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都市灯火阑珊,歌舞声喧,甚是神秘。
冬天了,西风瑟缩。永不倦怠的时钟敲过一下,二下,三下九下。都市荣华倒像回光返照的病人,愈显精神。一座座高高耸耸的楼房建筑,分割都市的夜空成为棋盘,或者怪异的蛋糕;一条条遭各种霓虹灯彩化的街道好似巨人的魔爪,抓扬这些建筑成为赌押。川流不息的车辆宛如爬行的贝壳、游动的坟茔,车灯明灭形同鬼火,晃乱行人的双眼,晃盲吉红明亮的心。
沿金水河蜿蜒南下,吉红她怀揣起举世的悲凄,努力装扮自己成为惊变的梦魅。
全民健身踢踏着广场上厚重的花岗岩石板,全民健身沉醉着“几度夕阳”的老人,沉醉着白天里斤斤计较的商贩,沉醉着漠然处事的小市民,撩拨着吉红临时包扎着的心。桃花盛世,万象浮躁;科技无所不能,千年死灰复燃,万载爬虫突变;金钱无所不能,尔虞我诈猖狂,人面兽心枭雄。衣着光鲜、栖居无忧的人们,谁还会驻足拷问苍天“今夕是何年”!
远隔一泓人工渠水,吉红慢下脚步,稍作歇息。对面,影影绰绰,一人随团队踩节踏拍,不住点地后退,后退,眼看再有一步他的右脚就要蹬空,失足跌入金水河里。
“啊!”
吉红惊叫,分贝响亮盖过乐声。不少舞者仿佛被这霹雳呐喊施了“定身法术”,一个个身体成了造型,干瞪两眼聚焦吉红。灯光如注,目光如炬,照得吉红脸红耳烧,她寸心柔肠怦然蹦跳,犹如怀揣玉兔。生怕被看穿了爱恨贫病的伤口,吉红连忙抽身,欲以蝶化成天上流云,净空逃脱。
挥干泪水,邀一厢情愿夜色,孤独一人裹衣行走,行走在这旷古绝代的都市灯火阑珊中,不经意的一次灵魂出窍,不经意的一次失声呼唤,吉红潮起潮落的心潭再掀波澜。刚才险些失足跌落池水的家伙,就后身相看挺能迷倒女孩子的。他稳重矫健,洒脱豪迈,尽管步伐略显生硬,但是他神情投入,令人玩味。我的妈呀,吉红记起一首很搞笑的歌,莫非什么myuncle?大老爷们有此等闲情逸致,起舞翩跹,兴许是做出来的“秀”,还是穷开心?再就是,世道艰险,不少当代“采花大盗”常常把自己扮演成迷人的大公鸡,深入群众娱乐场合,招花诱蝶,抛情撒恨。不少良家女子,也正是因为这样不正当的结识,才“红杏出墙”。这等家伙哪一点值得怜惜,她吉红竟然失声惊呼,真是人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
素昧平生,怎么就发出声了呢?神秘兮兮的都市夜生活里,吉红幻化着自己成异域女郎,翩然位临超前生命的荣华世界,怎么着还是有点手足无措。她吉红生命里潜藏着的灿烂不比别人少,平素她只是一个十足的“灰姑娘”罢了。然而,今夜里都市异彩生辉,吉红一向冰封的自我复苏,一向压抑的思想在燃烧。她既然决定了去赴魔鬼之约,赴一场屈辱的生命之约,她吉红就是死也要死得惊艳四射,这走也要走得美妙绝伦。她吉红哭过,她吉红恨过。然而,此时此刻,她吉红早给自己施过魔法,她幻化自己成这世界最美,作这隆隆雷声中最璀璨的烟花。
抛却四季轮回中的寂寞,埋葬撕心裂肺的凄苦悲伤,高高扬起尊贵的头颅,绽放灿烂的笑颜,走出去成就罪恶的涅磐,达成一项出卖灵肉的交易;做出这些,实施这些多么需要勇气!当年,“灰姑娘”乘坐小矮人们驾驶的“南瓜”马车,风驰电掣般穿行在夜深人静的大街小巷,她是多么兴奋难抑呀!如今,她吉红所念道的不也正是:赴约,赴约就要像公主,高贵的公主,倾城倾国,追魂索梦!尽管
“叮叮铃铃”短信再响。
“啥猪不啃南瓜狗样,猴急,催命。”吉红愤起一把关掉手机,碎断钢牙,踢向路边,“去你妈的黄校。看,今夜祖奶奶不玩死你,替姐妹们解气!”
所幸石头跟公主骂人要坚硬,吉红收回疼痛的脚,木然手扶碗口粗细的玉兰树,尴尬失笑。夜色殷红,幻化无穷,宛若一杯满盈生命的美酒,香醇芬芳。多么美,多么迷人!灵魂深处,谁能一辈子按捺心底快乐的沸点,墨守成规?人,难逃一死。待等某个尘埃落定的一瞬,谁还会再去细数生活的罪孽?出墙在陌生的都市,无法想象的自由自在于沸腾的血液里绽放成花朵。
吉红不再暗自成殇,她要在夜色斑斓里祭奠自己成为牺牲的羔羊,她要挥尽自己在这夜色撩人的深邃里,哪怕今后成为走肉,沦为行尸。
“好女人真,好女人美。-”吉红的心在撕裂地歌唱。
夜色茫茫,鲸吞都市夜生活的花果。又是一声无雨的冬季惊雷,轰然炸响。
“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