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1980年的物质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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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青春是糖 甜到悲伤(4)

爹妈也心疼,见我腮帮子肿,大鱼大肉就免了,只是蒸了软软嫩嫩的一碗鸡蛋糕,上面是清汤、香菜、剥好的蟹腿肉,筷子往下面一戳,咦?竟有碎碎的海参块?怎么形容那种幸福呢?就是那种被放在手心里有人疼,有人爱护,有人以你的荣誉为自己毕生的成就与快乐的幸福感?任是何种语言也苍白无力了吧?可是,那时候的发烧与今日的发烧有何其大的不同:阴雨连绵的济南,背井离乡。没有亲人在身边,一切都要靠自己。心里再委屈、再苦,也要硬撑着坚强;身体再不舒服,可是谁舍得放下书本去休息?只是因为,那么庞大的考研大军啊,你回头看一眼报名点的人山人海,每个人都是豪情满怀,每个人脸上都是慷慨大义。

多的是有为青年啊——我曾经这样慨叹过自己如沧海一粟般的渺小。我还记得,从暑期辅导班,到秋季强化班,再到冬季冲刺班,我居然一再地感受到历山剧院偌大的空间是那样的逼仄。近五天的冲刺班,从早晨8点到晚上9点,没有午休,只有午饭和晚饭时间各一小时,两千多人像沙丁鱼罐头一样亲密无间。舞台上那六百个小板凳啊,你可还记得那般辉煌的气势里,一个女孩子奋笔疾书的身影?现在想想,那里可真冷啊,冷到上完了冲刺班就开始发烧,直到三天后的半夜12点我被送进了千佛山医院的急诊室。这段日子里,我进出千佛山医院的大门,熟稔如自己家。可是我毕竟只是全国79.9万人考研大军中的普通一兵啊。如若战死沙场,不过是无名烈士一个。

而若冲锋陷阵势如破竹而致旗开得胜,却会如那年那月那副《中国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总统府》的旧相片——站在巍峨的建筑上,让所有人铭记你的勇敢、坚持与胜利后的笑脸。辅导班的老师说的好:你们不能搞二次革命论!今时今日想清楚了,就是这个道理:陈独秀搞二次革命论,所以他违背了历史的规律中国的国情。而我们,背水一战,只是向毛主席他老人家的伟大光辉思想学习的第一步!所以,无法拒绝坚强。在那样大的精神压力面前,不妥协,不弯腰!时常地想想辅导班上那片黑压压的脑袋,想想自己付出的金钱、时间、健康,如果失败,可曾对得起自己那些凭借“安定”药片才能入睡的夜晚?所以,必须努力、努力再努力!!

这中间妈打电话来嘱咐我:“你身体不好,尽力就行了。又不是考不上研究生就会饿死。”于是又大大地感动了一下。不错,如妈妈所说,只要有手中这支笔,我不必担心无法维持生活。可是,有谁能够抗拒更好的生活?那些大学校园里的梧桐夜落潇潇雨,那些三尺讲台上的慷慨激昂不平事——我从未否认自己是个“热血青年”,于是才想把这样的热情挥洒在应该拥有热情的大学讲台上。我想做一个大学教师,从欧罗巴的艺术火种到审美过程的熠熠光芒,引领我的学生和我一起探讨艺术之于生活那样巨大的快乐,而这又将是多么充实和丰盈的人生!而文学,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不忍把自己固囿其中。当它成为我生存的砝码,当写字成为口粮的源泉精神的负担,我不敢说,我还会忠于它,还会如此的不离不弃。所以,我只好暂时放弃了我曾经视如生命一般的写作。

在已经有了固定的读者群有了固定的传统媒体作为合作伙伴的今天,我却只能一封封电子邮件寄出去,一家家地告知自己要考研了,从即日起闭关自修,稿约一律拒之门外,留言板上也放了帖子,告诉亲爱的读者们,叶萱要暂时隐退,“草语花香工作室”即日关张!不是不心痛的——辛辛苦苦让读者们记住你,而今,却拱手让出自己的江山。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时,有几个人还会记得你昔日的容颜?

