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踏,卡踏!”
就在我准备将尺子塞进壁板的缝隙里,乱搅一气,突然,在暖气片底下,传来奇怪的声响。
拉拉身上的毛发又爆炸,眼睛直直地盯着暖气片。
一定是小骷髅的脚步声,我听到过这种声音。
“小骷髅!”我心惊胆颤地呼唤着,却不想停止搜索。
它的神秘本领,在我的脑海中翻滚,很渴望,它能让我拥有--某种神秘的魔力。
这样,谁也不敢再欺负我了。
没准儿,连摔跤冠军臭瓜头,也不是我的对手。
我将尺子伸进去,先轻轻在暖气片底下扫了扫。
并没有碰到什么。
但我可不敢使劲儿乱捅了,一来怕楼下的邻居听到,又来告状,二来怕小骷髅生气了,不会帮我实现我的愿望。
将台灯放到地板上,我又鼓气十二分勇气,将手塞进缝隙里,巴望能摸到它。
“卡踏--卡踏!”
又传来奇怪的脚步声。
我将耳朵贴在壁板上,仔细听,并按住拉拉挠来抓去的小爪子。
没错!
脚步声就是从暖气片底下传出的。
壁板里,似乎正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脚步声走两步,停两步,犹豫不决。
但它还在继续走着,我听到了极其轻微的丝丝声,好像胸腔里积了口浓重的痰,而吐不出去。
出来吧,出来吧,我在心中大喊,兴奋地听着它的脚步声,一点儿一点儿地向外走。
可走到离我将手伸进去的空隙处很近的地方,声音突然停止了。
会不会是它故意设下的陷井?
就等着我将手伸进去,准备再在手背上来一锤子?
或是咬我一口?扎我一下?
我浑身一个激灵,又将台灯端起来。
可刚端起来,我又放下了--也许刚才,正是因为台灯的光线太刺眼,它才躲到了暖气片的里面。
“小骷髅?”我轻轻呼唤着,继续将耳朵贴到壁板上。
壁板内又传来熟息的丝丝声,可并没有咳嗽。
好像它的胸腔里断了的骨头,或是损坏的肺,正在悄悄好转。
我伸出手指,虽然抖得厉害,还是决定到里面摸一摸,即使真有什么诡技俩,一个巴掌大的小骷髅,又能将我怎么样!
我深吸了口气,将手伸进壁板的缝隙里。
拉拉的眼睛,瞪得出奇地大,嘴里发出受到威胁的怪响。
我一把将它塞到睡衣的衣袋里,继续认真地摸索。
刚开始,手上只摸到一层灰。
可当伸到暖气片底下,而且手已经触到极限了,却突然感到有一个东西,在手背上蹭了过去,跟刚才一个样儿。
这次,我没有犹豫,反转过手来,在里面一顿乱摸。
一只滑溜溜的小手,被我攥住了。
我使出全身力气,不松开它,又突然将手向前一扑,将整个小骷髅都攥在手心里。
怎么小骷髅的身上,黏黏糊糊的?
还有一股刺鼻的香味儿?
这种香味儿,只有在妈妈的脸上才能闻到。
我小心翼翼地将它掏出来,不禁目瞪口呆。
在手掌里软巴巴地躺着的,是一块儿奶油蛋糕似的物体,仔细分辨,才能看清小骷髅的手掌和脑袋。
我凑到鼻尖上,闻一闻,刺鼻的香气更浓重了。好像它刚刚,在一个装满护肤液的瓶子里打了个滚儿。
它是从哪儿沾到,这一身的护肤液呢?
真奇怪!也许妈妈不小心,将护肤液掉进了壁板的缝隙里。
我将小骷髅放到桌子上,用纸一层层地给它清洗。
纸已经塞了满满一纸篓,可它身上还有一股刺鼻的香味儿。
应该给它洗个澡了。
在洗澡前,更应该弄明白,它会不会先跟我说几句感谢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我嗑嗑巴巴地问,有点儿嘲笑自己的愚蠢。
小骷髅如我想的一样,一动也没有动。
刚才的脚步声,会是它的吗?
如果是,现在怎么软得与橡皮泥差不多呢?
我将小骷髅放在地板上。它立即像木棍似地,左右摇晃两下,倒下了。
身上镂空的骨架里,还残留着许多护肤液。
“你一定有什么神奇的魔法。如果能帮助我,我决定,要好好地对待你,爱护你。”我低声下气地说。
小骷髅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少装啦!前天早晨,你还抓我的手掌。即使现在装得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会,我也不会轻信你。”我威胁地说。
回答我的是拉拉惊恐的呜呜声。
“如果再不说话,我就要再次将你扔到楼下。”我抓起小骷髅,走到窗台,将玻璃窗打开,假装要将它扔下去。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的食指紧了一下--小骷髅轻轻地将它环抱住了。
即使将五个指头都张开,它也不会掉下去。
“好哇,还想骗我。”我故意抖动手指,想让它服软。
这时候,不知哪儿来了一阵风,呼地把窗子关上了。
我将脸贴在玻璃上看了看,楼下的树并没有晃动,天上也没有乌云。
月亮依旧像妈妈的提包,挂在天空上。
哪儿来的大风?
