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密信上的血指印
这是再平常也不过的日子,可餐桌上却沉静得可怕。
费恩先生半垂着脑袋,有意装作一付轻松惬意的神情,但他端着汤碗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有一只苍蝇,在他耳朵边飞过。
他像终于找到一个借口似地,将汤碗摔到桌子上,湿漉漉的手指哆嗦起来,“莱妮,你是怎么搞的?苍蝇!”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干巴巴地咳了两声,似乎要把眼睛也喷到桌子上,当作晚餐吃掉。
雅宁默不作声地坐在一边,不安地看了费恩先生一眼,“爸,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心烦的事了?告诉我——也许我能帮你什么忙呢。”
费恩先生将脑袋,侧向女儿。
他一肚子的怒气,顿时冰消瓦解了,极其和蔼地说,“不!我什么事儿也没有遇到。真的,一会儿你妈回来,你可别说我发过火。要知道,可能是这两天酒喝多了的缘故。”
“是的,你没有什么烦心事。”雅宁咕哝着,“可如果真有什么事情的话——”
“真没有任何事情。”
保姆莱妮已经怯生生地走了过来,“一会儿吃完晚餐,我会把它消灭掉的。也许是刚才我开窗通风,它闻到菜香味儿跑进来的。”
费恩先生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耸耸肩,“这可不怨你。我想你不会生我的气吧?你是一个温柔又通情达理的人。我这两天,是酒喝多了的缘故。”
“怎么会呢!”莱妮马上叫道,面露灿烂的微笑。
有好一会儿,餐桌上十分安静。
雅宁不时抬起眼睛,朝着费恩先生看上一眼。
他还是显得那么焦躁,就好像感觉到自己,就要大难临头一样。
这种安宁就像是暴风雨前的窒闷,正当雅宁也快要认为,爸爸确实是酒喝多了的缘故,他突然嚷了起来。
“该死的!”费恩先生攥起拳头,“在这儿也住不安宁。那些像虱子一样可怕的家伙,早晚要找上门来——苍蝇真可恶,这么高档的花园别墅,居然能跑进来苍蝇!”
莱妮刚刚平稳的心,又悬了起来。
虽然她知道,费恩先生平常可是随和可亲,可这两天,他真是古怪极了。
她慢慢地回想着,那几封奇怪的信。
自从费恩先生连续收到几封怪信,他就整天神思恍忽,说一些叫人摸不着头脑的怪话。
莱妮期盼着,正在公司处理事务的费因太太回来。这样,她就不用再忍受,费恩先生莫名其妙的火气的折磨了。
只要费恩太太一回来,他就将所有的不悦,都隐藏起来。
虽然所有人看起来,这种隐藏真是非常痛苦,但至少也比他胡乱发火好得多。
费恩先生最近,确实是十分奇怪,就好像遇到了特别不顺心的事情。
而且,这一件不顺心的事情,好像还危及到了他的某个利益。
这两天,他几乎每天都将自己关在卧室里。
偶尔,也会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走出卧室,在客厅和各个房间里转上一圈。
他不再注重自己的外表。
要知道,平时,他可是一个十分爱整洁、讲究穿着的人。
在他的衣服上,你可看不到一块菜渍、头皮屑,在他的鞋子上,你也休想找到一个污点。
当然,雨天除外。
可是,自从从天而降那几封奇怪的信,费恩先生的眼睛里,突然多了某种恐惧。
他时常焦躁又沮丧地,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转来转去,坐在沙发椅上发呆。
有时候,他垂着脑袋,一坐就是一个上午。
要么,就抬起头,盯着花园里的某一棵树出神。
即使连他最心爱的女儿雅宁,几次呼唤,他都像没有听见似的,眼睛里闪烁着愁闷的波涛——
就这样,费恩先生的脾气越来越坏,经常随手抓住什么就摔到地上,嘴里还咕咕哝哝地诅咒着“六号房间”。
有时候,他正跟费恩太太高兴地聊着某桩生意,却突然抓起头发,将脑袋埋在双腿之间,身体晃来晃去,就好像遭受了什么痛苦的袭击。
无论费恩太太怎么着急地询问,他都是抬起头,凶猛地,就好像摇一棵苹果树似地,摇他那颗脑袋,“我只是头痛,真的!”