可是,有所失才有所得,自古如此。那么,就安于今天这样的劳碌吧。或许,也正是这样的劳碌,让一只辛勤的蚂蚁体会到了休息的乐趣:一次8小时的睡眠,偶尔看一部学校放映的周末电影,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所以说,也只有一直这样奋斗着的人才会对生活中琐碎的幸福感恩。

于是想,从中学到大学,从中考、高考到考研,这十年里,是因为经历过种种的压力——来自精神与肉体的夹击——所以才会对后来的艰苦一笑置之的吧?才会,在提起来的时候,只消得说那句“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的吧?而原来,这十年的辛苦,不过只是化在那酽酽的酒里,咽下去,辛辣不假,却是可以品出余香的。真真儿的,这可是十年的陈酿呢!

§§§后记

实现理想的过程是战胜自己的过程。无论理想发生怎样的变化,无论外界增添了怎样的干扰,我们这群孩子都无一例外地在选择渡桥的时候放轻了脚步、踩稳了步伐、小心翼翼伸出双臂求得平衡——我们想要通过那座桥,就要有最轻盈的身姿,因为做任何事,都需要某些前提。就好像,当我们今天终于可以微笑着看风轻云淡,我翻出两年前的这篇日记,还可以清楚记起那年那月自己内心的那些决绝与不甘。所以,要么不做,要么就要拼尽全部力量以求做到最好。

这才是我们纵然失败却不至遗憾的青春。

有那么一首歌,让我记得你

1999年大学第一年的秋天,远离家乡的济南,19岁的我在市电台做兼职。是1053千赫的青年节目,在济南人民广播电台的一号直播间,每天下午5点30分,全长一小时,和我做搭档的是山大广播站的副站长谢洋。那时,我们一起做的是一个情感故事栏目,就是那种讲一段故事、读一封来信、放一首歌的最大众化的栏目。至今记得,第一次合作,有点莫名其妙的忐忑。播音完毕,我们关上话筒,一起趴在播音台上听中间插播的歌曲。

那天,是周华健的《有没有一首歌会让你想起我》,听到一半的时候我把脑袋偏过去,却也发现他把脑袋偏过来。目光相撞的瞬间,最明媚灿烂的笑容,在5点58分的直播间里,雀跃盛开。还记得那段日子总是可以拿到各种赠券,比如电影院的电影票或者是餐饮店的代币券。所以,那段日子,我们时常坐几十站公交车去遥远的电影院看电影或是去大观园附近吃包子。

第一次看的电影好像是《精灵鼠小弟》,第一次吃的包子是茶叶馅的。所以直到今天,我都认为那只小老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老鼠,而茶叶包子是那家店里最好吃的包子。后来某一天,节目的制作人和我聊天,他说小叶你不喜欢谢洋吗?我乐了。我说不喜欢,他那么丑。制作人叹口气:小叶,你真是个小女孩。我很奇怪地看他,我不明白了,我喜欢帅帅的男孩子,这有什么不好?19岁,我还不知道爱情里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2000年是相识的第二年,夏天的夜晚,我和谢洋坐在经十路农业银行的大台阶上聊天。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有点怀念家乡海洋上空那些璀璨的星辰,然而一抬头,污染严重的内陆城市,看不见星星哪怕微弱的光。

于是,就总是看他的眼睛。不帅的男孩子,脸孔还有点胖胖的,眼睛又不大,戴副眼镜,却总是笑笑的。我们聊文字,聊人生理想的种种。第一次听他背诵起《四月的纪念》,“十八岁,我爬出青春的沼泽,像把伤痕累累的六弦琴,喑哑在流浪的主题里,你,来了”,静谧夜空里,我突然就被感动。那年暑假从家里回济南,东西很多,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把他叫到了火车站。一路汗流浃背扛回到宿舍,请他吃了校门口米香居盒饭店5元钱的盒饭,说声“谢谢”,然后看他走远。

