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白心》,即清洁内心、排除杂念之意。本篇主张治世修心要以道家的“虚静”作为根本,将“顺应天道”放在了“符合人愿”之首,提出了“中正”、“和谐”、“无为”的治国理念。许多学者认为管子思想体现了道家学说,由此可见一斑。
本篇把道的伟大宣扬到了顶立,认为道具有驾驭宇宙万物超越自然的神圣力量,主要体现在:第一,道是最为公正的:天地的运行,战争的胜利,国家的强盛,事业的成功,以及免灾求福等,都是因为有道的主宰,离开道,这一切都不复存在;第二,道是永久不灭的:宇宙间的万事万物都有盛衰,如太阳长到顶点则会偏斜,月满时则会缺损,名声达到巅峰则会走下坡,只有道持久不变;第三,道是虚空无形而又无所不在的,眼看不见,耳听不着,但万事万物却都依赖它。因此,要最终得道,就要回到本篇所倡导的主旨上来,要保持清净、虚静、专心、恭敬、坚守的心态,不懈求索,绝无捷径可走。
鉴于上述认识,管仲学派认为,国家颁布任何一项政策,采取任何一种行动,一定要把握国家的基本原则,不仅要考虑成败,而且要分析是否合道,是否正义,所谓“非吾仪虽利不为,非吾道虽利不取”,也就是说,无论它是多么有利可图的事情,只要它违反了国家原则,违背了道义,就一定不能做。作为统治者,凡事一定要着眼大局,权衡利弊,比较得失,绝不能因利忘义,因点失面。
原文
建当立首,以靖为宗,以时为宝,以政为仪,和则能久。非吾仪虽利不为,非吾常虽利不行,非吾道虽利不取。上之随天,其次随人。人不倡不和,天不始不随。故其言也不废,其事也不堕。
原始计实,本其所生。知其象则索其形,缘其理则知其情,索其端则知其名。故苞物众者,莫大于天地;化物多者,莫多于日月;民之所急,莫急于水火。然而天不为一物枉其时,明君圣人亦不为一人枉其法。天行其所行而万物被其利,圣人亦行其所行而百姓被其利。是故万物均、百姓平矣。是以圣人之治也,静身以待之,物至而名自治之。正名自治之,奇名自废。名正法备,则圣人无事。不可常居也,不可废舍也,随变断事也,知时以为度。大者宽,小者局,物有所余有所不足。
兵之出,出于人;其人人,入于身。兵之胜,从于适;德之来。从于身。故曰:祥于鬼者义于人,兵不义不可。强而骄者损其强,弱而骄者亟死亡;强而卑义信其强,弱而卑义免于罪。是故骄之余卑,卑之余骄。
道者,一人用之,不闻有余;天下行之,不闻不足。此谓道矣。小取焉则小得福,大取焉则大得福,尽行之而天下服,殊无取焉则民反,其身不免于贼。左者,出者也;右者,人者也。出者而不伤人,人者自伤也。不日不月,而事以从;不卜不筮,而谨知吉凶。是谓宽乎形,徒居而致名。去善之言,为善之事,事成而顾反无名。能者无名,从事无事。审量出入,而观物所载。
孰能法无法乎?始无始乎?终无终乎?弱无弱乎?故曰:美哉岪岪。故曰:不中有中,孰能得夫中之衷乎?故曰:功成者隳,名成者亏;故曰:孰能弃名与功,而还与众人同?孰能弃功与名,而还反无成?无成有贵其成也,有成有贵其无成也。日极则仄,月满则亏。极之徒仄,满之徒亏,巨之徒灭。孰能已无已乎?效夫天地之纪。
人言善亦勿听,人言恶亦勿听。持而待之,空然勿两之,淑然自清。无以旁言为事成,察而征之,无听辩,万物归之,美恶乃自见。
天或维之,地或载之。天莫之维,则天以坠矣;地莫之载,则地以沉矣。夫天不坠,地不沉,夫或维而载之也夫!又况于人?人有治之,辟之若夫?雷鼓之动也。夫不能自摇者,夫或撸之。夫或者何?若然者也:视则不见,听则不闻,洒乎天下满,不见其塞;集于颜色,知于肌肤,责其往来,莫知其时;薄乎其方也,蒋乎其圜也,蒋蒋乎莫得其门。故口为声也,耳为听也,目有视也,手有指也,足有履也,事物有所比也。
注释
雷鼓:即八面鼓,一种可多面发声的大鼓,古时多用于祭祀活动。韕韕乎莫得其门:韕通沌,《枢言》篇中有“沌沌乎博而圜,豚豚乎莫得其门”,与此句意思相同。
原文
“当生者生,当死者死。”言有西有东,各死其乡。置常立仪,能守贞乎?常事通道,能官人乎?故书其恶者,言其薄者,圣之人,口无虚习也,手无虚指也,物至而命之耳。发于名声,凝于体色,此其可谕者也;不发于名声,不凝于体色,此其不可谕者也。及至于至者,教存可也,教亡可也。故曰:济于舟者和水矣,义于人者祥其神矣。
事有适,而无适,若有适;觿解,不可解而后解,故善举事者,国人莫知其解。为善乎,毋提;为不善乎,将陷于刑。善不善,取信而止矣,若左若右,正中而已矣。县乎日月无已也。愕愕者不以天下为忧,刺刺者不以万物为策,孰能弃刺刺而不愕愕乎?
