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N次元执手岂为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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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一百一十四) 骗局

冥界中有诸多刑罚:

抽魂、剥鳞、剔骨、剜心、断筋、剖肝……

其中抽魂之痛,位列第一。

人之三魂七魄分散于身体各处,无形无色,无从捕捉,需得用引魂丝在身体每处骨肉上一寸寸磨,一分分抠,将魂魄诱逼出来,这才能施法取出。这种引魂丝也是极为难得,通体金色,比头发丝的十分之一还要纤细,又无比坚韧,坠挂千钧之物都不会断裂,这才能勒进血脉,分毫不漏。

笙萧默事先已喂过花千骨麻药,又施了咒缓解痛苦,但花千骨仍敌不过那仿佛地狱降临般的痛楚。她躺在法台上,被施了定身咒不算,手脚仍被结结实实地捆绑起来,以防她因疼痛而乱动。

“啊……”花千骨只觉得身体每一寸都像被箍上了一圈极细极坚韧的铁丝,那铁丝慢慢收紧,越收越紧,卡进她的肌肤,卡断她的骨头,几乎要把她一切两段。她咬紧牙关,连嘴唇都咬出血来,不得已凄声惨叫,声嘶力竭,远胜当年被罚销魂钉的痛苦。

到得后来,连摩严都叹了口气,对笙萧默道:“你就不能封闭了她的五识?或者干脆把她弄昏了也好,省得受这份罪。”

笙萧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无奈道:“实在没有办法。抽魂就是这样,全程不得封闭五识,如果封闭了,魂魄也相应变得迟钝,就更难搜寻了。唉,引魂丝加身,确实苦痛难当。也难为这孩子了。”他朝花千骨道:“千骨,你可还撑得住?”

他们停下来这当口,疼痛略微减轻,花千骨才得以说得出话,喘息两口道:“我……可以,别管我……继续!”

白子画躲在屋外,心如刀割。

他知道小骨有多怕痛。

从小但凡磕碰了一下,哪怕只是一点点淤青,就要闹上半天,若是破了皮见了血,那更是不得了。脚上破了,就连路都不肯走,成天要师父抱来抱去;若是手上破了,那就好几天不用写字,吃饭穿衣全部师父代劳。

可她却为了他,甘心承受这么大的痛苦。

万刃加身,义无反顾。

白子画紧闭双眼,不忍去看屋内那凄惨的场面,可声声惨叫却仍是钻进他耳里,钻进他肺腑,狠命地揪着他的心。他心痛得几乎站立不住,只好用手紧紧握住窗下扶栏。

扶栏已被握得变形,他恨不得立时就冲进去,叫师兄弟停手,但他知道,不可以。现在,还不到时候。

他穿越而来,本来已是逆天之事。就像小鱼说的,他在这里的一言一行,都会改变未来的轨迹,因此必须尽量少地去参与、改变当时事件的发展和行进。现在,还只是搜魂阶段,他必须忍耐,忍到师弟搜全她的魂魄,开始着手抽离的那一刻再动手,哪怕现在小骨正遭受凌迟之痛,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突然,只听“咔嚓”一声,手下的扶栏已被他完全拗断了。同时,屋内响起笙萧默的声音:“师兄。”

白子画一惊,赶紧隐蔽身形,生怕被发现。

摩严道:“何事?”

屋外的白子画吁了口气,原来笙萧默这一声“师兄”却叫的不是他。

笙萧默出手点了花千骨的穴道,令她完全失去意识,这才对摩严沉声道:“师兄,千骨的魂魄已经与肉身牢牢长在一起了,根本无法剥离。”

摩严“啊”了一声,大惊失色,随即哀恸道:“这,这可如何是好?难道,难道真的是天要绝子画吗?”

笙萧默摇摇头,“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二师兄这条命就是靠神谕吊着的,现在魂魄融合,神谕之力只怕片刻就要消失,我也实在想不到什么办法能让二师兄再逃过一劫。”

摩严焦躁地原地走了两步,咬牙道:“罢了,我度我全身修为给他,大不了以我这条命换子画一条命!”

笙萧默道:“师兄为道千年,怎么还说这样可笑的话?仙家修行各自法门不同,每个人的修为仙泽也大相径庭,如果是为了救命,稍微度一点修为也就罢了,度得一多,势必与其自身的修为相互冲突,形成反噬,难逃断筋暴血而亡的下场。”

摩严焦躁道:“难道,你叫我眼睁睁看着子画就这么……就这么走?我是他师兄,却,却叫他走在我前头么?”

笙萧默谓然一叹道:“师兄,我有一计,不知可否?”

摩严道:“只要能救子画,怎么样都可以!”

“救是救不了,但也不至于叫师兄眼下便死。”

“快说!”

“我与你各度三十五年修为与他,我们三人师出同门,三十五年已是极限。一共七十年,保他七年性命。这七年,一来就当是成全他与千骨,两人吃尽辛苦,却从未甜蜜相守。二来,我们也可在这七年里,想方设法四处寻觅为他续命的仙丹妙药,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有所转机。”

摩严沉吟半晌,这法子虽说保不了长久,但总好过让子画眼下即死。他点点头,总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

笙萧默道:“既如此,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绝情殿。”

摩严有些讶异:“那,这丫头怎么办?”

笙萧默想了想道:“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我们对外仍说是这丫头抽了魂,救了师兄。否则这七年,你叫他们怎么过?”

两人既要瞒着所有人,当下便避过门外护法的弟子,直往绝情殿飞去。

白子画也是震惊当场。

若不是穿越回来,亲见当日情景,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原来当年的抽魂,竟是一场骗局!

原来小骨的魂魄早已经与肉身牢牢结合,抽不出一丝半点,他不知道,小骨也不知道。他一直都以为,七年后的苏醒,是神谕之力最终得以保全,虽然因为身体反应迟缓,后知后觉,导致了长时间昏迷,但最终还是因神谕之力,挽回了自己性命。

这么说来,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

自己不久后陷入昏迷,那时候就应该是神谕之力消失的时候。而为什么神谕之力消失后,自己却只是昏迷而并未真的死去,只怕就归功于师兄弟这七十年的修为了吧。

可还有更大的谜团未解。

七年后,自己又是怎么醒来的呢?醒来后,身上的病症竟也好了大半,这又是谁妙手回春呢?难道是师兄弟真的寻访到了什么高人,治好了自己?

纵他机智百出,竟也陷入迷茫,百思不得其解。

他正准备跟着摩严他们去绝情殿一探究竟,但还是忍不住先进去看了小骨一眼。她就躺在法台上,面色苍白浮肿,身上因为出了好几层的冷汗,把里衣都湿透了,发丝胡乱地贴在脸上,虽然昏迷着,眉头仍皱得紧紧,小嘴扁着,眼睛虽闭着却仍有泪水从眼中滚落下来。

白子画轻轻擦去她满脸泪水,心痛地虚握住她小手,反反复复颤声道:“小骨受苦了,是师父不好,害我的小骨受苦了。”

他不敢惊醒她,更不敢多做停留,狠了狠心,追随摩严往绝情殿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