如果在费恩先生身上出现的怪异现象,只是这此,也许谁都不会怀疑什么。
只认为是因为他工作太疲惫,而发泄一下而已。
可是,他除了乱砸东西、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以外,身上居然还偷偷地藏了一把匕首。
这是雅宁在一次放学回来,冲到费恩先生身上,右手在他的腰上摸到的。
匕首虽然不长,但足够作为一件锋利的凶器。
雅宁好奇的询问,变成了满腹疑惑。
当费恩先生知道,女儿发现了他身上藏着的匕首,突然又猛烈地摇起脑袋,说只是在模仿某一个电影里侠客的穿着打扮。
他说完,就踉跄地冲进了自己的卧室里。
雅宁听到了嚎叫……
雅宁胡乱地回忆着这两天,爸爸的巨大变化,提心吊胆地吃完了晚餐,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爸爸到底在担心什么?
她坐在写字台前,端着笔,却一道公式也没算出来。一直在琢磨着,费恩先生撂在书房桌子上的那几封怪信。
爸爸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威胁?
雅宁走到门口,将门掀开一条细缝,发现爸爸还坐在餐桌上发牢骚。
但没一会儿,费恩先生就好像惧怕黑夜似的,飞快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雅宁根据这两天爸爸生活习惯的揣测后,得出结论,现在,他只要一进入自己的卧室,就不会再出来了。
正是去书房,看一看那几封信的好机会。
她趁莱妮收拾餐桌的机会,蹑手蹑脚地走进了费恩先生的书房。
书房里很大,没有开灯,窗帘也没有拉上,四处黑漆漆的一片。
她径直走到了办公桌边。
那几封信,还杂乱地撂在桌子上,好像已经被费恩先生无数次地翻看过。
雅宁点着打火机,打开一封信,顿时,皱起了眉头。
她又飞快地拆开了其它的信,发现所有信上的内容,完全一致。
就当她百思不得其解,极力想猜透这些信上的内容,忽然看到办公桌的抽屉一角,露出一张牛皮纸颜色的信封。
她预感到,也许这封信上的内容,才是引起爸爸真正害怕的原因,就颤抖着双手,将信封轻轻地抽了出来。
打开信纸,雅宁差一点儿就尖叫出来。
她捂住嘴,好半天都感到双腿发软,无法迈开一步。
等到回过神来,她麻利地收起了这封怪信,返回到自己的卧室。
2谨慎的求助者
暑假刚过了一半,三剑客各自娱乐,几乎有一个星期没有见面了。
要不是珊杜突然收到一封怪信,将三个侦探聚在一起,也许他们要等到开学的时候,才有机会,讨论自己新遇到的怪事了。
因为杰西正想跟着他的舅舅,去某一个亚热带雨林探险。
杰西与维森坐在公园湖边的长椅子上,边闲聊几句,边盯着不远处,公园的出口。
“怎么样?”杰西转向维森,“你认为珊杜能带来什么,让我值得放弃去探险的案子?”
维森双手扣在一起,正盯着湖里的一只小天鹅出神。
他转过头,“那可是一个怪人!他带来的案子,可不能小瞧。再说了,如果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案子,他也不会剥夺你去探险的乐趣的。”
杰西点点头,带着犹豫的口气,“但我可不敢承认,他就没有一次,低估了案子的难度。”
“也许吧。”维森站了起来,“要喝点儿什么?”