我用力推窗子,可窗子却紧紧地粘在窗框上,一动也不动。
但窗子底下的插销,并没有插上啊!
我用尽全身力量向外推,窗子还是一动不动。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在窗外用力地向里面推。
我跑到另一扇窗子前,也用力向外推。
这一次,我有点儿害怕了--与刚才一样,这一扇窗,也是没有插上插销,却关得非常牢。
这种可怕的状况,从未发生过。
我开始对小骷髅产生敬意了,就说了一大堆要尊敬它的话。
可奇怪的是,它软棉棉地躺在窗台上,又一动也不动,好像刚才,只是我的幻想而已。
它的可怕的沉默,又使我加倍地恐慌起来。
把它扔到哪儿呢?
我想到了垃圾桶。
可刚扔到里面,就又捡了出来--小骷髅保不准会在半夜里爬出来,在我的脖子上咬一口。
我又开始狠命地推窗子,可怕的事情终于来了。
皓月当空的深蓝色的黑夜,突然卷来滚滚浓密的乌云,它们成群结队地挤到楼顶。
紧接着,白色的狂风袭卷过来,夹杂着豆大的雨珠,砸到对面的楼房上、树叶上、草地上、玻璃上。
白色的闪电,如发怒的狮子,在尽情地咆哮着。
眼前的一切,都是黑白交加的凄惨。吓得我大步向后退,搂住拉拉,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在一个亮过一个的闪电中,小骷髅依旧静静地躺着。
我似乎正沉浮在汹涌的恶海中。
它就是深海里探出的怪兽,在静静地等待着,我被巨浪打入它的血盆大口中。
会不会是我的残忍,惹怒了它?
走廊里又传来脚步声,是妈妈的脚步声。
我像一片,被风吹得四处乱飞的叶子似地飘到门口,抱住打开门的妈妈。
“怎么啦,害怕了?真奇怪,怎么忽然之间下这么大的雨。窗子关严了吗?咦,怎么还不将窗帘挡上?赶快睡觉。”
妈妈走到窗台前,将窗帘拉上,又将地板上的台灯捡起来,放到桌子上,就出去了。
我又被丢进魔鬼的深渊里。
该怎么办?
房间里漆黑一片,闪电还在拼命地闪着,雨也在狂怒地砸向玻璃窗。
似乎正有一个幽灵在敲窗,请求我允许它能借宿。
怀抱中的拉拉吓坏了,两只前爪,死死地抓着我的胳膊。
“轻点儿,你弄疼我了。”
胆小的我,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妈妈,也许令你们很奇怪。
可现在,我并不是非常害怕,而且小骷髅身上,似乎存在的某种神秘能力,深深地吸引了我。
我要一探究竟。
就轻轻地向窗帘移动,想借着黑暗的掩护,悄悄掀开它,以来个突然袭击。摸清小骷髅是爬起来走掉了,还是正站在窗帘后,双手抓着窗帘,也想偷偷地窥视我。
窗子虽然关着,可借着一道更比一道亮的闪电,我却发现窗帘在微微地抖动。
似乎里面正藏匿着一个,被吓得瑟瑟发抖,或是被冻得瑟瑟发抖的人。
也许是眼睛花了!
我安慰自己,手指头已经悄悄地捏到了窗帘上。
恐惧似乎扼住了我的手腕,抖动得厉害,却不敢掀开。
“听!”我制止住拉拉又要低吼。
窗帘后,似乎又传来卡踏卡踏的脚步声。
它走来走去,走去走来--
我认真地听着,杂乱的脚步声,踩得我也跟着忽悠乱颤。
狂风与响雷还在继续。
风吹到玻璃上,又被迫拐弯,发出魔鬼一般地嚎叫。
让我分辨不清,这到底是卡踏的脚步声,还是窗外的天气在作怪。越是使劲儿地听,一切越都模糊不清。
到底该怎么办呢?
我使劲儿吸了口气,飞速地掀开了窗帘。
窗外的风和雷、闪电,投到玻璃上,映到窗台上,雨点儿像眼泪似地,顺着玻璃一串串滚下。
小骷髅身上的骨骼松散着,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躺在窗台上。
怀里的拉拉还在发抖。
我也像泄了气的皮球,浑身软得厉害。
可突然间,却不那么害怕了,也许这一切都是被幻想出来的。
胆小鬼的毛病,可让我吃了不少苦头,几乎每天都害怕,在床边有一颗吓人的脑袋,或是柜子上站着个没有手的小人儿。
可哪一个晚上,被吓死了呢?
也从未听过说,有谁是被鬼吓死的。
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窗外的风也忽然小了。
夏季的暴风雨,是很平常的事情。
刮台风,也不稀奇啊。
“乖乖地去趴着。”
我点着台灯(不敢点壁灯,怕妈妈发现亮光),将拉拉放到床上,就捧起小骷髅,准备给它洗澡。
门没有锁,我悄悄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