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军用自热食品的铝热袋,褐色的包装顶着“13单兵自热食品”几个黑体字,不知怎么落下了,混在墨绿色的苔藓里异常显眼。会注意这个,是因为之前胖子一直嚷嚷着要改善地下工作者的伙食,我就特意从网上弄了一箱这个,吃起来味道确实比压缩饼干好。我抽出来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全都空了,连个水袋都没剩下。包装的底部印着一行数字,20131209、20161210,正是我买的那一批。
但是兴奋的劲头过去之后,我就觉得情况有些不对。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而且还只有一个壳子?这显然不符合常理。我在附近仔细找了找,竟然真的在一束倒吊着的菌丝里发现了一副少了一个镜片的老式眼镜。
我拿下来看了看,就这样式和镜片的厚度,很像是胡钟的。
胡钟是个深度近视,没了手机还好说,可没了眼镜就不能活。他去泡澡堂子都要戴着眼镜,更不用说是在这种地方。如果这副眼镜真的是胡诌的,那么他恐怕凶多吉少了。
但是我没有想到,很快,我就再次见到了他。
当时,我正靠在岩石上休息,就听到有个人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吴邪——吴邪——”
我循着声音找过去,就看到一个被苔藓山蕨淹没的缝隙里夹着一张惨白兮兮的脸。那个人没有眉毛,也没有头发,削尖的脸上抹着一层油腻腻的油脂,看起来和七星鲁王宫的那只青眼狐尸竟然有几分相似。
我悄悄拿起身边的石刀,心说,不会是当年我让潘子爆了那只狐狸的脑袋,所以人家亲戚不远千里来这里找我寻仇了吧。我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你……你不认识我了?”那人扭了扭脸,像是感觉有些惊讶。“小吴同志,我是……我是胡钟啊。”
“你是胡钟?”
我吓了一大跳,又仔细看了看那人的脸,还真是胡钟。只是他那颗还算圆润的卤蛋头已经没了,整张脸瘦的只剩下皮和骨头。
“你怎么了?胖子他们呢?”
“我很好……”胡钟露出一个笑,苍白的脸上徒然浮起了一片不正常的红晕。“我和她在一起,不能……黄同志一直在找你,他们就在水潭边上,在另一边……你走错方向了……不过很近……”
我一听胖子就在附近,顿时大喜。我连忙走到胡钟跟前想问个清楚,胡钟却往后面一缩,躲进了缝隙里,好像极怕自己被人看见。我一愣,脱口问道:“胡钟,你到底怎么了?你很害怕我吗?”
“没什么……没什么……”胡钟在黑暗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吴邪,我回不去了……我在这里……很好……你去找黄同志吧……”
“回不去是什么意思?”我急忙问他,“还有那个‘Ta’是谁,你和谁在一起?!”
虽然胡钟有时候做人做事不是那么地道,但是我真心不希望他陷在一个斗里。
说白了,我们这个车队的人都是盗墓贼,命中注定和墓茔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他不一样,他只是个藏区的穷教书匠,一个月只有三百块钱,底下还有三个孩子要养,将近五十了还没有结过婚……他本可以不牵扯进来的。
“她是……女神……我们的孩子……就快要出生了……”
女神,孩子,我当时就断定胡钟一定是被什么东西给靥住了,才会说出这么糊涂的话来。我想把胡钟从里面给抓出来,可刚往缝隙里伸进去半个身子,整个人就卡住了。胡钟又往暗处后退了半步,我连忙伸出双手往他的方向乱挥,期待着可以抓住他。
“吴邪……我的三千块钱……交给校长……”
“不,等等!”我看胡钟要走,拼命挣扎着身体想要钻进这个缝隙里,可没想到,胡钟这个坑爹的突然朝我撞了过来,一下子就把我撞出了缝隙之外。我摔倒在地上,脑子,一时之间也起不来。
“她来了、她来了、她来了!”胡钟突然兴奋了起来,他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顺带着将那些暗绿色的菌丝拉过来堆积在缝隙上,像是要掩盖这道缝隙。
“她是谁?”
胡钟停了下来,因兴奋而产生潮红的脸上竟然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恐惧。
“吴邪……去找胖子……”
“……”
“不要跟过来……你是个好人……”
说完,胡钟的脸就从那些菌丝中间消失了。过了一会儿,一个女人的头突然从那团菌丝中伸了出来。她张着嘴巴,露出老虎一样的牙齿,两颗眼珠子耷拉在眼眶外面,正机械地转动着脖子,慢慢地扫视着缝隙外的一切。
我吓了一跳,直觉立马就告诉我,这个女人是个很可怕的怪物。那种极大的恐惧一瞬间就包裹住了我,我像是被人扼住了手脚和喉咙,动不了,也发不出声。
就在她快要看到我的时候,一双干枯的、油腻得有些发亮的手伸了出来,遮住了那个女人的眼睛。她不满地“啊、啊”叫了两声,就又从那道缝隙里面慢慢退了回去,再也没有出来过。
我大口喘了几口粗气,从潮湿的苔藓上慢慢坐了起来。
我知道,刚才,是胡钟救了我。
这个怪物,就是他口中的女神。
【火澍银埖不夜天】
终于再次写到胡钟了,他是第三个登场的读者兼我的好友。
可惜,和他已经失去联系了。
而这场盗墓,却还没有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