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N次元执手岂为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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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二十七) 相认

“太好了!我还是依依!白依依,我是尊上的白依依咯!”她高兴得紧紧抱住白子画,就像她还没化成人形时一般,一高兴起来就要扑倒主人满地撒欢儿。

可她现在已经是两百多斤的身形,忘乎所以地扑过来,白子画只觉一块巨石压顶,胸口堵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想不着痕迹地把她推开,试了几次都纹丝不动。他心念小哼唧离开自己,在人间孤孤单单十五年光景,现在久别重逢,就像离家许久的子女又见到父母一样,兴奋之情肯定在所难免,又怎舍得伤了她的心?宁可自己强忍着不适,也不愿出声喝斥。

当依依察觉到异样,终于放开时,白子画本就苍白的脸色几乎已经透出青紫,他再也压抑不住胸口翻涌不息的气血,一阵剧烈的咳嗽排山倒海般,他连站都站不直,佝偻着身子无力喘息。

依依吓坏了,扶着他拼命晃动,几乎快哭出来:“尊上,尊上,你怎么了啊?”

“依依乖,别……别晃我。”白子画的声音细不可闻。

“哦。”白依依不敢再晃,只轻轻地让他靠在自己宽阔结实的胸膛上,两只小眼睛里水光盈盈,表情无辜至极,“是不是依依,弄痛尊上了?”

白子画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安慰她,“没有,依依……咳咳,依依很乖。是……咳咳,是我刚到人界,有点不适应。”他不露痕迹地把一块沾了血渍的手帕拢进袖子。

白依依将信将疑,“真的吗?”

他微笑着摸她的头,“真的,过两天就好。”

“可依依为什么觉得尊上比我去蛮荒前还瘦了好多呢?脸色也不好。”

提起蛮荒,白子画的心忍不住一沉。那是他生命里最难捱的日子,他亲手刺了她一百零一剑,又赐了她十七根销魂钉,他以为那样对她很好,让他深深地恨自己,这样就会不再来爱他,不会犯错。

可他想得太好了,他不知道他的小骨竟然被泼了绝情池水,毁了容貌,毁了声音,被送去蛮荒;他更不知道,他最爱的那个孩子生活在那样的黑暗和绝望里,日日煎熬,却还是没有能够恨他。

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六十四根销魂钉几乎要了他大半条命,他无望地躺在床上,握着她的验生石,盯着那日渐黯淡的光芒,哀毁骨立。第一次,他感到深深的厌倦,厌倦长留这个地方,厌倦了当掌门。他想去蛮荒陪她,可又苦于寸步难行。无奈,他只得召唤哼唧兽,让它代自己去蛮荒保护小骨。

左臂上的绝情伤疤又开始肆虐,从未愈合过的伤口发疯似的溃烂灼烧,将血肉撕扯搅烂。白子画咬着牙,用尽力气狠狠抓住左臂,几乎连骨头都要捏碎。

“依依,你的鱼……”他怕吓到刚相认的孩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

“呀,差点忘了。”白依依三两下把地上的鱼捡起来,兴冲冲地奔向厨房,“依依去给尊上炖鱼汤咯!吃了鱼汤,尊上很快就会好哒!”

看着她远去的快乐背影,白子画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全身冷汗如雨,如坠冰窖。

还没到傍晚,他就发起高烧。

白依依愁眉苦脸地看着昏睡中的人,苍白如纸的双颊,此时是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得起皮,额头滚烫,四肢却又是像冰一样寒凉。他不停地打着哆嗦,依依把三九天的厚棉被拿出来给他盖上,他还是冷。

那碗鱼汤摆在桌子上已经凉透凉透了。他始终没喝一口,甚至她刚端进来时,他闻到那个味道,就已经开始作恶,而后就是一阵接一阵地干呕。

终于睡去,却连梦里也极不安稳,俊逸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翻来覆去,嗫嚅着那个人的名字——

“小骨,不要走。”

“小骨,回师父这儿来。”

唉,尊上他,还是这么不开心啊。

白依依很惆怅。和尊上相认这么短短两天里,她感觉几乎把自己一生的气都叹光了。她是瑞兽,想不了太复杂的事情,她只想要主人好好的,别不开心。她不懂,为什么明明两个那么好的人,却偏偏不能好好在一起呢?就像那时候,他在绝情殿一病不起,相思磨骨;她在蛮荒遍体鳞伤,心死成灰。

羽睫轻颤,像两只挣扎的蝴蝶扇动翅膀,白子画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尊上,尊上你醒了?”白依依激动地凑到他枕边,委屈地一扁嘴巴,几乎要哭出来:“你好点没?呜呜呜,吓死依依了。”

白子画吃力地半坐起身子,看到她一双哭红的眼睛,心下歉然。烧还没退,他的发丝凌乱,面色也苍白到骇人,却仍是着紧着柔声哄她,“好了好了,不怕。”

眼前一片昏黑,他凝神好一会儿,才终于看清一个大概的轮廓,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我不过……咳咳,有些着凉,睡一觉就好。”

白依依放松下来,任由他爱抚,就好像自己是那只还没长大的小哼唧兽,意犹未尽地蹭着他的手指发嗲,“嗯,依依不要尊上生病。依依要尊上每天都开心。”

白子画宠着她笑道,“好,不生病,每天都开心。”

“好耶!那尊上什么时候带依依回绝情殿呢?依依想小花姐姐。”

白子画的笑容慢慢隐去,他望着窗外,有那么一瞬,眼中是已经看到了尽头的苍凉。

“依依,”他轻轻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