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雨佳和李宪伏在草丛之中,突然两条人影飞落祠堂的墙角。李宪以为是阿骨打和挞懒,却见两人鬼鬼祟祟,从窗口向内窃视。霍雨佳看得清楚,认出是大名三义中的铁头和许良民,便低声对李宪道:“是大名三义中的老大和老三,时飞的结义兄弟。”
李宪点点头,道:“他们来干什么?”
“看来是想救人吧,凭他们的功夫远不是阿骨打和挞懒的对手,不会自甘送死的。”
说到这,霍雨佳瞥了李宪一眼,心道:这位公公也够自负的,且看他如何与阿骨打和挞懒对敌。
李宪见霍雨佳眼目中流露一种怀疑的色彩,冷哼一声,起身向祠堂走去。
他这一出去,不但霍雨佳吃了一惊,那边的铁头和许良民也吓得缩回头去。
李宪来到门前,倾耳一听,果然,祠堂内有两种呼吸声,其中一人呼吸平平,一听便是不懂武功的常人,令一人呼吸沉稳有力,一听便是练有外家刚猛功夫的高手。
李宪在门前三丈外停住,淡淡地道:“二位,都出来吧。”
话声刚落,就见挞懒挟持兰儿跃了出来。挞懒向四周扫一眼,只看到李宪一人,松了口气。
“就你一个人来的吗?”挞懒问。
李宪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你是阿骨打还是挞懒?”
“本将挞懒。”
李宪将手往后一背,道:“阿骨打呢,让他出来。”
“少主接到飞鸽传书,有事回族去了,阁下是什么人?是否为此女而来?”
其实,李宪内功深厚,早就听到祠堂内只有挞懒和兰儿两人,他一听阿骨打居然离去,未免有些遗憾,道:“本公是谁,凭你还不配,如果你家少主在此就好了。”
挞懒心说,眼前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口气够狂的,如果他是时飞等人请来的帮手,难道他没有听说过我们的武功吗?竟然一副不屑的样子。
“阁下既然不告诉名姓,倒也罢了,但这种目中无人的样子,本人倒是生平未见。”
“是吗,本公生平看在眼里的高手仅一二人而已。”
“阁下好狂妄的样子。”
“废话少说,快把人交出来。”
“这个女子对女真族有利,我们要以她来要挟大名三义。”
“一个女子就有这么大的价值?”
“那是,大名三义中的老二时飞与此女两情相悦,因此,拿她来当作一个砝码,不信大名三义不为我们完颜家族效力。”
“原来你们打得如此算盘,听说你假扮辽人,看来是故意给辽人栽赃了。”
“哈哈,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今天是有来无回了,不错,这是我家少主的妙计,只可惜,你们宋朝的皇帝太软弱,大名府烧成这样,还不对辽发兵,看看人家辽国,上次我们同样使用离间计,假扮宋人劫持了他们的南仙公主,人家马上暴跳如雷,发兵雪耻,你们宋人,个个是软蛋。”
“是不是软蛋,咱们一会儿再说,先把这位姑娘放开。”
“时飞呢,这小子怎么没来?”
“时飞被关进了大牢,一个即将被砍头的人,怎么会来这里。”
“砍头?时飞即将成为我们女真族的人,你常知非为什么要砍他的头?”
“因为他不但串通你们火烧大名府,还杀了狱卒老李。”
“哈哈。”
“你笑什么?”
“笑常知非真是个糊涂狗官,不行,我要去告诉他,时飞不是凶手。”
“你说时飞不是凶手?”