注释
觿:古代解结的用具,形似锥,用骨、玉等材料制成,也用作佩饰。
原文
难言宪术,须同而出。无益言,无损言,近可以免。故曰:知何知乎?谋何谋乎?审而出者彼自来。自知日稽,知人日济。知苟适,可为天下君;内固之,一可为长久;论而用之,可以为天下王。
天之视而精,四璧而知请,壤土而与生。能若夫风与波乎?唯其所欲适。故子而代其父,曰义也;臣而代其君,曰篡也。篡何能歌?武王是也。故曰:孰能去辩与巧,而还与众人同道?故曰:思索精者明益衰,德行修者王道狭,卧名利者写生危。知周于六合之内者,吾知生之有为阻也。持而满之,乃其殆也,名满于天下,不若其已也。名进而身退,天之道也。满盛之国,不可以仕任;满盛之家,不可以嫁子;骄倨傲暴之人,不可与交。
道之大如天,其广如地,其重如石,其轻如羽。民之所以,知者寡。故曰:何道之近而莫之与能服也,弃近而就远何以费力也。故曰:欲爱吾身,先知吾情。君亲六合,以考内身,以此知象,乃知行情,既知行情,乃知养生。左右前后,周而复所。执仪服象,敬迎来者,今夫来者,必道其道,无迁无衍。命乃长久。和以反中,形性相葆。一以无贰,是谓知道。将欲服之,必一其端,而固其所守。责其往来,莫知其时。索之于天,与之为期,不失其期,乃能得之。故曰:吾语若大明之极,大明之明非爱,人不予也。同则相从,反则相距也。吾察反相距,吾以故知同从之同也。
注释
莫之与能服:据安井衡之说,“与”字衍。君亲六合:据俞樾之说,“君亲”应作“周视”,即遍视。
译文
建立常法确定常规,要以虚静作为根本,以合乎时宜作为法宝,以中正无偏作为准则,万事和谐才能统治长久。与我们的礼仪不符,虽然好也不能去做;不符合我们的常规,虽然好也不能推行;与我们的准则不符,尽管好也不能采用。首先应当顺应天道,其次才能符合人愿。别人不提倡导的事情不去应和,上天不开创的事不去顺从。这样一来,他的言论就不会废弃,他的事业就不会失败。
要探求事物的来源,分析事物的实质,了解事物的生成依据。知晓意象就能探究形态,根据规律就能掌握情实,寻求端倪就能了解名称。包容事物最多的,莫过于天地;化育事物最多的,莫过于日月;百姓最为焦急的,莫过于水火。可是,上天不会因一个事物而错行时令,明君圣人也不会因一人而乱行法令。上天行其道,万物自然能分享它降临的恩惠;圣人做其事,百姓自然能分享他施予的好处。于是,万物均衡生长,百姓得以安定。所以,圣人治世,总是以虚静的态度等待,当事物到来之后,就循名责实地对它加以治理。正确的名称自然得以确立,不正确的名称自然会被废除。只要名称正确法度完备,圣人就可以闲逸无事了。名称和法度不能长久不变,也不能随意废弃,要随顺变化来裁断事物,明察时宜来确立法度。名称和法度范围过大则显宽泛不实,过小则显有所局限,万物之中有所多余也有所不足。
出兵打仗,是为了攻击敌人;但敌人反击,也会危及自身。战争的胜利,取决于进退适度;道德的到来,取决于自身的努力。所以说,凡想求得鬼神保佑,作战必行正义,军队不行正义是绝对不行的。强国骄狂定会损害其强大,弱国骄狂定会加速其灭亡;强国谦卑会更加强大,弱国谦卑能免遭讨伐。所以,骄狂会导致卑下,谦卑能变成荣显。
道,一人运用它,不会显得多余;而天下人都运用它。也不会显得不足。这就是所谓的道。小的运用则能获得小福,大的运用则能获得大福,完全运用则使天下顺服,丝毫不用则遭人民反抗,被害将无可避免。左边的方位,主出生;右边的方位,主死亡。主生的方位不伤人,主死的方位难免有伤人之事。不用选择良辰吉日,依道行事就能心想事成;不用进行求神占卜,依道行事就能洞知吉凶。这就叫做心宽体闲,安居无事而功成名就。说了好话,做了好事,事业成功之后还要重返于无名状态。贤能之人往往不求名声,做起事来显得若无其事。要谨慎考虑政令的颁布,需观察事物的承受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