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手中沾了水的海绵,将玻璃擦得嘎嘎直响,就好像有几只老鼠在大家的耳朵边上乱嗑一样。
就连心情最低落的雅宁,此时也顾不得,想爸爸干了什么坏事了。
直到费恩先生真的叫莱妮,大家才躲过了这个折磨。
“莱妮,水!”费恩先生的卧室里,传来有气无力的嚎叫。
“来啦!”莱妮顿时像脚踩了棉花,溜进了费恩先生的卧室。
“我想,我们现在要去楼上看看珊杜了,”杰西给维森使了一个眼色,马上疾步朝楼梯口走去,生怕莱妮又一阵风似地跑了出来。
维森马上点点头,求之不得地跟上了杰西。
两个侦探不等雅宁说点儿什么,就踏上了楼板。
随后跟上来的雅宁,发现杰西与维森,正在二楼的客厅里转悠。
她的目光,刚要寻找埋进长沙发中的珊杜,惊愕地发现,他不见了——
4鲜血淋漓的拖鞋
“珊杜呢?”杰西问道,以为珊杜不在这个客厅。
但看到雅宁突然颤抖的手指、脸上惊讶的表情,马上猜中,珊杜在刚才的什么时候,离开了这个客厅。
“他刚才,就在这里吗?”他还想再确定一下。
雅宁虚弱无力地点点头。
“也许在卫生间里。”维森的眼睛,朝着走廊打量,“二楼有几个卫生间?”
他知道,像这样的高档的别墅里,有许多卫生间。
“三个。”雅宁哑着嗓子说,边向一条走廊走去,“只有一个是公用的。其余的都在卧室里。”
她将杰西与维森,带到一个很大的卫生间门前。
杰西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就拧开门锁,探进脑袋。
里面没有珊杜。
雅宁马上朝着走廊的另一个方向走,“另外两个房间,有一个是上了锁的。”
她没有把握地说道,“以珊杜的性格来看,他不一定会随便地闯入哪个房间的。”
杰西与维森跟着她,在另两个房间里寻找了一圈。
并没有发现珊杜。
此时,大家才觉得事情有些严重。
“你确定,刚才他在外面客厅的落地窗前?”杰西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像在疑神疑鬼。
“就在落地窗前的长沙发上坐着。他很专注地,好像在思考什么。”雅宁不安地绞着双手,“所以,我就下楼去找你们了。”
“楼上,还有别的通往楼下的出口吗?”走到落地窗前,杰西边四处打量,边问道。
“没有。”雅宁说。
她和两个侦探,仔细地在二楼的各个房间、走廊里,寻找了一遍,都没有见到珊杜。
杰西与维森,不安起来。
“会不会——我是说,”杰西的声音有点儿嗑巴,他并不想伤害雅宁的感情,但必须把珊杜失踪的原因,调查清楚,“会不会是你爸爸费恩先生,将珊杜……”
“不!爸爸不会的。”雅宁着急地喊道,眼睛里含着泪水。
但她的眼神里,也流露出,也许珊杜的失踪,跟爸爸有关系。
她急忙忙地跑到楼下,奔到费恩先生卧室的门口,使劝儿地拍门,“爸爸,爸爸!”
叫了六七遍,直到把费恩太太叫出来,费恩先生的卧室里,也没有任何回应。
“发生了什么事?”费恩太太着急地叫道。
“没——什么。”雅宁摇摇头,掩示着脸上的着急,和痛苦的神情。
“爸爸,您睡着了吗?”她将脑袋,贴在费恩先生的房门上,微微哽咽地问道,“我现在可以看看您吗?”
“哟!费恩先生好像很好啊。”在厨房里忙碌的莱妮,马上奔过来,嚷道,“刚才他喊口渴,我就倒了满满的一杯白开水给他。他马上,就不耐烦地把我给撵出来了——也许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
她突然像疯了一般,将肩膀抵着费恩先生卧室的房门,尖着嗓子叫道,“费恩先生——”
可她还没有喊完,费恩先生的房门,就被打开了。
先是一只大手,伸出门外。
紧接着,扑了个空的莱妮,趴到了卧室的地毯上。
大手依旧把着门的边缘。
门缓慢,又有些不耐烦地打开了,露出费恩先生苍白又有些发青的脸。
此时,他的鼻子通红,就好像刚刚在雪地里跑了一圈儿似的。
他的眼睛里,射出冰冷又急燥的光,两腮微微地抖动着,能看到牙齿在里面均匀地颤动。
“你,”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雅宁,又转向还趴在地上的莱妮,“你鬼哭狼嚎地在干什么?我死了吗?”