“当然了,那狱卒是我们杀的,当时是想逼时飞走投无路,逃到我们这边来,没想到他又被关进去了。”
“要去救时飞,你得先过了本公这一关。”
“那好,本人就试试你有多少斤两。”说着,挞懒把兰儿靠碑石放好,然后凝神运气,力贯双臂。
李宪虽然瞧他不起,但见他全神贯注的样子,也是一惊。同时,他感到从挞懒身上涌出一种强大的杀气,那股杀气仿佛是有形的气体一般,给人窒息的感觉。
李宪心中一凛,不敢大意,双掌缓缓提起。
随着李宪双手的提起,周围的草丛被一股暗流带动,连地上的石子沙砾也都悬了起来。空气中仿佛形成了两个巨大的旋涡。
挞懒心弦一震。他顿时感觉到眼前之人实在是他生平仅见的劲敌。在女真族,他和阿骨打分列第一、第二勇,论内力修为,他不如阿骨打,但要论掌力刚猛,阿骨打又不如他。在此之前,他只遇到过耶律适禄这样的高手,感觉他们三人武功应在伯仲之间,而眼前之人,显然带给他的震撼是从未有过的。挞懒不敢大意,大喝一声,忽地拍出一掌。这一掌是他平生修为之凝聚,力可碎千斤巨石。
李宪喝一声好,脚踩七星步,滴溜溜一转,已经闪在丈外。
挞懒大喝一声,又是一掌拍出。这一掌同样大有排山倒海之势。李宪双肩一晃,身子凌空飞起,挞懒的掌风从他的脚底滑过。
挞懒喝道:“有本事别躲。”说着间,双掌各拍一掌。这两掌,一掌击向空中的李宪,一掌击向左侧的碑石。
挞懒这两掌击出,有几声惊叫同时出口。那就是躲在草丛中的霍雨佳以及蹲在墙角的铁头和许良民。因为兰儿就倚在碑石上,挞懒这后一掌如果拍过去,兰儿岂不被拍成肉饼子。挞懒倒并非存意要害兰儿,他一心要逼李宪出掌,但见李宪身法绝妙,自己万难击中他,于是想出此计,他算定李宪如果躲避前掌,落脚处必定是碑石的方向,因此,他一掌击向李宪,一掌击向兰儿。李宪脚踏七星步,刚落到碑石前,挞懒的后掌已到,他知道,如果自己再躲,不但兰儿会死于非命,那狄公的碑石也将被损。他心念一转,施展出平生绝技幻影指,点向挞懒的掌心。
这一指如一柄有质有形的寒刃,尖锐地刺向挞懒。指未到,挞懒已感觉掌心被一股寒气毕入,整条胳膊都已麻木。他脸色骇然,忽地退到祠堂门前,呆呆地望着李宪。李宪知道自己此时若连出几指,便可破了挞懒的大力铁掌功。但是,他爱惜挞懒这双铁掌来之不易,加之趁人之危,不是他的作风,因此,他并没有跟进出手。就在这短暂的工夫内,挞懒双掌已经自由,他哪知李宪是心存容让之意,暗想,自己在女真部落成名多年,何曾怕过谁?想到这,他双掌一错,全力拍出一掌。“有胆的硬接我这一掌。”
这一掌乃是挞懒毕生功力所凝聚,威力之大可想而知。霍雨佳一见,就地一滚,已经把兰儿抱开数丈。再见李宪并没有躲闪,而是将衣角一别,左脚向左侧拉开,右手在胸前划了一个半弧,然后平平推出。
挞懒那一掌出势迅猛,风云变色,而李宪这一掌平淡无奇,毫不闻半点风声。然而,挞懒却觉自己这一掌如泥牛入海,一点着力的感觉都没有。他催动掌力,源源不断,一波又是一波,但见李宪,面带微笑,样似轻松。双方如此胶着有一杯茶的工夫,挞懒渐感力道不支。
罢了,栽就栽了。挞懒双掌一收,跳到一边,道:“阁下武功之高,实乃本人生平仅见,不知高姓大名。”
李宪道:“本公乃宫内太监总管李宪。”
“好,本人记下了,他日有缘,定当再次请教。”说罢,挞懒纵身而去,李宪并未追击。
