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在如约的时间内赶到,也为了早点儿揭开谜团,我疾步如飞,上了一辆电车。
下班的人群,像一堆蠕动的蝇蛆似地挤在电车上。
空气闷热难闻,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困倦感。
我挑了个车尾两座之间的夹空里,半坐半倚地随着电车摇来摆去。
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一双眼睛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的个子不高,穿着一件黑色的马甲。
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应该是昨天晚上跟踪我的青年。
他身上唯一与昨晚不同的是,头上多了一顶遮盖住半只眼睛的帽子。
我飞快地将脑袋侧向别处,假装没有发现他,眼睛继续“无聊”地在人堆里游走。
在我眼中的余光中,我注意,他一直紧盯着我。
目光里半是猜测,半是打量。
电车一直开出六七站地,车上的人下了又上,他改变了几次位置,却不找任何一个座位坐下。
我的思维,又快速地旋转起来。
无论从穿着还是脸上的表情,他可不像是一个中学生!
而且,我之前从未见过这个人。
我想,他一定也知道我不认识他。
那么,他认识我吗?
听说过我的名字?
如果他是个与我差不多大的中学生,也许是一个想有求于我的人——可一个二十岁的青年,为什么要跟踪我呢?
难道,会是我今天又偶然巧遇他?
但如果真是那样,他可不会像现在这么谨慎。
更不会盯着我不放!
昨天那一封信,会是这个青年写的吗?
可写信的主人已经约好,与我在冰激淋店见面。
他应该不会费尽心思地跟踪我——
虽然这些猜测令我有些心慌,但表面上,却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个青年人以为自己的行为非常巧妙,慢慢地,有些得意,甚至偶尔摆弄一下手中的手机,还接了一个电话。
他的眼睛也肆无忌惮起来,在我的身上来回打量,揣测。
他越是看我,我越装作一脸轻松。等到身边空出一个座位,就随意又慵懒地坐了上去,并把帽子半掩着眼睛。
这样,更有利于我悄悄地观察他。
那家冰激淋店,离学校并不很远。
可是为了摆脱,或者说,出于侦探的本能——保护写秘密信件的人,也想隐藏自己的行踪。
更想弄清楚,他是否跟昨天刚接手的案子有某种联系。
所以,我并没有在冰激淋店附近下车。
这引起跟踪我的青年,不小的燥动。
他先是奇怪地盯着我看,又双手抓着车上的吊杠,将一双眼睛探向车窗外的冰激淋店。
马上又转过脸来,诧异地盯着我。
我将帽沿拉得更低,挡上因真相大白之后的兴奋,而变得有些抽搐的脸颊。
看来,这个青年,一定知道昨天晚上的案子了。
至少,他知道今天我要去那家冰激淋店!
有好一会儿,他都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盯着我,又盯着渐渐远逝的冰激淋店,一脸的莫名其妙。
看到我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是睡着了。
过了两站之后,他下了电车。
等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我腾地蹿起来,在下一站下车。
又坐同一路电车返回,走进冰激淋店。
虽然傍晚已至,但店里的人非常多。
我藏在入口的一个拐角处,向里面扫视。
并没有刚才一直跟踪我的青年。
冰激淋店里,几乎所有的座位都被坐得满满得。只有在最南处挨近卫生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张空着的桌子。
卫生间的门口,站着一个身穿保洁服装的女士。
她看了我一眼,继续忙碌手中的活计。
我开始细致地搜索,坐在各个座位上,有可能就是今天约我的匿名信主人。
店里基本上都是女学生,或是年轻的小姐。
只有少数的几位男士。
他他仨仨俩俩地挤在一起,有说有笑,没有一个人的眼睛里,显示出惊慌或不安的情绪。
唯有一张桌子旁边,单独地坐了一个人。
他背对着我,穿着一身休闲衣。
也许是夕阳的反光,使他的体态有些臃肿。
也许——他就是一位老人。
我又观察了一会儿,就径直走到空位上,开始做第二遍更加细致的搜索。
单独一张桌子的确实是一位老人,他端着报纸,桌子上并没有点甜品。
应该在等待着谁。
可通过细心地观察,我发现,他并不是我要找的人。
店里的其他人,也无一让我产生任何兴趣。
难道,写匿名信的人已经走了吗?
我看了一下表。
刚刚过约定的时间,十分钟。
如果写匿名信的人是真心需要我的帮助,诚心约我,他就不会在十分钟之内消失。
那么,写信的人,就是电车上跟踪我的人吗?
如果我刚才下车,他也就跟着一同下车。
可我却偏偏令他失望?
他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为了怕惹来麻烦和危险,而故意玩起了跟踪游戏?
我反复地思考着一个问题——一个二十岁的青年,会有什么事情要求助我?
况且,从未有过十八岁以上的人,寻求过我的任何帮助!
清晨沼泽地里的离奇遭遇、昨晚的匿名信、电车上的跟踪的人,在我的脑袋里胡乱地翻滚着。
虽然我感觉到,也许这些奇遇存在着某种联系。
可一时间,却无法将它们串连起来——
夕阳的光有些倦怠了,不缓不急地撒在冰激淋店对面的巨大的玻璃广告牌上。又折射到冰激淋店的玻璃上,照得人昏昏欲睡。
我眯起眼睛,胡乱地猜测着,也许那个约我的人还没有赶到;
或者他因为什么事情,暂时走开,马上就会再回来;
要么就是他为了考验我,在跟我玩捉迷藏游戏。
我的视线再一次落到各个脑袋上,一遍遍细致地琢磨。
就在连我自己也觉得百无聊赖,要放弃这种无聊的猜测时,眼睛偶然扫到了冰激淋店的玻璃上。
在一片金属色的反影中,映出一颗人头。
人头模糊的五官上有一双眼睛,正射出火辣辣又冷漠的目光,注视着我。
我飞速转身,向影像射来的方向望去。
一个人影,挡住了我的视线。
冰激淋店的女服务小姐,快步走过来,“对不起,这个座位已经有人预定了。”
我眯起眼睛,飞速地在这位服务小姐的脸上扫了一眼。
她并不是刚才,那一双火辣辣的眼睛的主人。
我向后挪动身体,将脑袋侧向服务小姐身后的位置。
除了几张桌子和拥挤的食客以外,卫生间外的盥洗池,跳入我的视线里。
可那边,已经空无一人。
暗中窥视我的人,早已消失了。
“对不起——”她微微低下头,又重复了一遍。
“在那位客人还没有来之前,我想我有权利坐一会儿。”我气愤地眯起眼睛,用叫人生气的口气,从牙缝里咕哝道。
在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或正为某一件案子愁闷的时候,我总是喜欢用这种态度来对抗令我生气的行为。
通常,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招惹来一顿谩骂,或是嘲讽。
可这位服务小姐,却非常奇怪。
她令我惊讶地露齿微笑,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在暮色最后一次闪烁的刹那,我吃惊地看到了一双火辣辣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