因为他是济南人,所以有时候,他会从家里拿各种好吃的东西来看我。现在想来那时我真够没心没肺,因为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一直以来,我都赖定他,吃他带来的各种食物,并把这样的关怀,当作天经地义。我管本地生本地长的他叫“土著”,我还很厚颜无耻地告诉他,从世界历史的发展轨迹来看,土著从来都要受剥削和压榨。2001年这一年,我快速地恋爱,又快速地失恋。

前后172天的时间,那个我喜欢的男孩子,从我的世界里走远。这个男孩子,是我喜欢的高高瘦瘦的类型,在北大读书,也戴眼镜,谦逊温和。谢洋来看我的时候我有点失魂落魄,他什么也不说,只是陪我在师范大学的校园里一圈圈地走,听我讲英语四级总也过不了,听我讲被小偷偷了包,听我讲我和我喜欢的男孩子如何做得成朋友却做不成恋人。那个夜晚,看得出他想说什么,可是他却总也没有说出来。过一段时间,我去沂蒙山支教,他每天给我打传呼,让我注意这个注意那个,可是山区里打电话不方便,我从来没有回复过他。只有一次,路过乡里邮政所,看到久违的电话,我打到他家,他却不在家。一周后我回济南,数一数,他居然发给我八条短信,他关心我的语气,像是对自己的妹妹,牵扯心肺的惦念。

那一年,他时常骑辆破自行车带我在济南的小巷子里穿行,有时候说的高兴了我会把手伸到前面去拧他肚皮上的肉,他嘴巴里总是“嘶嘶”地抽气,把一辆老爷车在狭窄的路上骑成S形。后来,我写了篇文章,叫做《爱情在南,我在北》,记录下那段在济南小巷子里游荡的时光。很久以后他看到了,良久不语。在这样的沉默里我以为他要说什么,可是,他终究没有说。

2002年这一年,他和我宿舍里的姐妹混熟了,有时候打电话来,我不在,就有别人和他打招呼或是闲散聊几句天。有一次我又不在,四姐径直问他:你喜欢我们陈尘吗?他愣了几秒钟,突然笑了,他说:她是我的红颜知己,不不,是花岗岩知己。后来四姐告诉我这个电话的内容,我也笑了,我说:是的,他是我的蓝颜知己,不不,是花岗岩知己。我们就这样,坚定地告诉自己,对方仅仅是自己的知己。后来几年过去,远在澳大利亚的四姐说:“老六,你真是厉害,你知道不知道,从本科的时候,你就是那种特能欺骗自己,然后按照自己臆想的方式,自己逗自己玩的小孩?”越洋电话这一边,我彻底呆住。

可是在那时候,我真的、真的是相信,我只是他的一个妹妹。他有的时候会笑着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我不找女朋友这不是等你吗?可是我也会用认真的态度告诉他:我们是花岗岩知己啊,不要随便亵渎我们的友谊!我们告诉所有的朋友:看看我们,就知道男女之间是存在真正的友谊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们两个理直气壮,斗志昂扬。2003年这一年我考研、复试、读研,交了一个男朋友,不高不帅,所有人都说我们不配,可是我爱他。这一年“非典”,我找他买口罩板蓝根苦甘冲剂,因为他的妈妈是医生。他看见我的时候有一点点发愣,他说:我们,好像有一年没见面了,一直没敢打扰你,你,考上了吗?我才发现,原来我差点忘了他的存在,这一年里我换了电话号码,可是我忘记告诉他。

于是急忙给他讲我考上了研究生,兴冲冲给他展示男朋友的照片,他微笑,他祝福我,他说:丫头,你一定要幸福。那一刻我突然很感动,因为我从来没告诉他我有多么喜欢他叫我“丫头”,也没有告诉他,当他这样叫我的时候,目光里有种慈爱的情绪。如果慈爱也算是一种爱的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是爱我的?我不否认我对他的好感,可是我告诉自己,他当我是妹妹,所以他从来不说爱我的话,而我,我是个浪漫的小孩,我的爱情是两个人牵手散步时的星光,是在丁香树下拥吻的浪漫,是大明湖的碧波荡漾里,听对方一遍遍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知道,与我挑的男人不同的是,谢洋,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他要的,只是过日子的平实。他说过,他不喜欢做些虚无的承诺,他想要的,是两个彼此喜欢的人,无须言语,却安然走到一起的默契。所以,我坚信谢洋更适合结婚而不是恋爱,那么很遗憾,我们不合适。