在说话的时候,费恩先生神经质地抖动着脖颈,一挥手,将门全部打开。
紧接着,他像一头困兽似地,在卧室的地板上转圈儿,“所有人都在跟我过不去,所有人——该死的,你就是找到我,我也不怕你!”
细心的杰西发现,虽然房间里开着空调,温度很低,但也不至于到需要穿棉袍的地步。
可费恩先生身上,却裹着一件棉制的睡袍。
他的右手,始终都裹在睡袍里。
只有左手飞快地摆来摆去,似乎想甩掉,粘在手上的一块鼻涕。
费恩先生的头发凌乱,脸色铁青,嘴角抽搐着,脚上踏着两只不一样的拖鞋。
他一忽儿开始大笑,一忽儿又愣神似地,直瞅着盯着他的人,将左手握成拳头,挥动着。
床上的被子半拖在地上,另两只颜色不同的鞋子,散落在房间的一角。
有一个小柜子倒在了地毯上,茶杯里的茶叶,全撒在了地毯上。
杰西发现维森使劲儿地看了他一眼,并将眼睛,转向角落里的一只拖鞋上。
他微微眯起眼睛,假装不经意地看过去。
竟然发现,那只拖鞋上有暗红色的血点。好像有什么利器,刚才正巧戳到了拖鞋上。
杰西这才注意到,费恩先生本该穿着那只拖鞋的脚上,居然套着厚重的棉拖鞋。
这拖鞋只是在他冲动地挥起左拳的时候,才露出来,棉拖鞋上,已经渗透出暗红色的血点。
“啊!”一旁的费恩太太,突然尖叫起来,“这是什么?”
她发现地毯上,有几片不大的,不规则的血点。
同时,费恩先生的睡袍下摆,也出现一小片暗红色。
而他那个不断挥起的拳头上,落下了一滴黏糊糊的血滴。
费恩先生本来还在又哭又笑,好像要扑向站在门边的杰西与维森,要跟他们比试比试,谁的拳头更硬一些。
可听到费恩太太的话,他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白得像一张纸!
他的眼睛里,也忽然闪烁着异样的光,慌乱地看了杰西与维森一眼之后,就将他的太太拉进了卧室里。
“出去!”他嚎叫着,将刚爬起来的莱妮,推到了门外。
“噢——噢——”莱妮摇摇晃晃地,扑倒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这是什么?这是血!”
她尖叫着,像遇见了鬼似地,抖动着两只沾着血水的手掌,冲进了卫生间。
雅宁的脸上,挂着泪珠。
但她已经害怕得,忘记了该怎么哭了。
只是呆呆地盯着杰西与维森,又心惊胆颤地向着莱妮跑去的方向看。
同时,又吃惊又痛苦地将脑袋,侧向费恩先生的卧室。
她的眼睛里,全是混乱的光,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端着双手,慌乱地转了几圈之后,又将求助的眼睛,看向杰西与维森。
“也许你爸爸,因为精神暂时失常,而伤害了自己。”杰西极力使自己的话,听起来,能让雅宁信服。
但他从费恩先生的举止,和穿着中,看出,他可不像真的疯了。
他分析道,如果费恩先生真的发疯了的话,他不会在伤害自己之后,穿上棉袍,以遮盖身体的某一个受伤的部位。
他也不会故意,将那只沾着鲜血的拖鞋,踢到角落里。
如果不是莱妮的嚎叫,刺激了他,杰西猜测,也许他还会再谨慎地掩藏一下的。
最主要的是——无论是杰西,还是维森,都发现,费恩先生可不像是一个精神病人。
但刚开始,他的扮疯装痴,真的有一会儿已经将两个侦探骗过去了。
可是当费恩太太发现血的时候,发出尖叫,把他吓得乱了方寸。甚至连骗人的把戏,都无法再演下去。
让杰西想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装疯呢?
刚才,是他自己令自己受伤,还是与什么人搏斗过?
