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缓缓的关闭,随着人群的远去,整个宅邸渐渐的静谧了下来。
安屛被秦子洲安放在床上,她伸腿踹了对方两脚,秦子洲不以为意,直接握着她的脚踝捂在自己的怀里。安屛踹他不开,隐忍着问:“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解释的?”
秦子洲将她另外一条腿也抱在自己的怀里,说:“再等等。”安屛直接拿着软枕去砸他。
温长清进来,看着两人在床上打闹。认识睿王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位冷面王爷有孩童顽兴的时候,更别说与女子在一处嘻闹,就连他的妹妹温长莺,在睿王面前也是敬畏与爱慕居多,一举一动不敢有丝毫越矩。
“王爷,”温长清打断两人,“我已经让人打听清楚了。”
秦子洲摁住安屛:“听长清说话,你要的答案他都会告诉你。”
安屛果然安静了,温长清尽量不去看对方因为玩闹而微淌着香汗的脸,思忖一会儿后才道:“在安大人的履历中有写明,他是家中长子,下有一位弟弟。可按照我的各方查探,得知在二十七年前,安大人还有一位长姐,他排行老二是为长子。因为家境贫困,安大人父亲做主将其长姐卖于富贵人家为婢,后为其家长子产下一女,遂年未知。”
秦子洲问:“可知那女子闺名?”
“静,姓安。”
安屛揪着秦子洲耳廓的手滑了下来,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嘴,秦子洲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拉扯她的脸颊:“这就是我的解释,你的确不是安大人的亲生女儿,你是他的外甥女。你的娘亲,并不是无依无靠的孤女。”
安屛呵的冷笑一声:“那作为我的亲生舅舅为何从来没有去寻过我们母女?他的履历上,甚至连我母亲的名字都没有?他……”
“安屛!”秦子洲喝止她的胡思乱想,强制逼着她的眼睛对上自己的双眸,“那些都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从今而后,安家是你的母家。不管以前他们是否认识你,从今而后,他们都必须仰仗你的地位来获得更多的荣华富贵。”
安屛眼角干涩:“这正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我会让它成为事实。”
英雄美人相依相偎的场景太过于刺瞎人眼,温长清很有眼力的自动退出,门才关上,安屛突地平地而起,直接跳到秦子洲的背上,拳打脚踢,一边踢打一边骂他:“你居然利用我,你还调查我,你还先斩后奏……我要打死你,你就是这样报答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样算计全心全意信任你的亲人?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小心肝的承受能力,你不知道我受不了打击,受不了欺骗吗?你知道你跟安大人你来我往的时候,我的小心脏跳得有多快吗?”
秦子洲被压在床上,背上不停的承受着安屛的捶打,闻言点头:“我可以补偿。”
安屛一屁·股坐在他的背上:“从今天开始,你做我的老板,我做你的员工,要我装你的王妃没问题,开工资。”
秦子洲问:“员工我大约知道是什么,工资却听不明白了。”
“月钱!你雇佣我扮演你的王妃,所以你得给我发月钱,老娘不做白工,要我加班还得支付加班费,节假日要有三倍工钱,每周休息两天,过年过节还得有节礼,缺少一样我就给你罢工!”
安屛掰着指头数,说来说去她依然不相信自己会成为睿王妃。一个平民,哪怕攀上了安大人这根高枝,她也依然是个平民,她能够给睿王什么呢?她一没有倾国倾城的美貌,二没有富可敌国的身家,三没有在朝中举重若轻的娘家,四她更不懂权谋,没法替身处浪尖的秦子洲出谋划策,她才不会相信秦子洲是因为爱她才要娶她。
穿越女没问题,穿越之后就脑残了,做春秋大梦就十分有问题。
与皇族的人谈感情,不如谈利益,安屛能够保护自己的唯一方式就是不动心,不动情,一切以利益来决定。
秦子洲自然明白她的顾虑和想法,仔细询问了什么叫做‘加班’、‘节假日’、‘每周’和‘罢工’等专业词汇的意思,跟安屛讨价还价后,确定睿王妃这一职位的每月工钱为十金。嗯,黄金,月结,还有节礼,还有加班费等等等等。
安屛兴高采烈的拿来纸笔,与秦子洲签订了劳动合同。殊不知,在很久很久以后,她每每看到那张盖着她爪印的合同就泪流满面。
这哪里是劳动合同啊,这是卖身合同,还是终身制QAQ
月色很好,温长清有点小烦恼。
他对不知道何时爬上屋顶的张家娘子问:“你说,睿王将安姑娘当成了什么?”
张家娘子嘎吱嘎吱的咬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苹果吃着,好笑的反问:“你这是替自家妹子担心了?”
“有点。”温长清直言不讳,“长莺应该已经见过安姑娘,怎么就放心让她一直跟在睿王身边而自己离开?”
“你说错了,不是安姑娘跟着睿王,是睿王逼着安姑娘跟着他。”
“有什么不同?”
“这么说罢,”张家娘子想了想,“你家妹子看见睿王就像蛇看见了飞龙,既敬畏又倾慕;而安姑娘看着睿王,就如同猫看见了豹子,他们是同类,只是身形不同,称霸的地盘不同,当然,豹子身上的花纹也比猫华美多了,嗯,也更加凶残一些。”
“你的意思是,睿王将安姑娘当成了家人,而长莺却只是属下?”
