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有六点半,可晨练的人,和起早上班的人,已经黑压压地铺在马路上。
天空乌云涌动。
我也像走在雨天似的,提不起一点儿精神。
小骷髅各种古怪的化身,在脑海里来回穿梭。可就是理不清一个合理的思路。
它到底是个玩具?还是什么?
玩具会生病?
我将它摔坏了,它现在病得厉害--也许马上就要死掉了。
可小骷髅已经是一付骨架,还会再死一次吗?
是谁把它造出来的呢?
我胡乱地想,如果它真是有生命的玩具,现在会不会很伤心?
在见到它的第一面,我就侮辱了它,说它是个妖怪。
而且还打它、骂它,一直想除掉它。
世界上,可没有比我再狠心的主人了--越想,我越打不起精神,不禁想到了莲花。
她会不会一直受到臭瓜头的欺负?
这无法不让我,对臭瓜头怀有仇恨。
他只是力气比我大一些。
因为平常从不喜欢读书,练就了一身天不怕,地不怕的功夫。见谁欺负谁。即使从不惹他,只要他高兴,也不会放过我。
最重要的是--他会一直欺负莲花。
对臭瓜头的不满和惧怕,使我奇怪地喜欢上小骷髅,并且想找到它,和它做好朋友。
如果小骷髅真有什么特异功能,又与我是好朋友,肯定是让它做什么,它就做什么。
可以帮我对付臭瓜头!
让他考试得零分,把他的书包丢掉,被小拳头打得鼻涕横飞。
也可以让小骷髅装鬼,跟踪他,把他吓成个胆小鬼。
从此以后,我就是个大英雄啦!
这样一来,约莲花去看塑像展,一定没问题。
我发出一声冷笑:如果不去,就让小骷髅威胁、恐吓她,在暗中搞鬼。
我再假装成个大英雄,去帮助她。这样,莲花就一定会答应我的约会。
我昂起头,抖着胳膊,胜利地张开大嘴。
但还没笑出声,就被身后的古怪笑声噎了回去。
只打了个隔。
“嗨,怎么啦?遇到什么高兴事儿啦?我已经跟着你很久了!”身后,哈米突然冲出来,张牙舞爪地学着我,抖着胳膊。
“哦!没--什么!”
我抖了抖被吓得立起来的头发,脚下一用力,甩掉了哈米。
“还在为昨天的事儿烦恼?”哈米两步就追了上来。
“你不烦恼?”我看向哈米。
他一脸灿烂的微笑,仿佛昨天的经历,只是他看过的众多冒险剧中的一部。
“可我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
“我想了一夜,还是想不通--”
“是啊,我也想不通。”
“你又看到小骷髅了吗?”哈米滑到我前面,面对着我,倒着向前滑。
“它一直在咳嗽。”
“真奇怪,它居然会咳嗽。”
“你相信,小骷髅会咳嗽?”
“不相信!”
“也许它--不是小骷髅!”
“也许它不是小骷髅!”
我们并排向前滑着,彼此在心中想着小骷髅的事。
突然,哈米捅了我一下,要我快滑。
“干什么?慌慌张张的?”我疑惑不解地望着,他突然变得颤动不止的眼珠。
“叫你快点儿,就快点儿。”哈米推了我一把,又拉着我的手,向前猛冲。
“说清楚!”我大喊道,已经被小骷髅的事情搞得够烦了。
他却又一早晨就犯神经质。
“有跟踪者。”哈米拗不过我,低声吼道。
我顺着他惊慌的眼神望过去--前方是人潮涌动的人海,每一个人的眼睛,都忙碌地盯着马路上过往的车辆。
哪儿有跟踪者?
有跟踪者,也不可能出现在我的前面啊?
我们快要穿过十字街,向左拐。
当快滑到拐角,刚要让哈米停下来,解释清楚。迎面,突然冲上来一个穿着古怪的人。
他骑着一辆变速自行车,差点儿与我们相撞。
“看着点儿!”我大喊道,和哈米麻利地从他的两侧钻过去,继续向前滑。
可他的模样太古怪了。我和哈米忍不住,又回过头。
哈米一脸的不自然,拉着我,要我快走。
我甩掉他的胳膊。这种神秘劲儿,更挑起了我的好奇心。
撞我们的怪人,并没有走。
而是将自行车倒转过来,停在原地,注视着我们。
他穿着一身牛仔装,戴着深黄色的,稻草编成的帽子,身上背着一个旅行包。
“他是谁?”我问。
“管他是谁!”哈米使劲儿地拉我。
“是谁?”