可是,可是,这一年结束的时候,我与男友分手。提出分手的人,就是那个每天给我浪漫却不愿给我婚姻的人。那天开始,所谓的“爱情”成为一种梦魇。我时常在阳光下思考,想到的都是自己的不好。我开始害怕设想与爱情有关的一切,因为我只要一闭上眼,就觉得自己这里不好、那里也不好。我开始觉得自己有太多的缺点,这些缺点让我对所有喜欢我的男人产生恐惧,因为我坚信当重复、疲惫的生活剥去爱情最初那层华丽的外衣,所以的爱都会中途停止。我不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恒久的责任与承诺,甚至我不再相信有爱情……我知道,我的心理出了问题,我学过三年心理学,我知道,问题的根源只是出在:我从来都觉得自己很好,所以当我被爱情淘汰出局,我开始颠覆自己所有的自信。都说“女为悦己者容”,那段日子,我渐渐习惯了穿着宽大、随便、毫不讲究甚至乱七八糟的衣裳在校园里走来走去。

我开始从内心里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因为,喜欢看你的人都没了,还顾及什么形象呢?2004年最压抑的时候,终于翻出谢洋的电话,此时他已毕业留校做辅导员,有一个女朋友,比我个子高,比我长得漂亮。每个夜晚,他在家里压低声音给我打电话,听我哭诉自己的委屈与不甘。那段日子,他时常找我出来聊天,讲他在家里如何时常提起我,提了有五年那么久,讲他的父母是如何喜欢我,讲他不是不喜欢我只是他觉得我爱的男孩子要高高瘦瘦要名牌大学毕业要如何如何优秀而他不是……听他讲,他每一次开玩笑说他喜欢我,其实都是真话。他站在这一年秋天的风里,他只是告诉我,他的喜欢是一种爱,是曾经多么不敢捅破的一层窗户纸,是无论我有过怎样不忍记起的记忆都不重要,是爱一个人就爱她的全部。已经记不得是怎样漫长的时间疗了怎样的伤,但是当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开始一点点捡拾自己碎了满地的自信,以及尊严。我想我是幸运的,当我被爱所伤,还有那么一个人,同样用爱,要将我的伤痕抹平。

从惶恐与惊惧中一点点向外跋涉,我站在明媚阳光下,我抬起头,便看得到满园丁香如火如荼的生长。尾声以后,一直到今天,谢洋就站在我旁边。知道我要考公务员,他帮我搜集历年考题,刻成光盘给我送来;他每天都去网上找申论资料,拜托几位朋友帮我分析题型;他还帮我策划新书的出版,言语间比我这个作者还要开心。我每天每天接受他的关怀,渐渐开始相信他说过的话。

他说,爱一个人,就是真心盼她好。我们的爱情依然没有开始,因为友谊的花已经先于爱情花朵开始绽放。我想,或许有一天我们会相爱,也或许我们将永远是花岗岩知己,是值得彼此信赖的朋友。但无论如何,总有那么一首歌,会让我记得他。那样的一首歌,与爱、关怀、感激有关。

悠闲下午茶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我喜欢上了下午茶。是在那样明媚的下午,或者是在阴雨连绵的时候,在靠窗的桌边,随手翻翻杂志报纸,喝立顿的红茶、有浓郁奶香的咖啡、或者是我喜欢的香碧螺。我知道,真正有品位的人喝咖啡是不可以放糖和奶精的。可是,这有什么关系?毕竟,下午茶对我而言不是身份,而是心情。启示一:追根溯源地想想,我爱上下午茶,或许和徐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