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把车停在路边。
虽然已进了十月，但下午三点左右的太阳依旧刺眼，他想了想，还是又开了车门，拿了副墨镜戴上。
他的视力已经好了很多，只要不是篆刻或者射击这类特别费神的，一般都不成问题。只是仍旧不能直视强光，不过还好，现代人够聪明，许多逆天的新发明，解决了之前长留高级法术都不能解决的难题——比如，太阳眼镜。
当然，还有很多新词儿——比如，洪荒之力。
上个月，他在早新闻里听到一个姓傅的女孩子兴奋地大喊：“啊，我觉得很满意啦！我都已经使出我的洪荒之力了！”
那时候，白子画正在厨房里为小骨准备早餐，鸡蛋还煎到一半，他脸色当即就变了，急忙飞奔到楼上，去叫还在睡梦中的小骨。
看他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花千骨只是扑哧一笑，慵懒的，在他面颊上轻轻一吻，说：“师父，那个叫段子。”
他仍是没听懂，不过已经放下心来。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外洒进来，铺满了他们的床。他舍不得叫她，就坐在一旁微笑着看她。小骨没睡醒的样子很可爱，小骨穿着睡衣赖床的样子也很可爱，小骨怎么样都可爱。
他很感恩，能陪在她身边的每一天。能听到她说话，看到她笑，能牵着手和她一起看千山云起，水木年华。
他曾经以为失败的那个抽魂术，最终还是起了作用。小骨瞒着他舍了自己一魂一魄，尽管最后抽出的只有一星半点，但还是救了他一命。只是那时候，他身体的反应没那么快，因此才陷入沉睡。
不知道是不是小骨的日夜祷告感动了上天，他睡了七年，醒来后身体也脱胎换骨。尽管最终神谕之力还是消失了，但在消失之前，那些陈年旧疾竟也给治愈了七七八八。
没有不老不死不要紧，没有不伤不灭也不要紧，他只要一个还算过得去的身体，能陪伴爱人天长地久，就够了。
他早已修得永生，而他的小骨因为是以宫铃为媒，浸透他的灵血所造，亦不受生老病死天道轮回所困。千年时光荏苒，于世界是天翻地覆日新月异，于他俩只是花前月下一瞬永恒。
时间还早，小骨还没放学。白子画买了杯咖啡，坐在露天咖啡座里。今天空气很好，碧空白云分外分明。他轻轻捧住杯子，尝试着啜了一小口，立刻蹙了蹙眉。这么久了，他还是喝不惯，却抵抗不了那个醇醇的香气。
小骨就在对面的完全高中上学，高三了。因为他们的容貌不会随着时间而改变，所以基本每过十年左右就要离开原来的地方重新定居。他们去过很多城市，甚至国外，但最后还是回到这里。他骨子里其实是个老派的人，快节奏的现代生活已经让他无所适从，更何况背井离乡。
陆陆续续有学生从校门里走出来，女生们大多都是短裙，摇晃着雪白修长的大腿，青春洋溢。男孩子有的刚打完球，则直接以背心示人，骄傲地展露着初具雏形的胸肌和腹肌。白子画又蹙了蹙眉，这所学校不是一直以校风严谨著称的吗？难道小骨就一直和这样的男生同窗共读？
他站起来，走到一个显眼的位置，好让小骨第一眼就看到自己。果然，他成功了。小骨还没出来，但每个走出校门的女生都朝他这边看过来，好几个大胆的，甚至已经开始朝他笑。
花千骨慢吞吞地走在最后面，月考的成绩很不理想，班主任robin-cheng点名要她请家长。今年新换的这个robin老师超级冷血又超级鸡血，每天上课都从金丝边眼镜后面射出两道冷冽凶残的光芒，杀气腾腾地把全班每个学生都横扫一遍。她把晨读课提前到早上七点，把所有的音乐、美术、体育课全部取消，而改为不停地刷卷子，刷完“黄冈”刷“高分状元”，刷完“星火英语”刷“满分作文”……
这样的日子，对于学渣级的花千骨来说，概括起来只有简单四个字：生——无——可——恋。
她正兀自发愁，wenwen和桃花一左一右捅捅她，“小花，你男朋友又来接你了！”
她们俩很兴奋，完全没有理会垂头丧气的好朋友，而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来。
Wenwen十分激动：“看，我猜对了！小白今天穿的是牛仔衬衣，浅蓝色的那件。”
桃花说：“可是你没猜对鞋，人家今天穿的是smith的板鞋好嘛，你昨天说他会穿复古款的。”
Wenwen狡黠一笑：“基本都对了，快拿来！”
看到桃花心不甘情不愿地摸了十块钱出来，花千骨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抬头，“你们……在拿我师父打赌？”
Wenwen心满意足地蹬上单车，拉了桃花就跑，“人生苦短，小赌怡情！顺便赞一句，你家美人穿什么都好看，哈哈！”
花千骨摇头苦笑，这帮损友。师父的钱这么好赚，自己该拿点回扣才是啊。她叹口气，穿过马路，意兴阑珊地走到白子画身边。
“小骨怎么啦？不高兴吗？”白子画接过她的书包，趁没人注意，快速地吻了她一下。
有了安慰，她仍是撅着嘴，欲言又止。
白子画好笑地低下头看她，“让师父猜下，小骨饿了？”
花千骨摇头。
“今天功课太多？”
仍是摇头。
“哦，那就是被批评了？”
她点点头，一张小脸委屈极了：“师父，小骨月考考得不好，robin老师一定要找你谈。”
“小骨，考得不好没关系的，就是不读也没什么。”他简直哭笑不得，“我们和他们不一样，你忘了吗？”
“我知道。可我这次真的想试试看，看能不能靠自己去做成一件事情。不靠师父，不靠法术。”她认真而又急切，随即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开始反思，自言自语道：“也许我可以再努力一点，有几道题我还是不该错的。”
白子画莞尔，这算是长大了吗？他记得她小时候是很偷懒的，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拼命想多教她一点东西，可她就是怎么都学不进去。最近翻杂志，看有人说要静待花开，又有人说孩子你慢些跑，意思大概是孩子小的时候不用逼太紧，等到她大了，自然就知道学习的重要，就自己开窍会学习了。那他家小骨的这个窍开得也着实太晚了些，足足晚了近一千年。
“好了，师父陪你去就是。”白子画无奈地摸了摸她头，“是现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