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如同往日。
北地村居民的生活一如往日。
黄昏,屋顶飘起了炊烟,路边渐有人拿着自家的凳子坐下。
啊,这里的世界便该进入一天里最为清闲自在的时刻了。
歌声,舞步,随时可能开动。
孩子可以在这天剩下的光景里尽情的追逐嬉戏。
“小茵,你最近几天看起来总是很开心啊。”
月赢说道。
“哼,人家就是高兴嘛~”
“可是……这也不是你整天逛街还疯狂购物的理由啊!”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由小镇走向村子的路途中。
月茵双手负在腰后面,一蹦一跳地在前面走着。
她嘴里哼着歌曲。
而月赢——
两只手中提满了白色的购物袋,看他的样子似乎很劳累了。
“呐,我今天又没叫阿赢一起,是阿赢自己说什么担心人家的安全才跟来的,作为兄长,照顾妹妹,陪妹妹逛逛街,帮妹妹提着东西,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月茵说的理直气壮。
“啊,知道了,我错了,妹妹大人!”
月赢撇了撇嘴,心里想:这时候知道我是兄长了?既然知道,为什平日里不表现的乖乖的?
“哼哼,看你态度不错就不跟你一般计较了,快走啦!”
“喂,慢一点啦!”
“快点!大、乌、龟!”
月茵转过身对着哥哥做了一个鬼脸后又继续向前蹦跳着走去。
看着身前不断起伏的银发,月赢苦笑了一下,然后跟上了步伐。
这样的日子真的很平静。
没有刀光剑影。
没有枪林弹雨。
没有血流成河。
没有痛苦绝望。
有的只是这份来之不易的平平淡淡。
自从他回到家,已经过去了一个周了。
这一个周时间里,他不再握住刀。
他握住了,紧紧地握住了妹妹的纤纤细手。
就这样一直维持下去吧。
什么战争与和平。
什么正义与邪恶。
什么英雄与荣耀。
无论什么,都与这个偏僻的山村无关了。
也与他无关了。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也可以做到的就是陪在妹妹身边,看她长大成人,过上幸福的生活。
如果真要成为什么令人讨厌的英雄的话,那就成为妹妹一个人的英雄吧,一个一直守护着她的英雄。
“呐,阿赢。”
忽然,走在前方的月茵说道。
“欸?”
月赢一怔,停下步伐。
“那个……你不会再走了,是吗?至少是在现在……”
月茵停下脚步,转过身,低下头。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或者说有些落寞,但也有严肃的成分包含其中,总之,很复杂。
“嗯?”
月赢下意识地疑问。
“就是表面意思啦,阿赢还真是迟钝呐!”
月茵毫不遮掩地表现出自己的不满。
“啊……嗯!不走了,对,不走了。”
怎么会走呢,残酷的战争已经把他的梦想粉碎,那么还有什么比能够跟自己最亲的妹妹在一起更有意义?
“太好了。”
她以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然后转过身继续欢快的走着。
“什么?”
虽然没听清妹妹说的什么,但是他似乎感觉到她是说了什么的。
“什么也没有啦,迟钝的阿赢!”
月茵说道,头也不回,自顾自地小跑了一段距离。
“喂,都说了慢一点啊!体谅我一下好吗!”
月赢提着大包小包在后面追赶,看样子很笨拙滑稽。
片刻,两人便来到了村子前。
到目前为止还是一路的好心情。
可是,刚进村子就发现了一个人群。
“出什么事了?”
嘴上这么说着,月茵已经先一步挤进了人群。
“啊,这个家伙丝毫没有考虑到我的感受……”
几近崩溃的月赢提着物件也艰难地挤进人群了。
“拜托你们了,一定要把他救出来,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
一个中年妇女哭喊着,肯求着对面几个男人。
那几个男人一个个手里拿着砍刀,带好有些年头的猎枪。
毫无疑问,这里出事故了。
“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在家里等消息吧!”
站在最前面的中年大汉说道,然后带着一行十几人向着村外走去。
“这……怎么一回事?”
月赢一脸疑惑地向着旁边的人问道。
“是小赢啊。”一个村人说道。
“钱叔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月赢很迫切地问。
“说来话长……”
村人简略的把事情经过陈述了一遍。
“魔兽?!”
“是……虽然很难相信,但的确不是正常的野兽。”
月赢沉默了几秒钟。
“如果真的是被魔兽袭击了,那么生还的几率很低了,他们去了也是凶多吉少!”
“可是,总不能不去吧!这可关系到人命呐!”