杰西马上想到了珊杜。
他的心情开始慌乱,认为是珊杜发现了费恩先生的什么秘密,而致使他起了杀心,将珊杜给杀害了。
他马上给维森使了个眼色,两个侦探朝着楼上跑去。
令杰西万万没有想到、惊讶万分的是,此时,珊杜居然正端坐在二楼落地窗前的长沙发上。
他一脸从容,像以往的许多时候一样,蜷缩着,将上半身全埋进沙发里,眼睛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阳光下,他的脸,格外苍白。
似乎刚才,真的跟费恩先生搏斗过。
“赶快说说!”杰西将疑惑的眼睛,盯向珊杜。
珊杜一脸平静,好像刚才一直坐在这里,并不明白,杰西到底在说些什么。
杰西一直用眼睛盯着珊杜,脸上开始现出不耐烦的神色,希望他马上解开自己的疑惑。
他发现,珊杜身上的衣服并不凌乱,也没有被撕坏,或者是沾着血渍的地方。
他并不像是跟谁搏斗过!
“嘿!你最近迷上魔术啦?”维森嚷道,也是一脸狐疑。
但他可没有杰西那么细心,一心惦记着楼下的雅宁,想赶快下去。
珊杜似乎并没有要回答他们的意思,这可惹怒了两个人。
他们刚要一同扑上去,楼下传下脚步声。
雅宁苍白的脸,出现在楼梯口。
她惊讶地张大眼睛,一只手捂着胸口,将脸上的五官,皱成一团,“珊杜,你刚才——你刚才肯定没在这儿。我敢保证!”
“我只是随便转了转。”珊杜不露声色地说,“你们刚才在客厅里聊天的时候,我到外面的花园里转了一圈儿。可能是你们太兴奋,而没有发现罢了。”
他随意地伸直了腿,好像也没有听到,刚才楼下传出争吵,眼睛在两个伙伴和雅宁的身上打量,“发生了什么?”
5会说话的龙凤戒指
杰西虽然想急于知道,珊杜刚才去了哪儿。
但有雅宁在,他知道珊杜现在不会说出来什么。
而且,他感觉到,珊杜一定发现了什么重大的秘密。
到了该告诉他的时候,珊杜是不会吝啬的。
就马上换上一身轻松的姿态,附和着珊杜对雅宁说,“他刚才确实出去了,这家伙总喜欢神出鬼没。”
维森马上就看穿了杰西玩儿的把戏,也跟着指责珊杜。
雅宁布满疑云的脸颊,倏地展平,但随即又面露忧愁,“真不知道爸爸到底怎么了——他怎么会受伤呢!刚才,妈妈出来,她说是因为爸爸的精神疾病,又严重了。他自己用匕首伤害了自己。她已经叫医生了。”
三个侦探点点头,谁也没有把心里真正的想法儿,说出来,都认为雅宁说得“有道理”。
他们马上下楼,莱妮正坐在一楼的落地窗前的沙发上,边抽抽啼啼地抹着眼睛,边看着被洗干净的手。
“天哪!”她见到三个侦探走下来,马上站起来,扑过去,“你们谁相信,费恩先生居然病到了这种地步!”
她马上又看向雅宁,并颤微微地揽过了她的肩膀,“你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我没什么可怜的。”雅宁冷淡地说。
她很厌恶,有人认为她和她的家人,正遭遇不幸。
即使她认为这个不幸,已经开始,并正在无法阻止地进行着。她也想欺骗自己,这只是一场噩梦。
那几封怪信,实际上,是一个傻瓜在恶作剧。
她深吸了口气,有两滴泪和一滴鼻涕,顺着鼻尖滑落下来。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莱妮越解释越乱地说道,“只是说你爸爸的病情严重了。他居然将一只破皮鞋,扔到了他床边的落地窗帘前。他可从不穿那样的破鞋——噢!不,我真是被吓糊涂啦。当我第二眼看过去的时候,那儿什么也没有了。根本没有那只鞋!”
她又郑重其事地补充一句,“可我第一眼,确实见到了。我想我的脑袋,肯定出了问题。天哪!刚才真是可怕,费恩先生的后脚跟上有血。”
雅宁听得浑身颤抖。
她无法忍受地嚎叫了一声,领着三剑客,去了自己的小书房。
“真是抱歉!”她将一张纸巾,盖在眼睛上,“我本以为,爸爸病得没有这么严重。那几封信,也没有那么可怕。可是现在,事情越来越糟糕了,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可怕。我该怎么办?”