“一瓶葡萄汁。”
还没有走到冷饮铺,维森就发现了一个穿着奇怪的男孩儿。
这个男孩儿正坐在冷饮铺旁边的,炸鱼丸店门口的桌子旁边。桌子上放着一瓶饮料,一小碗炸好的鱼丸。
他瞄了维森一眼,轻轻地咳了一声,马上把脸侧向了别处。
维森不紧不慢地盯着货架上的饮料,眼睛不时睨向男孩儿的位置。
这个男孩儿穿着一身肥大的运动衣,一双黑色的球鞋,一顶宽沿的白色的帽子。
戴着一副淡蓝色镜框的眼镜。
看不见脑后的头发,帽子里鼓鼓囊囊。
他的眼镜后面,藏着一对非常秀气和机警的眼睛,耳朵和耳垂都非常大,贴在脑后,一张朱红色的嘴唇,微微向两边翘起。
就好像,随时都在对着看到他的人微笑。
但他现在,确实正厌恶地瞪了维森一眼。
他的脖颈很长,十分白,好像有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正贴在后脖颈上。
男孩儿敏锐的眼睛,马上就发现维森的目光落到了哪儿,将帽子整个儿拉低,遮住了脖子。
维森不顾不远处,杰西古怪的眼神,磨磨蹭蹭地收好零钱,捧着饮料,又打量了男孩儿几眼。
男孩儿的双手,不安地插进了裤子口袋里,双脚呈内八字,悄悄缩进椅子底下。
这让维森心中,忽然生了疑窦。
可他却拿不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反正,这种感觉让他嫉妒,嫉妒中又藏着某种好感。
他不由得晃了晃身上的肌肉块,以展示自己比眼前的男孩儿要壮实多了。以此来证明,自己比男孩儿优秀的一面。
男孩儿毫无反应。
维森不由得,又走近了一步——
身后传来叫声,珊杜已经到了。
维森对男孩儿露出微笑,不耐烦地冲向湖边的杰西与珊杜。
“你在看什么?”杰西带着嘲弄的口气,叫道,“一个男孩儿吗?你在盯着和你一个性别的男孩儿,看了半天?”
“我只是奇怪,世界上居然有这么柔弱的男孩儿。”维森摇摇头,将两瓶饮料,递给珊杜与杰西。
他马上又返回冷饮铺。
可这一次,陌生男孩儿将身子背对着他。
他没能传达挑战的意思,只好悻悻地返了回去。
“是一个什么样的案子?”杰西正在询问珊杜。
“也许比我们过去破获的所有案子,都要离奇!”珊杜的眼睛,正在打量坐在炸鱼丸店铺门口的那个男孩儿。
“嘿!都要离奇——你确定吗?”杰西带着较量的神气,打量着珊杜。
他这一回,可不想再让珊杜得了风头,处处胜出一筹。
珊杜转过脸来,心不在焉地回答道,“这是一桩富翁突然发疯案。”
“富翁发疯?”杰西叫道,眼睛盯着珊杜,要他解释清楚。
“一个在年轻时候,就非常富有的人,现在突然发了疯。”珊杜说。
“他们家有遗传病史吧,”杰西说,“也就是精神病。”
“不!如果只是这么简单,我就不叫你们来了。”
“他现在破产了,经受不住刺激,所以才发的疯?”一旁的维森插嘴说道。
“他现在依旧那么有钱,没有损失分毫。”珊杜的眼睛,又侧向炸鱼丸店,嘴角突然露出微笑。
“赶快说清楚为什么,我可不想跟你在这儿浪费时间。”杰西说,“你总喜欢卖弄自己!”
“是因为几封奇怪的信。”珊杜又收回目光,盯着杰西,一本正经地说道。
“几封信,就可以让一个人发疯?”杰西叫道,“我猜,这准是索债信,敲诈信,随便的什么,使那个富翁受到威胁的信件。”
“也可以这么说。”珊杜漫应着。
杰西的脸上露出得意神情,但马上又蹙眉问道,“是谁求助你的呢?我想,可不是那个疯了的富翁吧!”
“是富翁的儿子。但我猜测,他更应该是一个女孩儿。”珊杜从口袋里抽出一封信,塞给杰西。之后,飞快地走向炸鱼丸店。
只见他彬彬有礼地,朝着男孩儿微微点头,一侧脑袋。
男孩儿从椅子上站起来,犹豫地走向了杰西与维森。
杰西正在看信纸上的内容:
我现在真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才好,感觉身边四处都是魔鬼,在看不见的地方,想抓走我和爸爸,以及我的妈妈。
我很了解你。
是的,我了解你。
但要怎么说呢——我只是知道你的名字叫珊杜,也从一个同学那儿偶然得知了你的地址。
所以,才冒昧地给你写信。
如果我有一丁点儿办法,我也不会这么办的。
我可以找警察,也可以找别人求助。但我现在满脑袋里都是三剑客的名字。
我想,只有你们,爸爸才会接受吧。
因为他毕竟有那么大的产业,很怕在报纸上或者是媒体中,传出不利消息。
爸爸可是一个十分开朗乐观的人,从来没有什么烦心事,烦扰过他。
可是最近,他陆陆续续地收到几封怪信以后,就变得古怪起来。
我给你写信以前的半小时,刚从舞蹈班回来,竟然看到妈妈和莱妮都哭哭啼啼,说是爸爸疯了。
所以,我才求助你。
如果你有时间,明天上午,我们在艾利公园见面。
信上没有署名。
杰西抬起头来,眼睛扫向了比他稍矮的男孩儿。
男孩儿眉清目秀,眼睛里全是忧郁,身上有一股很淡的香味儿。
他半垂着脑袋,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睛故意盯着湖里的小天鹅。
使杰西对珊杜的话起了疑心,拿不准,这到底是一个柔弱的男孩儿,还是一个十分健壮的女孩儿。
因为如果从女孩儿的身材标准来看,他的个子确实是高了一些,目光也要犀利一些。
“你为什么不以本来的面目,和我们见面呢?”珊杜用直来直去,不容置疑的口气问道。
男孩儿的脸,在瞬间变得通红,但马上又恢复了镇静。
“你怎么知道——我是说,你可不要乱说!”男孩儿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局促,粗生粗气地说道。
“而且,你的眼睛也毫无近视。”珊杜又自顾自地说道。
男孩儿使劲儿地望了珊杜一眼,目光尖锐,但流露出钦佩和不服气的神情,“你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我的眼睛并不近视呢?”