哈米今天怪极了,无法不让我问清楚。因为他的眼神在告诉我,他知道这是谁。
“嗨呀,他就是跟踪者。”哈米低声说。
“为什么盯着我们?”
“管他呢!”
“想要打架?”
“快点儿走吧。”
我刚要回转身,突然发现,他张开嘴,露出一口银白色的牙齿。
他在冲我笑。
我和哈米面面相觑,摇摇头,飞速向前冲刺。
没骑两下,我回过头,发现他还在原地。
他的笑脸已经模糊。但我能感觉得到,他还在冲着我笑。
这会是谁呢?
为什么冲着我笑?
我低下头,寻找身上哪儿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可并没有发现,让我值得惊喜的东西。
“他刚才一直跟踪?是在我们前面,还是后面?”我问哈米。
哈米刚开始,就是不说。直到确定,已经远远地抛下了跟踪者,才吁了口气,速度也慢下来,一脸凝重地看向我。
“我不知道,他跟踪了多久。当我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在马路对面,与我们保持一样的速度骑着。”哈米说。
“之后呢?”我问。
“他穿得很奇怪,我就时不时地盯着他。居然发现,他也在专注地盯着我们。”
“这并没有什么奇怪。”我瞪了哈米一眼。
“是啊,并没有什么奇怪。可奇怪的是,我们拐了两条街,他也跟着拐了两条街。”哈米说。
“也许与我们顺路,这样的事情有许多呀,况且这个城市又不大。”我说。
“我刚才也是这么想的,就拉着你走了另一条路。没有发现吗?”哈米的脸越来越严肃了,白得可怕。
我仔细看眼前的街道,确实并不是每天都走的,离学校最近的那一条。
“之后呢?”我问。
“之后,我发现,他也跟上来了。而且很着急的样子。跑到我们前面,与你撞个满怀。”哈米像打量陌生人似地,盯着我。
这让我有点儿害怕。
是啊!照哈米这么说来,事情是有些可怕。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盯着我和哈米,尤其是我!”我心里嘀咕着,猜测他也许是个人贩子,想要拐走我和哈米。
可拐走两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会去干什么呢?
我们既可以流利地说出家长的姓名、家庭住址、电话号码、所有的亲戚、朋友、老师的名字,还知道一切自救信息。
他想拐走我们,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会不会将我们严密地控制起来--每天实施酷刑,帮他偷盗,或是干类似的坏事呢?
我胡乱想着,不禁一笑,又仔细地回忆刚才的怪人。
他看样子二十七八岁,但也许是三十四五岁。
有一头卷发,很长,扎在脑后。蓬蓬松松,像是一个松鼠的大尾巴。
他的眼窝深陷着。手指又细又长,分明像一个艺术家的手。
尤其那一身牛仔打扮,和身上散发出淡淡的,一股不知是什么散发的清香气。很像一个穿跃时空,来到中国的神秘印度高僧。
可高僧--怎么会有长长的头发?
我马上摇摇头,骂自己胡思乱想。
待冷静下来,再回忆他身上,似乎散发着某种樟脑球的味道,更让我对他的身份着迷了。
再次回头的时候,怪人已经消失在黑压压的人海里。
我只好调转头,快速向学校冲刺。
哈米的滑板技术超棒,又滑到我前面。
“他真怪!”
“我们每天遇到的怪人太多了,有什么奇怪的。学校里就有的是。有的老师的脑袋,像个大蜂窝,一骂起人来,就轰轰乱响,能让你的脑袋爆炸。还有那个动不动就跳起来,想拍你后脑勺的小拐子,谁不说他们怪呢。”
小拐子是数学老师,他长了一张数学家们惯有的严谨的脸。
哈米又点点头,我们滑进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