“也许,并没有那么可怕!”珊杜说,“你很快就不会为这件事情心烦的。”
“你是说,你发现了什么吗?”雅宁眼中,露出一线希望。
“不!”珊杜马上摇摇头,“这只是我的预感——但很快,你就会发现,自己又重新找到快乐了。”
雅宁六神无主地跌坐到一把椅子上,伏在椅背上抽噎起来。
“我一直以为,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断断续续地说,激动得两只手腕上,都暴起了青筋,“可今天,我才发现,我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了。”
珊杜面无表情地看了雅宁一眼,什么也没说。
这可惹怒了维森。他一直觉得,珊杜是一个冷陌的、不近人情的人。
他根本就不配做侦探。
虽然有那么一丁点儿天赋,可这根本就不配做,一个帮助别人解决困难的侦探!
“嘿!”维森端起拳头,“你真是太过分了。”
“你认为,我哪儿过分呢?”珊杜不露生色地问道。
“你麻木不仁,装腔作势。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其实,你全是胡懵出来的。”维森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珊杜。
“那么,你现在分析分析,这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案子?”珊杜嘲弄地撇起嘴角,脸上的肌肉因为气愤,而微微地抖动着。
但他还极力隐藏着,对维森的无知的恼怒。
“这一定是有人,在侮辱费恩先生。”维森的话,有点儿嗑巴,“他肯定因为工作上的关系,得罪了什么人。有人想报复他!”
“到底是因为什么工作,而得罪了人?”珊杜脸上的轻蔑,越来越明显。
他忍不住,轻轻地笑了一声。
但从表情看来,他并不是在嘲笑维森。而是他脑袋里,那一个已经被他识破的人。
“我不希望因为我,而使你们互相成为仇人。”雅宁擦着眼睛,抽抽啼啼地说,“也许真像珊杜说的,我马上就会找到快乐。我只是因为太激动,太绝望,而不相信眼前乱糟糟的一切,又会变得美好起来。”
三个侦探,谁也没有说话。
维森意识到,也许自己刚才说的话太过火了。
珊杜本来就是一个脾气怪异的人,但除了侦破某件案子的时候,暴露乖张的性格以外,其它的一切,还是非常令人满意的。
他伸出手,拍向珊杜的肩膀,以示和好。
珊杜挑了一下眉毛,微微一笑。
“嗨!那我们还在这儿干什么,简直是自找烦恼。”杰西马上搂住两个人的脖子,“往往,事情越到了难以解决的时刻,越是快要揭露真相的时候。”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有意朝珊杜瞥了一下。
如果说,谁了解珊杜,那非属他的老对手、老搭当杰西了。
杰西从珊杜的谈话中、眼神中,已经看出,他掌握了某个证据。
三个侦探相视而笑,化干戈为玉帛。
雅宁被这种温馨愉快的气氛感染了,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家里的一切又都恢复了曾经的生机与安详。
她预感到,也许难题马上就会解决。
虽然现在看起来,一切还浓雾弥漫,危机四伏。但在三个侦探的脸上,她已经看到,自己的难题,被一股团结的力量和智慧溶解了。
“噢!你们还在这儿干嘛?”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爬上楼梯,莱妮吱吱嘎嘎地奔上楼梯,因速度过快,肩膀剧烈地起伏着,“费恩先生受伤了,你们不去看望一下吗?”
但等到四个人跟着莱妮,一起走到楼下,她马上打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费恩先生正在睡觉。刚才那位医生来过了,刚给他服了药。”她说,“还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天哪!伤口真够深的了。真让我怀疑——”
莱妮几乎用轻得无法让人听到的声音,咕哝道,“是那个写匿名信的人干的!”
她又说,“费恩先生需要休息。所以,如果你们想探望他的话,要等到他醒来以后。”
她一路追着四个人,走到了落地窗前的长沙发上,还想涛涛不绝地说下去。
雅宁不失礼貌,又严肃地问道,“你想对我们说的,就只有这些吗?”
“不,不全是!”莱妮使劲儿地喘了口气,“我是想说,费恩先生刚才说了,请你们三位小先生,痛痛快快地玩儿。别因为他偶尔的神经紧张发作,而影响了你们的情绪。费恩先生还说,中午他就不能陪你们了。但吃晚餐的时候,他要与你们一起喝上一杯——当然,只是葡萄酒。他可不赞成小孩子喝酒。”
莱妮故意挺了挺胸脯,“他可不赞成小孩子喝酒!”
其实,莱妮的年龄也不大,最多不过二十一二岁。
她的脸上,涂着淡淡的脂粉。雅宁说,这都是费恩太太送给她的。
她还穿着费恩太太赠送给她的,与她的年龄极不协调的衣服和裙子。尤其是脖子上,挂着一串掉皮的假珍珠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