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道:“我岂会不知?只是一来事关小骨记忆,当年毕竟是我负了她,如果连她残存的记忆都不留下,我白子画何其薄情!二来,异朽阁回来后,我昏迷太久,待我醒来后发现此事已有两月,魂魄与小骨的身体已是将融未融,现在取出,风险实在太大。稍有差池,小骨也会闹得个魂飞魄散!我又怎能冒这个险?”
“那,难道就眼看着神谕之力消散,你也舍得就这样撇下她而去?”
白子画凄恻地笑了一下,道:“我自然不舍,但也只能顺其自然。世间本有悲欢离合,分别只是早晚的事。小骨得知真相后,若能恨我怨我,不再念我,于她也是一件解脱。”
笙萧默道叹道:“师兄放心,将来我们也都会多多照应于她。幽若,依依,不管前世今生都与千骨极要好,不会袖手旁观的。”
“对了师兄,我此次来是想接你回长留。三天后乃幽若接任掌门大典,大师兄的意思你若是愿意,不妨回来看看,毕竟幽若也是你的门下。”他料定白子画不愿意再与长留有任何瓜葛,摩严叫他来请,他也只是奉命请一请罢了,请不请得动实在没有把握。
不料白子画却道:“这么快就接任正式掌门了?我以为师兄会让她再磨炼个几年。好,我跟你回去,正好也要向师兄领罪。”
笙萧默知道他的脾气,上次已就这事闹了个不欢而散,仍无法改变他的心意。二师兄既知将死,定是要在这之前将身上所有罪孽赎清,求个心安理得。当下也不再劝阻,只道:“如此师兄就先休息吧,等天亮千骨醒了,我们便一同回去。”
白子画起身向卧房走去,脚下却突然一软。笙萧默忙扶住他,“师兄我扶你回去!”
白子画摇摇头,“没事,只是坐久了腿有点麻而已。”
望着白子画怅然远去的背影,笙萧默突然道:“出来吧,一直躲着也不累吗?”
花千骨吐吐舌头,从一棵桂花树后走出来,调皮道:“师叔好厉害,还是被发现了啊。”
笙萧默佯怒:“是你厉害,都学会偷听了。可听了多少去?”
花千骨不答反问:“师父可发现我了么?”
“没有。”笙萧默叹息道:“师兄的耳音也越来越弱了。”五感俱丧,五内衰竭,神谕之力消逝得竟如此之快。
“小花花找我何事?”
“哦,小骨想求师叔一件事!”花千骨巧笑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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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留山海一线,巍峨飘渺,千万年风光不变。
白子画一行三人御剑而回,他们出发极早,到得长留广场时弟子们还未做早课。四周空旷无声,更显得庄严肃穆。
花千骨第一次回长留,这个师父修行了千年的地方,对于她来讲却还是一片陌生。只是当她经过那根高耸入云又刻满繁复经文的诛仙柱时,看到那银色锋芒下,隐藏的暗红色斑驳血迹,尽管刻意不去瞧,却仍是下意识地瑟缩了下。
仍是有部分弟子听说,长留接任大典上,失踪已久的尊上很有可能会到场。但按照白子画的意思,所有行程都安排得极为低调,他这一路上都在发着低烧,虽咬牙不说,但别人都看得出来,精神已极为倦怠。回到绝情殿后,便一直卧床不起。
白子画全身都极难受,却又说不出哪里不适,他知这是大限之兆,极力咬牙硬挺。待稍有些力气开口说话,便将花千骨叫到床边。
“师父,你怎么样?”
白子画勉力微笑,道:“师父没事,不过路上有些累了。咳咳,你不是想知道过去的事吗?来,师父告诉你。”
“也不急在一时,等师父病好了,再慢慢说吧。”
白子画哑然失笑,自嘲道:“傻孩子,师父这病哪里还有好的时候?”
花千骨似乎一点不担心,笑嘻嘻道:“不会的,小骨觉得师父一定能好起来!”
白子画听她语声中全无悲戚之色,心中略略宽心,这孩子仍是心智未开,生离死别之际也能看得如此之开,倒是自己多虑了。
花千骨眨眨眼睛道:“师父,我能去找依依玩吗?”
白子画心想,她初来长留,一定诸多好奇,自己又不能陪她四处闲逛,让依依陪她倒也能解解乏,便点头叮嘱道:“也好,跟着依依,别四处乱跑。”
花千骨走出白子画寝殿,笙萧默和白依依已等在门口。依依压低声音道:“小花姐姐,尊上怎么样?”
花千骨咬着嘴唇,泫然欲泣:“不太好。”
笙萧默道:“看来是不能再拖了。千骨,你既打定了主意,便随我去见大师兄吧,我都已经跟他说过了。”
花千骨道:“好。”她又看着依依,欲言又止。
依依伸手拥抱了她,道:“放心,世尊和萧萧的修为都是在仙界顶尖的,这件事虽然冒险,但胜算还是有的。尊上那边,我尽量帮你瞒着。”
花千骨含泪点头,跟着笙萧默便朝贪婪殿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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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白子画昏昏沉沉,醒了几次。白依依问他要不要吃些东西,都只是摇头。他记挂小骨,问了好几次小骨回来没有。白依依便说是白天带她去见了幽若,一见之下幽若激动不已,定要留着花千骨在她处叙话,让人带话回来,说是晚上要同塌而眠,秉烛夜谈。
白子画无奈笑道:“这幽若已经是要做掌门的人了,还是如此孩子气。”他精神极差,关照了几句,便又昏昏睡去。
第二日,花千骨仍然未归。白子画已生怀疑,他不动声色让依依去接小骨回来,称明日便是掌门继任大典,幽若定有许多事情要准备,不便继续打扰。
白依依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一离开绝情殿,便立刻飞身去贪婪殿上。
贪婪殿外设了极强的结界,白依依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进来。幽若和另外两名修为高深的弟子已经守了一天一夜,脸上皆露出疲色,却仍不敢有任何懈怠。
白依依见她便问:“幽若,怎么样了?”
幽若道:“他们还没出来,具体情况我也不知。”
白依依心神不定,皱眉道:“怎么这么久呢?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幽若道:“依依姐你别急啊,这本来就是个精细活儿。当年尊上要将师父的魂魄植入重塑后的肉身中,就已经很耗费心神了,何况现在要反其道行之,将已经放进去的魂魄再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