“无论是近视镜、远视镜片,都会放大或缩小镜片后的物体。”珊杜说,“可是你的眼镜后面的眼睛,毫无缩小和放大。侧面和正面看到的你的眼眶四周,完全一致。”
男孩儿抿起嘴唇,似乎在心里做着某种斗争。
半天,他才抬起头,“那么,你又怎么确定,我是一个女孩儿呢?”
“你脚上的鞋子很小,”珊杜随意地看了男孩儿一眼,“但真正暴露你身份的是,你耳朵上的两个很小的洞。和你的脖子上,那一条很细的项链。”
男孩儿的脸上,又起了红晕,“是的!我是一个女孩儿。很抱歉对你说了谎。”
“你怕自己的身份暴露,又想让我们调查清楚。”珊杜说,“虽然这看起来很矛盾,也证明了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案子。”
经过细心的珊杜的提醒,杰西与维森才发现,眼前的男孩儿,确实是一个非常漂亮又很窈窕的女孩儿。
女孩儿说出了自己的真正身份,她正是为爸爸的突然发疯,而心急的雅宁。
“那么,仔细说说,你爸爸发疯前后的一些细节。他从事什么职业?都接触哪一些人?”杰西觉得自己有必要,行使自己的职责了。
他认为,自己在调查案情这一方面,要比珊杜专业得很多。
“我爸爸经营着巨大的煤矿产业,还有许多承包的山森和土地。剩下的资产,我就不了解了。”雅宁说,“平时,他虽然业务十分繁忙,但真正接触的人却不多。”
“为什么?”杰西边问,边做着笔记。
“他手下有许多得力的助手,有许多事情根本就不用出面。而只需要在许多文件上签字就可以了。”
“这么说,你爸爸的精神出了问题的前后,并没有接触什么人啦!”维森插嘴说道,“并没有人,威胁过他。”
他只是随便地一问,而问话的目的,只是想多听一听雅宁喉咙里发出的曼妙的声音。
却没想到,勾起了雅宁一段,与本案有着重大关联的回忆。
“我并没有见过,爸爸主动接触过什么人。”雅宁想了半天,开口说道,“也许他有许多事情,并不会让我知道。”
但她刚说完这句话,双手突然端在空中,好像要抓住眼前的一个什么幻象。
“如果那也算是,爸爸与某一个人的见面的话,”雅宁叫道,“我确实见过。”
“说说,是一个什么样的相遇?”杰西追问道,笔尖在本子上飞快地划动着。
眼睛不时瞥向珊杜,似乎非要与他比个高低不可。
珊杜并不理会眼前的人的任何举动,好像又陷入了沉思默想的状态。
他双手环抱着胳膊,眼睛凝视着湖里的一片落叶。
只有耳朵,侧向雅宁。
“有一天下午,我和爸爸刚从游泳馆出来。准备去附近的一家披萨店里吃点儿东西。”雅宁说,“我突然发现爸爸的情绪,变得怪异起来。他的手不安地抽搐着,连嘴角也在抖动。而且,他就像一只掉进陷井的野兽,脚步犹豫不决,好像要拉着我逃跑,又好像极力保持着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