那么,它从远古繁衍至今,就绝不会是孤立的存在,至少有一个小小的族群,能够支撑它的自然繁衍。咱们下一步就要找出这个小族群,找出它们的巢穴。好不好?”

“你是说……”

“我想应该对那条龙崽进行追踪。有21世纪的技术设备,追踪它是轻而易举的事。”

黑蛋和英子为难地看着我。其实不必追踪,我们完全知道它的巢穴在哪儿,只是,这样一来,蛟哥他们想要瞒住的第二点:龙崽是基因技术的产物,就会露馅了。不过,经过两天的锻炼,我已经能从容应付这样的局面。我说:“对的,应该对它的巢穴进行追踪。惠特曼先生,你先在我家休息一天,我们三个到黑龙潭附近打听一下,多了解一些情报,回来后咱们再商量具体的追踪办法。”

甩掉惠特曼,我们拔腿就往蛟哥那儿跑。蛟哥看来也缺乏实战经验,他的战地指挥所设得太远,又没有通信设备,无法对我们实行灵活指挥,害得我们在几十里山路上来回奔波。赶到那个山洞已是气喘吁吁,蛟哥曼姐把我们迎到洞里,连声说:“辛苦啦辛苦啦,这两天的效果怎么样?”我们简短地汇报了两天的进程,以及惠特曼今天的打算。蛟哥说:“这个很好办,我在深山找个地方设一个假龙洞,让龙崽——我是说那个真龙崽——把它引到那儿去。至于他要找的‘龙的小族群’也很好解释,你们就对他说,中国有句老话,一山不存二龙。这么大的一条龙确实需要很大的领地才能满足食物来源,这是符合动物行为规律的。就说它的同类可能在更深的山里。”

我说:“蛟哥,不如让龙娃也出面吧。不就是有点体臭嘛,不就是长了四条豹腿嘛,谁家的孩子没点儿毛病?惠特曼有体臭也不妨碍他满世界乱跑,咱干吗把一点臭味看得那么重?再说,惠特曼已经见过那座豹爪龙的雕像啦。”

曼姐忙问:“怎么,他看见了?”

我们讲了那晚的情形,蛟哥嘟哝道:“这个陈老三,太懒,把塑像挪到庙外不就没事了。”不过他坚决地说:“还是要把龙娃瞒起来,毕竟是中华第一龙,毕竟有相当的政治意义,咱们要尽量让它十全十美。”

曼姐也是这个意思,我们虽然老大不乐意,也只好暂时服从。

回家后我们告诉惠特曼,听黑龙潭附近的老乡们传言,龙崽的巢穴离这儿并不远,大概有二十里吧,但那儿没有路,很难走。惠特曼说,路难走没关系,今晚在黑龙潭瞄上龙崽后,你们三个都留下,我要一个人去追踪。“请放心,我不会出事的,我是个有四十年经验的老探险家了。”

我们都很佩服这位老人的敬业精神,佩服他的健壮。要不是为了蛟哥说的“华夏民族的象征”,真不忍心骗他。我们准备吃过午饭就出发,妈去给我们做饭,我们四个在堂屋坐着闲聊。忽然外边有人喊:“龙崽同志,龙崽先生!”同村的亮哥把脑袋探进来,嘻皮笑脸地说:“龙崽,你真成大人物了,又有人找你呢。”

随他进来一位客人,高个子,身体很壮实,方脸盘,穿一件灰色的茄克衫。他伸出粗壮有力的手同我相握,说:“你就是龙崽同志吧,终于找到你了。”

“你是……”

“我是丹江库区派出所的郭洪,在互联网上看到了你的名字,专程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