闻言,月赢一怔。
然后他握住了拳头,正准备向前迈出一步说些什么,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他回头看去,只见少女正牢牢地抓住他的手腕,稍稍抬起下巴,盯着他的眼睛。
他再度一愣。
他明白了少女眼中所传达的信息了。
但——
他做不到!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村人涉险而无动于衷。
他做不到!他——
拳头再度握紧,试图挣脱出来。
“哥哥说过的,再也不会离开了。”
月茵又低下头,垂下的银发阴影罩住了她的眼睛。
月赢无法看到她此刻是怎样眼神,但是他可以感受到手腕上那发抖的手。
终于,握紧了的拳头松开了。
“啊,是呀,答应过了呢,呐,回家吧。”
“欸?”
这次愣住的倒是月茵了。
“可是——”
这明明是她所希望的,但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简单的顺从了,这反而让她有些困扰。
“没什么可是的,回家吧,走,今晚做糖醋鲤鱼给你吃!”
月茵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傻傻地站在原地。
“走啦!”
月赢反握住妹妹的手腕,然后拉着她往家里走去。
此刻太阳的余晖已经彻底散去了,天际暗了下来。
两人说笑着吃过了晚饭。
渐渐地,夜深了,两人各自回房休息了。
房间里已经熄灯了。
稍稍适应了一下黑暗便可以模糊的看到周遭的一切。
夜里很静,虽然有秋虫的悲鸣。
也正是因为有秋虫的那单一的鸣叫声,才衬托出夜的寂静。
如果真的是毫无声响,那便会令人困扰而心生不安。
所以,有虫鸣的夜晚才更使人恬静。
不过,房间里的人的心却如何也安静不下来。
嘀嗒——
嘀嗒——
嘀嗒——
墙上的钟疲惫的却不得不保持着不变的节奏而转动着。
嘀嗒——
嘀嗒——
嘀嗒——
好烦!
月赢坐在床边,一只手按着额头,另一只手里抓着一个银色的发卡。
那是妹妹的发卡,十字状。
那是饭后嬉闹时妹妹给他强行戴上的。
说来这并不是第一次,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从小月茵就喜欢把自己的发卡夹在哥哥的头发上,只是那时候月赢的头发不够长。
现在月赢的头发长了很多,这激发了月茵将发卡安置在哥哥脑袋上的冲动。
虽然每次月赢都很不情愿,但也只能不得不顺从的让她摆布,否则她便会嚎啕大哭,这会让他有很强的负罪感。
再多的喧闹此刻也被如潮的夜色冲淡,化为静。
要不要去——
要不要去——
去了的话,也做不了什么了吧……况且,明明已经答应过妹妹了。
不离开?并不是地理方位上的…
可是不去……万一自己可以帮助他们呢?
呐,真恶心,又想要当英雄么?
明明说过了那么讽刺的话。
现在这个心情又是怎么回事?
不,这不是逞英雄!
不是的。
这只是去帮助别人,是友好的的举动,不带有任何优越感的。
这只是……只是……
可恶!
他开始憎恶虚伪的自己。
明明还是想……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哥哥,一定要开心呦,晚安……”忽然门外传来妹妹的声音。
声音来得很突兀,消失得也很快,就好像是幻听,甚至让他觉得是自己心里的回响。
开心……顺遂心意么。
渐渐的,烦人的钟声似乎消匿在耳边。
“算来,从这里到白山要有一个小时的脚程,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了,虽然不知道事情怎么样了,但还是应该出去看一下。”
他自言自语着。
月赢取下了墙上挂着的一柄黑色长刀,这是父亲在他十岁生日那天送给他生日礼物,虽然一直当做观赏用,但他私下偷偷地测试过,还是蛮锋利的。
想着,他又朝着妹妹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谢谢——抱歉。”
低语一声,他从窗户处跃出,隐匿在夜色中。
灯火阑珊。
天空被云彩覆盖,只能看到一个时隐时现的月亮,完全没有星光。
在暗淡的月光下,一扇窗户被打开后,另一扇窗户也悄然打开。
少女穿着睡衣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一道黑影从旁边的窗户中跃出,然后想着村口处奔去。
“笨蛋阿赢。”
虽然是在骂,但是少女的脸上除了暗暗的月光并找不到生气的迹象。
“又治疗了一个半小时,之前的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
她心里想着。
其实仔细看看,会发现在黑影离开后的轨迹处有一些绿莹莹的微光,那便是治疗的魔法。
“任何一切都不能伤及阿赢性命。”
她淡淡地说出这句话,然后关上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