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卿叹息着,将她揽在怀里,“对不起,对不起……”
佳宁一句话不说,一直哭,一直哭。
半晌,萧云卿才轻轻地将她推开,她的眼泪鼻涕都沾在了他的衣服上,他也没有皱一下眉。
“袁野的手机里,有我的私人号码,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找我。”萧云卿说道,声音也沙哑了起来,“以后,我替袁野照顾你。你要是想嫁人了,我就替你找一个最好的人家。”
“呜呜呜呜……”佳宁却好像没听见一样,径自呜呜哭着。
“明天有袁野的追悼会,我接你去看他。”萧云卿站起身,轻声说。
佳宁只是怔怔地看着空气,好像他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萧云卿垂下眼,吐出一口浊气,一言不发地离开。
直到关门声响起,佳宁才停止了哭泣声。
她面无表情地擦干眼泪,翻看着袁野手机中的通讯簿,果然找到了萧云卿的手机号码。
佳宁看着手机中的号码,左手却慢慢地覆到了小腹上。
“袁野,如果你真的爱我,觉得对不起我,那就补偿我吧。你死了,总要让我过上好日子才对。”佳宁低声说。
第二天,萧云卿亲自来接佳宁去追悼会。在房间内,所有的人看着袁野的黑白照片,都忍不住鼻子发酸。
一直到追悼会结束,萧云卿让耗子把佳宁送回家。
离开之前,佳宁把萧云卿叫住。
“萧少。”佳宁咬住唇,“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萧云卿问道。
“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佳宁低声说,“我妈,我弟,还有……宁婉,都不要说。”
她说着说着,眼泪又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我不想让他们担心,跟着我一起难过。”佳宁哽咽道,“这份罪,我自己一个人受就够了。”
萧云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吟许久,长得让佳宁的心都开始乱跳,紧张得都不敢呼吸了。
萧云卿终于开口,“这是你自己的事情,选择权在你。”
佳宁睫毛轻眨,悄悄地松了口气,“谢谢。”
“嫂子,走吧。”耗子在旁边,语气还带着哽咽。
佳宁点点头,转身随着耗子上了车。
“萧少。”罗毅走到萧云卿的跟前,等着他的吩咐。
萧云卿疲惫地摆摆手,“送我回家吧。今天什么都不要谈了,我要冷静冷静。”
“嗯。”罗毅沉重地点头。
宁婉错愕地看着刚刚进门的萧云卿,他看上去那么狼狈。他的衣着整齐,面容也干净,可是却掩盖不住一脸的疲态。他眼眶泛着红,就像是刚刚哭过。
她头一次看到他这么没有精神的样子,心中禁不住也泛起了担忧。
他受了枪伤生死不知的时候,却坚持给她打电话,这件事她真的忘不掉。每次想到,心都会悸动一下,紧接着,就是泛疼的抽搐。
“萧云卿,你……”她轻声出口,被萧云卿这样子吓坏了。
萧云卿却像没看到她一样,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经过,往卧室走。
她的目光一直随着他,看着他脚步沉重,如行尸走肉。
宁婉咬咬唇,跟着他一起进了卧室。
萧云卿一头栽到床上,仰躺着闭着眼,眉头却紧紧地皱起。
她第一次见他这么消沉,好像被什么事情沉重得压弯了腰。
宁婉不自觉地放轻脚步,走到他旁边,低头看着萧云卿,“你……身上还有伤,别那么奔波。”
可是萧云卿一动不动,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似的。
“你……怎么了?”宁婉有点害怕,“出了什么事?”
