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拎上垃圾袋,去打扫车厢,处理旅客们的各种麻烦。
以便一会儿能专注地欣赏,窗外的雾岛。
让我遗憾的是,车窗外的天很快就黑下来,不可能清楚地观察雾岛了。
但一想到玄国的邀请,我的心又怦怦跳动起来。更加强烈地幻想着,与忧伤男孩儿的相遇。
许多旅客已经跟我混得很熟,总问我些无聊的问题。
比如那三个和我关系亲密的姐妹,是不是我的要好朋友什么的。
让我紧张得没法走到她们面前,去把桌上一大堆零食袋收走。
整个车厢内,都是泡面味儿。
许多人已经摆好各种姿势,打起呼噜。
还有些人,在兴致勃勃地谈论雾岛。
大作家N老师正端着小本子,不时侧歪脑袋,看向谈论雾岛的人们。在小本子上飞速地记着什么。
“请把脚抬起来!”
我不得不爬到一个大胖子脚底下,将他嗑到地上的瓜子皮扫出来。
“还有这儿!”这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的座位。
她穿得干净极了,但脚底下有一大堆面巾纸,好像脸上有擦不完的鼻涕似的。
我一直在搜寻玄国,等待跟他去雾岛。
但他的座位已经空了,正被临座的一双脚丫子代替。
我突然想起他说的--到雾岛会看到他看守的小站台。
可他从哪下车呢?
从长亭吗?
也许他现在还在车厢连接处呢!
茉莉的小脑袋,已经搭在莉娜的肩膀上。
安妮的眼睛,也只剩下白眼仁儿。
我走到她们座位前,将零食袋都收进垃圾袋中。
“马上就要下车了?”我试着很自然地跟莉娜说话。
我很喜欢她那股成熟劲儿。就是很稳重的那种,很像一个大姐姐。
她笑着点点头,“很高兴来这么美的地方。”
“一定要好好玩一玩,有很好吃的野果!”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尤其是这种离别。
就是你突然遇到一个很好,很谈得来的朋友,却突然要跟她分开。
N老师听到我们的谈话,赶紧从座位底下,拎出大箱子。将桌上的零食和水,都塞进箱子中。很小心地将报纸和杂志,塞到箱子两侧的小兜内。
“还有四十分钟才到雾岛,足够看一本小说月报了。”我打趣地说。
可说真的,我的心情难过极了。尤其看着她们都做好下车准备的那种表情。
“是吗?”N老师又掏出杂志。
但他并没有看,而是用它煽风。
“我也要去雾岛!”我想都没想,就把我的计划露透出来。
虽然我盯着他看,却是说给莉娜听的。
我希望能再次遇上她。
“去做什么?也去搜集有关忧伤男孩儿的资料吗?”N老师抱起胳膊,那势头好像,我要抢他的饭碗似的。
“我并不关心那个。是和一个朋友去采集野果,顺便去看那棵醉翁树。”
“什么醉翁树?”莉娜的眼睛很亮,兴致勃勃地盯着我。
她并不像有些女孩子,只是为了向你炫耀她的大眼睛,或是只想跟你呆一会儿。就假装在很认真地听你说话,提一些谁都回答不上来的蠢问题。
我把玄国跟我讲的故事,又重复给莉娜说了一遍。其中加了不少,能让这个故事变得更妙的小趣事。
比如女孩儿在树下许愿,盼着在战场上归来的男孩儿什么的。这灵感是来自一首白桦林的歌儿。
莉娜的眼睛越来越亮,我看清那准是一层泪珠。
胖先生很快就跑回来,跑得飞快,好像那一身肥肉不是他的似的。
他冲我招手,我快步走了过去。
“把车厢收拾干净,列车长要来检票了。快点儿,小子,我不能跟你比了,腿痛得厉害。不像你,有使不完的力气。”
我按照胖先生的指示,将所有窗帘都放下来。
将桌子上乱七八糟的食品袋和杂志,都摆好,仔细地将角落里的垃圾清扫干净。
检票的列车长很年轻,才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是一个顶漂亮的女上司,脸白得像牛奶。
她温和地问我干活累不累,眼睛随意地在车厢里扫了一下。
但能看出来,那目光很挑剔。
她彬彬有礼地跟我说了如果再注意些什么,就会更好的话之后,就开始检票。
看到她,让我更热爱这个职业。
不像早上遇到的那些家伙们,只知道说些难听的话。
胖先生一付规规矩矩,不再提什么腿痛的事情了。
“这就是雾岛吗?”我和胖先生坐在休息室。
胖先生打着盹儿。
我的心扑扑乱跳。
眼前的雾很大,玻璃窗外白茫茫的。就像有个幽灵故意不让你看到它,而施了魔障,将你的眼睛蒙上了似的。
“嗯,也许!”胖先生打了个哈欠,眨着模糊的泪眼咕哝道。
“这儿的雾真大!”
“是很大!”
“会不会因为那个忧伤男孩儿的缘故,你相信吗?”
白天谈起这个话题没什么。
但现在说起来,总有点儿头皮痒痒的感觉。
“这可不是胡乱说的,尤其在雾岛附近。”胖先生已经清醒过来,用手帕擦了擦眼睛,又叠起来,小心地放进裤兜里。就好像是用金丝织成的似的。
“我可不相信,”我故意大声说,但心里已经慌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