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起来。是师弟从旧金山发起的视频。
现代医学发达，笙萧默简直如鱼得水，他将传统中医与西医结合，研制了好几项能攻克人类绝症的重大里程碑式药物。若不是考虑要保持低调，诺贝尔医学奖都不知道拿了几个了。现在，他和依依在旧金山创立了一家规模巨大的医药集团，迄今为止已经收购了三家欧美著名品牌。
“Hi，stillup？”笙萧默笑嘻嘻地打招呼，他不像白子画那么念旧，白子画连手机都很少用，可他对现代生活简直热爱到极点。对了，他连名字都换了，叫Simon。
“嗯，还不困。”白子画漫不经心呷了一口酒。
“半夜三更一个人喝闷酒？”笙萧默皱了皱眉头，“怎么回事，脸色这么差？”
“没事。”他有点烦躁地打断他，顿了顿，突然问：“有没有什么药可以吃了让人变聪明？”
“M&M's？”笙萧默笑着说：“呵呵，跟你开玩笑的。哪有这种药？”
白子画也淡淡一笑，“是啊，不会有。”他这是病急乱投医了，竟也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来。
“嗯嗯，师兄最近身体没什么吧，没有我挂了啊，正好有个电话要进来，就不跟你聊了，代我问千骨好啊！”
他关上手机，看着那点白光最后消失在黑暗里。
现代发明，把千里之外的距离也拉得近在咫尺。但有些距离，明明近在眼前，却反而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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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依旧做好早餐，去叫她起床。
她也依旧睡眼惺忪地在他面颊上轻轻一吻。
当一种习惯，用一千年的岁月不断重复重复，它会轻易占领你的神经，渗透到你全身每个细胞里，然后把你雕刻成任意它想要的模样。
他坐在她对面，帮她剥鸡蛋，似是漫不经心地说：“昨天你姐夫来电话了，他这两天还在首尔，问你要不要去玩？”
“不去，马上要考试了。”她咬着三明治，口齿不清，却答得不假思索。
“哦，”白子画抬起头来朝她一笑，他穿了件米色薄毛衣，唇色略显苍白，但还是笑得很好看，“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不急，你好好复习，等放寒假了我们再去。”
“寒假也不行，”她三口两口塞下面包，“我要去补习班。不说了，上课要迟到了！”
他站起来，拿好车钥匙，“走吧。”
“不用了，师父。”她抓起书包，“我同学骑车带我！”
门在她身后关上了，“嘭”的一声隔成两个世界。
白子画站在原地。
他有一瞬间的迷茫，像被突然拽进真空，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干什么，接下来又该干什么。岁月于他，于她都是无穷无尽，长久到每一天每一夜都像是一副静止的画面，只是不停地重复重复再重复。重复叫她起床，重复亲吻，重复一起早餐，重复去接她放学，再晚餐，再亲吻，再上床。
他和她都被定格，在曾经以为无所不能的爱里。
而在这些看似相同的画面里，很多东西都已经悄然改变。什么时候起，她不想他再送她，不想他再教她，甚至下意识的，不想让人知道他们住在一起……
除了那一声“师父”还在，很多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哑然失笑。
他还是她的师父，但她已不想只做他的小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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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学校出来，白子画还没来。
花千骨站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才看到他神色匆匆地赶过来。“师父，师父！”她看见了，远远地就朝他奔过来，兴高采烈。
“小骨，等了很久吗？”他三两步奔到她身边，歉意地笑笑，“今天有事耽搁了一下。”
“没关系，师父，小骨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她笑得满面春风。
白子画看着她很久都没有舒展的笑颜，也情不自禁地微笑。也许是他想多了，她还是那个小骨，不过是小小的好胜心作祟罢了。
“师父师父，小骨英文考了74呢！是不是进步很大？平均分也不过87！”她也不管边上有人，踮起脚就在他脸颊上亲了下，嘻嘻笑道：“小骨从来没进过7字头啊，写作竟然只扣了2分，厉害吧！哈哈哈！”
看着她高兴得又是手舞足蹈的样子，他也跟着松了口气。这“毁”人不倦的考试制度真的要把人逼疯了，害他以为两个人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以为他的小骨，厌倦了和他在一起，想另寻新的天地。
“小骨一直就是师父的骄傲，”他轻轻回吻，她有点热，额上有亮晶晶的汗珠，像沾了露珠的桃花，娇俏可人。
“想要什么奖励？新手机？买衣服？还是吃好吃的？”他接过她的书包，笑道：“或者全部？”
花千骨眼睛里盛满笑意，她突然拦腰抱住他，再一次把头埋进他清冷的怀抱里，呢喃道：“小骨什么都不要，今晚就陪着师父。感觉好久都没有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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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么说，但等花千骨搞定所有的功课还是到了深夜。白子画就坐在他对面，看他自己的书。夜阑无声，书房里只有她沙沙写字的声音。白子画本来就很少说话，但会时不时从书本里抬起头来，看她专心做题的样子。偶尔她也会往他这里看一眼，两人便相视一笑。
他替她放好水，看氤氲水汽逐渐弥漫至整间浴室。她今天撒娇，吵着要他一路抱进来，然后用白白香香的泡沫把自己整个儿堆满，像个雪人。
“师父也来嘛，一起洗！”她朝他吹起一个泡泡。
他笑了笑，没做声。这两天，手臂上的伤疤反复发作，他不想让她看见。
“为什么嘛？就是为了一起洗，才特意买了这么大的浴缸啊！”她不依不挠。
“小骨，”他轻轻咳了两声，顾左右而言他，“考大学……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吗？”
她也沉默了下来，隔了很久，轻轻“嗯”了一声。
白子画笑了笑，“好，师父知道了。”他把她抱出来，用浴巾裹好，送进房间。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她突然抓住他的手，叫道：“师父。”
“怎么了？”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上学？”
“怎么会？”他笑了，“用功读书是好事。”
“小骨很笨，总是什么事都做不好。既读不好书，也没好好照顾师父。”她疼惜地摸了摸他的脸，“我怎么觉得你最近都瘦了呢，都没什么血色。”
“傻孩子，别瞎想。”他替她盖好被子，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早点睡吧，我洗了澡就来。”
花千骨“嗯”了一声，一沾枕头便立刻进入了梦乡。她真的很累了，每天起早贪黑地用功，天天如此来却收效甚微。白子画知道，以她的智力，如果不是这么拼命，根本连初中都毕业不了。
她不过是想做成一件事情罢了，就像她自己说的，用自己的能力，全心全意的，拼一下，证明自己。哪怕只成功一次，那也是她的骄傲。她想要一个完完全全的自己——花千骨，而不是谁的小骨。
但那么多，对于别人而言轻而易举的事情，她却可能要付出十几倍，甚至几十倍的辛劳。她记性不好，理解力也弱，那些复杂的公式定理，将她一次又一次打击得体无完肤。但即便这样，她仍是没有放弃，为了她的小小的理想而努力，一点点进步便欢欣鼓舞。
而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欠她的。
欠她一魂一魄，欠她聪慧机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