见他不答,宁婉叹口气,“我让下面送点吃的上来吧,你该饿了。”
转身刚要离开,手腕突然被他抓住,紧接着,她的手腕便被他一挣,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地往后栽到床上。
“萧——”她刚刚开口,萧云卿突然翻身将她压到身下,她被压得动弹不得。
“娃娃,别动,就这样让我抱抱,只要抱抱就好了。”萧云卿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嗅着她身上的香气。
她的香气好像有点镇定作用似的,他嗅着心情也稍稍平静了一点,可还是难受得发疼。
“萧云卿,你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宁婉轻声说道。
或许是宁婉很少这么温柔地跟他说话,或许是这略带着关心的语气击破了他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萧云卿深吸一口气,就连呼吸的声音都是颤抖的,“袁野……袁野他……死了……”
轰——
宁婉没想到,从来没想到这个结果。她眼睛发直,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什……什么时候……”宁婉哽咽地问。
“都是因为我,都是我害的。袁野是为了给我挡枪才死的。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因为我,袁野不会死。”萧云卿颤声道。
宁婉终于知道了那天为什么在医院见不到袁野,为什么一连好几天,始终只有罗毅在萧云卿左右,因为他本就不在了。
袁野一直拿萧云卿当奋斗的目标,待他比亲兄弟还要亲,萧云卿又何尝不是呢?
宁婉双手颤抖,慢慢地从他的肩上抬起,终于,落到他的背上,回抱住他,“萧云卿,不如……哭出来吧。”
萧云卿明显滞住,身子僵硬。房间内静得让人心慌,就连他的呼吸声,她都听不到了。半晌,她的颈间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湿意,有泪水沾到她的肌肤上,顺着她的颈子慢慢往下流淌。
她的耳边传来隐忍的轻泣,那泣声就像是急促而颤抖的呼吸,在她耳边无序地响起。
宁婉说不出心中的滋味儿,心竟是止不住地疼。抬手,缓缓地抚过他的发,将他抱得更紧。
他终究是隐忍的,也只是哭了一会儿,便止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闷闷地道:“娃娃,把眼闭上。”
宁婉这次没有多问,头一次如此听他的话,顺从地闭上双眼。
紧接着,她就感觉到身子上的束缚没有了,他从她身上爬起来,原本颈子上温热的泪水接触到空气,立刻变得微凉。
“好了。”他嘶哑的声音响起来。
宁婉这才睁眼,见到萧云卿坐在床上,腰背并不那么挺直。脸上没了一点泪痕,可眼眶还是红的,告诉她刚才她并非错觉,这个男人真的是哭了。看着他这样,宁婉的五脏六腑止不住地狠狠抽着。
宁婉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他不是强大得永远不倒的。
她也缓缓坐起身,低头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对于凌墨远,她一直是怀着愧疚的心,对于他的要求,只要自己能做到,她都会尽力去满足。
可是她知道,他们回不去。
现在萧云卿的状况,她该是在萧云卿这边的吧。
压着戒指的手紧了紧,目光缓缓地看向萧云卿。他的目光低垂着,失神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他感觉到一具软软的身子的触碰,随着她的靠近,她身上的那股淡淡的甜香味也窜入了鼻端。
她的身子瘦瘦小小的,根本不能像他抱她一样,将她完全融进自己的怀抱中。可是她仍然努力地抱着他,小手安分地停在他的后背,把下巴搁到了他的肩上。刚刚抱住他的时候,她的身子还有些微的颤,可是当真的抱住了,她的身子又平稳了下来。
可是萧云卿却很不平静,就在她抱住他的那一刻,萧云卿整个人都蒙了。他的身体僵直得都不会拐弯了,心跳得像个初恋的毛头小子一般,快得不正常。
“萧云卿,你不如全都发泄出来,好不好?别再忍着了,然后……快些走出来。”宁婉轻声说,她咬咬唇,“这样的你,让我很不习惯。”
萧云卿狠狠地一滞,双臂突然环住她,将她用力抱住。
他太用力了,双臂环到她的身后,勒得她都有些疼了。宁婉眉头皱了皱,却没说话。
“娃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萧云卿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什么?”宁婉不解,她不知道自己说的有哪里不对。
萧云卿突然双手捧住她的脸,在宁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印上了她的唇,顺势,便将她压回到了床上。
宁婉下意识地推了推他,可他完全不为所动。
他的唇瓣沿着她的嘴角往颈子上滑,一路轻轻密密地啄吻。
宁婉下意识地缩着脖子,推着他的胸膛,“萧云卿,停手……”
萧云卿动作一僵。她的推拒并不用力,可是在这时候,哪怕是轻微的抗拒,都能让他心头黯淡。他僵硬着抬起头,手上停下了动作。
她张着唇呼吸,看到萧云卿黯淡的脸色,她咬咬唇,结结巴巴地说:“你……你的伤还没好呢。医生不是说,不让你做剧烈运动吗,否则就得回去继续住院,所以……你……”
萧云卿眼中露出了藏不住的希冀,“那你的意思是,等我的伤好了就可以了?”