那铁头、许良民及霍雨佳都看傻了眼。挞懒的武功是他们所佩服的,想不到这世上还有比挞懒武功更高的人。李宪上前点开兰儿的穴道,看也不看铁头和许良民一眼,到霍雨佳道:“咱们回去吧。”铁头见人家带着兰儿就走,忙道:“你们,你们……”许良民拉了他一把,道:“你想干什么?抢人吗?你连挞懒都打不过,还想跟李公公比?不管怎么说,罗姑娘落在他的手上总比落在女真人手上强。”铁头摸摸脑袋,虽然也想把兰儿劫下来,却是有这个心没这个胆。
李宪和霍雨佳带着兰儿回到衙门时,天还没亮。这几天,徽宗白天大睡,晚上格外有精神,又加上傍晚时喝了不少茶水,一点困意也没有。他不去睡觉,常知非只好在一边陪着。这几天常知非在大名府的市井里淘来一些瓶瓶罐罐,拿给徽宗鉴赏,徽宗一件件地看着,有时也问常知非几句,常知非对古董玩物所知寥寥,也插不上言,即使说上几句,也全然不着边际。徽宗笑他:“你啊,真是个知非,知非,所知一点有用的东西也没有。”
“是,是,臣学识浅。”
后来,徽宗干脆不问他了。常知非呢,就站在那里直打盹。
卯时快到时,李宪等人回来了。霍雨佳在院子里便喊:“万岁,常大人,我们回来了。”常知非一激灵,醒了盹。徽宗忙问:“那姑娘救回来了吗?”
这时,李宪与霍雨佳带着兰儿走进了客厅。徽宗一见兰儿,顿觉眼熟。兰儿盈盈一拜,道:“民女叩见万岁。”徽宗道:“姑娘请起。”兰儿起身站在一边。
徽宗不住地端详她,并且在极力地回忆着。
“姑娘,我们以前见过吗?”
兰儿道:“见过两次,一次是江南的十里坡茶棚,一次是京城外。”
“哦,想起来了,你是罗老汉的女儿?”
“正是民女兰儿。”
“哎呀,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罗姑娘怎么被贼人挟持了?”
兰儿将前后经过说了一遍,同时也将和时飞听到阿骨打设计火烧大名府的事说了一遍,又说起上次金辽战争也是女真人假扮宋人劫持的南仙。徽宗听罢大感不满:“北部荒原的一个小小民族,居然野心不小,挑拨起我大宋与辽邦的关系来,幸亏辽国的南仙公主逃脱,要不然,宋辽战争还不知打到几时。想起自己因为宋辽战争才御驾出行,每天都提心吊胆,不由将怨气放在女真人身上。
李宪道:“从挞懒的话中听说,罗姑娘所言属实。”说罢,李宪想起老罗的遗物,便将那三枚开元通宝取出来,递给兰儿。兰儿抚摩着钱币,忍不住泪水如珠。
霍雨佳忍不住道:“如此说来,时飞说言是实,咱们应该把他放出来才对。”
兰儿惊道:“前番民女听说时大侠被绑法场,本欲想法营救,没想到被阿骨打挟持到狄公祠堂里,在那里民女又听说时大侠已经被挞懒救了出来,他怎么又进了大牢?”
霍雨佳道:“这次,时飞为了救你,又是自愿进来的。”兰儿望着徽宗道:“万岁,民女有个请求。”
“罗姑娘请讲。”
“那大名三义并非恶人,时飞为了满城百姓甚至连自己的生死都不顾,他们只不过行径与常人不同,请万岁爷放过他们吧。”
徽宗道:“罗姑娘,边城三恶名声甚恶,你怎么和他们搅在一起?”
“万岁,这三人真的并非天性极恶,请给他们一个改善的机会吧。”
常知非忙道:“万岁,万万不可,那三恶在大名府为害多年,如果再纵容他们,臣很难面对满城的百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