家人也包括了情人吧?张家娘子很是以为然,补了一句,“在睿王眼中,你的妹子与你没什么不同,都是他手中的剑。”
“睿王会为了一只小猫而放弃手中的宝剑?”
“谁知道呢。”张家娘子说,“兴许,能够讨得他欢心的猫只有一只,而宝剑却有许多。”
温长清轻笑:“王爷也不怕宝剑太利,把他的猫儿给刺穿了。”
张家娘子置身事外的建议:“你可以试试,兴许,猫儿会把剑上的宝石都给抠下来。”
睿王只会在此地停留一天。所以,大清早安大人就率领着自己的亲信官员邀请睿王去‘风景名胜之地’走一走,看一看。
安屛被张家娘子从被窝里挖出来:“姑娘,王爷说了,今天第一天开工,不能偷懒。快起床,要送王爷出门了。”
安屛迷迷糊糊:“我要睡觉,好累。”
张家娘子:“十两黄金。”
安屛一跃而起:“我起了,金主在哪里?”自个儿快速穿衣洗漱,随便揪了一根金簪把长发挽成了个馒头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客厅里正与安大人应酬的秦子洲,娇声道:“王爷,您要去哪,带上我。”
秦子洲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搂着扑过来的人,宠溺道:“你怎么起了。昨晚那么累,不多歇息一会儿?”
安屛在他怀里瘪了瘪嘴,明明是你让人喊我起床的好么?要不要这么虚伪!
她捏着兰花指,暗地里揪了自己脸颊一下,让还没清醒的黄花脸变成娇羞的梅红:“不睡了,我要与王爷一起,您去哪里,我就去哪里。”黏死你!
秦子洲再一次抖了抖手上的鸡皮:“我要与安大人去河神关阅兵,你一个女子去不得。”
安屛故作惋惜的叹气,对出门的‘夫君’和‘父亲’挥了挥小手绢:“早去早回哦。”等到看不见那两人的背影,飞快的跑回房内,一边脱鞋,一边丢发簪,扑到床上,打个滚,闭上眼睛睡回头觉,嘴里还在嘀嘀咕咕:“十两金子也不是很难赚嘛。”
她原本以为只要在人前与秦子洲装装样子就可以了,哪知道,刚刚躺下去没多久,安夫人又携着一家子莺莺燕燕来拜访未来的睿王妃。
跟在安夫人身后的安意脸色极差,看向安屛的眼神几乎跟刀子似的,唤她‘妹妹’两个字几乎都咬碎了银牙。
安屛笑嘻嘻的将屋子里的长辈都喊了一遍,最后握着安意的手笑称‘姐姐’,安意甩开她的手,冷哼:“我可担当不起王妃这一声姐姐,凭白折了福分。”
安屛的笑意更深:“的确折福,昨天姐姐可不就折了下半辈子的福分么。”周围姨娘和庶女轻笑,安意恨不得戳着安屛的鼻子吼:“还不是你害的。”转念又想到昨夜父亲的嘱咐,到底是将这口气忍下了。
安夫人今天来的目的主要是让安屛与她们多熟悉熟悉,不管如何,她以后会是睿王的宠妾,现在对安屛好些,以后才会为安家所用。所以,安夫人特意让人抬来了几箱子的绫罗绸缎和珠宝金钗,以供安屛装扮。
安屛现在对这些兴趣不大,只拐弯抹角的问安夫人:“听说爹爹还有其他姐弟,我年纪小,未曾得见。不知道母亲能否替我引见一二?”
安夫人道:“你只有一位叔叔,他不曾随你爹爹上任,留在了老家。”
安屛啊呀了一声:“我怎么听说我还有一位姑姑?”
安夫人眼神一跳,几不可查的偏过了些视线:“有是有,不过在你爹爹考取功名前就夭折了。”
安屛很是惋惜:“我以前在安家镇住过,听一位妇人说自家有位弟弟,与爹爹同岁,也考取了功名。”
安夫人心虚的捧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却久久不将茶盏放下,只听得安屛继续唠叨:“那妇人说年少时他们家很穷,又赶上灾年,家里揭不开锅,她的父亲只好将她卖给了富贵人家,换了银钱给弟弟买米吃。如果不是她卖身的银子,弟弟说不得早已饿死了。可惜的是,弟弟考取了功名,却不再记得为了全家卖给人为奴为婢的姐姐,一心荣华富贵,将那妇人革除了祖籍。”
安夫人问:“那妇人现在如何了?”
安屛掩下眉眼:“不知道,我出了安家镇时,那妇人早已病入膏盲,想来时日不多了。”安屛原本以为安夫人会继续问那妇人的下落,可安夫人只是轻轻的嗯了声,那神态明显是放下心中一块大石。
她一股子气闷,想起昨夜午夜梦回时,依稀的梦到那位静夫人抱着年少的安屛在雨中捶打大夫房门的情景。妇人眼中的泪被冰冷的雨水融化,同时融化的还有一颗向往着亲人的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