宁婉的脸“轰”的一下红了,她可没这么说。
可是当看到他愈发璀璨的眸子,眸子里的希冀那么亮,她竟是不忍去伤害。小手慢慢从他的胸膛移开,学着他的动作,捧着他的脸。
“萧云卿,我……”宁婉舔了舔唇,欲言又止。
萧云卿看她这样,心头发紧,不由屏住了呼吸,有些害怕她会说出什么让他失望的话。
“我……跟凌墨远是不可能了,现在一时半会儿,可能还无法完全接受你,但是我会去尝试,去努力。”她轻声说,“所以你……也别做傻事了。”
她突然轻笑一声,“其实一直以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我恨你逼我,我气你为我谋划生活的道路,不给我自己选择的机会。可是我真的……不想你出事。”
“我不知道对你……到底是怎样一种心情。”她失神地摇头,“我分不清。但是你受枪伤的时候,我知道我是紧张你的,我气你却不想你有危险。所以萧云卿,以后……别再受伤了。万一……我是说万一,真的躲不了,想着怎么得救,别只顾着给我打电话。”
“娃娃,你……”萧云卿已经止不住惊喜了。
宁婉红着脸,不敢看他,想想这男人也怪可怜的,身上还带着伤,就是有什么狠话也说不出口了。
谁知,萧云卿环着她,突然搂紧了一下,“那你欠我一次,等我伤好了,你要还回来。”
“什么,我不——”宁婉眨眨眼,怎么就成了欠他一次了?
可是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他堵住,又是狠吻一通。
半晌,他才放开她,“接吻不算剧烈运动。”
然后又用力吻了她好几下,从他的吻里,她都感觉到了他发自内心的喜悦。
终于,萧云卿放过她,把她扶了起来,“有点饿了,想吃什么?”
“吃点清淡的吧。”宁婉想到萧云卿的伤,便说道。
萧云卿笑笑,也不揭破,拿起电话叫了餐。
砰!
凌墨远霍地站起身,身后的椅子也因为他的动作太大,应声而倒。
“你们说什么?”凌墨远看着面前的两名警察,“我妈有什么事,需要跟你们走?”
“抱歉,我们怀疑凌夫人跟一起金融犯罪案有关。”其中一名警察说道,“我们需要带她回去协助调查。”
褚含玉看似冷静地坐在沙发上,可是浑身都已经发僵了。
“墨远,妈没事,不过是协助警察同志而已。”褚含玉挺直脊背,优雅地站起身。
“你去跟你爸说一声。”褚含玉说道。
“嗯。”凌墨远重重地点头,“妈,你不用担心,不过是去坐坐,聊聊天而已,我很快就去接你。”
凌墨远目光冷厉地看向两名警察,有凌孝礼在上面镇着,谅他们也不敢对褚含玉不敬。
褚含玉一走,凌墨远立刻给凌孝礼打了电话,可是凌孝礼那边传来的消息,却让他如五雷轰顶一般。
“爸,你说什么?”凌墨远痴痴地问,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凌孝礼在电话里沉声道:“有人举报公司洗黑钱。”
“爸,我觉得这件事一定是萧云卿搞的鬼。这次他没事,但是他的属下袁野替他死了,那个男人有仇必报,一定不会这么算了。要说这次的事情不关他的事,说什么我都不信。”凌墨远冷声说。
最终,凌墨远和凌孝礼商量之后,即使不愿,可还是不得不牺牲掉褚含玉。
早晨,王朝的服务生把早餐送了上来,宁婉正摆着小菜,看到萧云卿穿戴整齐地向餐厅走来。
宁婉看了他一眼,低头轻声说:“那个……萧云卿……”
“嗯?”萧云卿抬头,“怎么了?”
“那个……我今天要出趟门。”宁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