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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初夏,孟城的柳树已经垂满了河岸,放眼望去除了翠翠的碧就是连绵起伏的青瓦高墙。

城中的街道上,路人如织,孩童三三两两追打嬉戏,不多时就传来了小女娃的哭声。路边的绸缎庄的老板娘见着那小女娃难得的大哭,忍不住笑道:“这妮子,笑起来的时候个个都喜欢得紧,没想到一旦哭了,更加讨人喜欢。”

店铺里的婢女也伸长了脑袋去瞧:“哎呀,安安的门牙什么时候磕掉了一块?难怪哭得这么大声,原来是漏风了。”

孟城的商铺基本都几种在主干道上,前前后后哪家娃儿什么模样,哪家哥儿什么性情基本都能张口就来。这名叫安安的小女童正巧是街上不大不小一家酒楼的闺女,因为年纪小,少不得被其他的孩童欺负。

不过,哭得这么大声还是第一遭。

老板娘见安安身边几个男娃还在幸灾乐祸的说,“没爹的娃都是野种,安安是野种,安安的娘是寡妇”的喊,也不由得冷下脸色,挥手正准备让婢女去将安安哄哄,抱回她家去,却不想,这才一回头的功夫,再去看街上时,那安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捡起了几颗石头,对着嘲笑她的男童就砸了过去。安安年纪小,力道也小,石头砸在男童身上不痛不痒,更加惹得他们哄笑。

但凡稚童大多是有口无心,可童言童语更是伤人。那安安瞧着自己收拾不了他们,直接跑去对面最大的一家茶楼边,对着乞讨的几个小乞丐道:“你们想不想吃饭?”

孟城的乞丐不多,大多是‘熟人’,每条街上还有个土霸王。安安找的那个乞丐真是这条街上最有名的一个小霸王,没名字,他给自己起名叫张牙。

张牙抬头见是安安,知道她是不远处酒楼家的宝贝女儿。他是个机灵的,刚才也听了那些男童的嘲笑,这会子见安安询问,自然知道有‘生意’上门,就点了点头:“姑娘给我一只鸡,我就替你收拾那几只猴子。”

安安听张牙说那几个男童是猴子,本来气得彤红的眼眶顿时亮了亮,点头道:“你先收拾了那几只猴子,我带你去我家吃鸡。”

张牙伸出手:“一言为定?”

安安早就见过这些乞丐们的行径,学着其他乞丐的模样,与他对掌:“一言为硬!”

“是定。”

“硬?”

张牙:“…………好吧,我就硬给你看看。”利索的跳起来,对着不远处的暗巷里招了招手,就有个瘸腿的小个子跑了过来,张牙对瘸子道,“去,找那几位爷讨个饼吃。”

瘸子是个老手,老道的点点头,捧着那缺了口的饭碗就跌跌撞撞的那几个男童走去,刚路过一人旁边,似乎被对方撞了一下就啊呀的倒在了地上,那几个男童回头一看,是个乞丐,顿时都嫌弃的皱了皱鼻子,学着自己的父亲大喝:“滚开!”

瘸子颤巍巍的举着破碗:“爷,好歹撞伤了我,打发点赏钱吧!”

瘸子手上脏兮兮的一层黑的黄的,伸到一个男童的面前,那童子的老爹做的是禽肉买卖,他看见瘸子的手就感觉看见笼子里的乌鸡爪子一样,直接一脚就踹了过去,瘸子利索的打了滚,身上更加肮脏,还一边滚一边哎哟哎哟,“打人啦,杀人啦”的乱喊。

瘸子这么一喊叫,暗巷里面就冲出来好几个乞丐,隔着街道对瘸子问:“谁杀人了?”

瘸子指着那几个男童,双方一看,男童只有三人,乞丐虽然瘦小却有四五个,一方气势汹汹的往这边冲,一方就胆战心惊的往后退,直接沿着街道追打起来。男童们何曾见过这种架势,一边跑一边哭爹喊娘,只喜得安安拍手叫好。

绸缎铺的老板娘看了个完整,真正哭笑不得,赶快让婢女去哄了安安回家,张牙自然跟随在身后。

安安家里的酒楼叫福禄楼,名字俗气,生意倒是很好。城里老少但凡有喜事寿宴谢师宴都爱来这里摆酒,图的就是它的名字好。

安安直接走后门回了家,挥别了好心的婢女,自己领着张牙往酒楼厨房里去。现在还是下午,再过半个时辰才会有客,厨房里就大厨在指挥着帮工们炖汤择菜。安安独自进了厨房,揪着大厨听了口,才扯了扯对方的衣袖:“厨子大叔。”

厨子见是她,擦干净了手:“小老板,可是饿了?今天我阉了醉鸡,要不要给你切只鸡腿。”

安安怯生生的道:“大叔,我想要一整只鸡。”

大厨问:“一只鸡太大了,小老板你吃不完,到时候不肯吃晚饭,老板娘会揍我。”

安安也想起了自家娘亲的拳头,缩了缩脑袋,磨着大厨说了很多好话,怎么都不肯。安安没法子,又跑去前面楼里,半响,才找到一个老头子,拨开对方的算盘,直接爬到老头子的身上,摇着他的脖子:“曾祖爷爷曾祖爷爷,我要吃鸡。”

安老爷子被宝贝曾孙女摇得头昏脑胀:“鸡,哦,鸡厨房里有,你去吃,别吵曾祖父算帐啊。”

安安得了准话,理直气壮的去厨房要了一只鸡,直接记账在了安老爷子的头上,把鸡塞给了后院等着的张牙,再次许诺道:“以后你还帮我出头,就还会有鸡吃。”

张牙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声点头,叼着鸡腿捧着鸡的跑了。

等到了晚上吃饭,安安因为心情高兴,吃了两大碗饭,安老爷子很是欣慰:“安安在张身子啦,下午的鸡好吃吗?”

安安心里一咯噔,暗叫坏了。果然,饭桌上,她的老娘就开问了:“你吃了鸡,还能吃下两碗饭?”

安安哭丧着脸,不敢再撒谎,只好把下午的事情都说了,安屛一听冷笑一声:“多大的老板啊,开口就许了人家一只鸡,你知道我们福禄楼一只醉鸡要卖多少银子吗?”

安安:“不,不知道。”

“十两银子。”

安安瞪大了眼:“那不是我一年的饭钱吗?”

安屛哼哼道:“所以我才说你是个大老板啊,一口气就花掉了你一年的口粮,多阔气。”

安安张口结舌,半响,两行眼泪就直接飙了出来,哭得比下午还伤心:“我的饭钱,娘,我是不是要饿一年才会有饭吃啊?”

安屛故作深沉的想了想:“对。”

安安看了看自己的饭碗,再看了看桌上的三菜一汤,果断的拿起筷子:“那以后我不吃饭了,吃菜就好。”

众人:“………………………………”

已经不再是黄口小儿的茵茵低头闷笑,安安以为是笑她做了错事,塞了满口的肉,还在为自己申辩:“都是他们的错,如果不是他们骂我是野种,说娘亲是寡妇,我也不会丢了一年的饭了QAQ”

她话音一落,桌上的几位顿时没了声,安屛问她:“谁骂你野种了?”

安安下意识的觉得有些危险,不过,她很是听母亲的话,掰着手指数数:“卖鸡鸭鹅的王小子,卖包子的胡小子,还有渔工家里的刘幺儿。”数完了,又问,“娘,他们为什么骂我?我到底是不是野种啊?”

安屛一拍桌子:“你算什么野种,你是龙种!”

安老爷子和茵茵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去看安安,安安却问:“龙种是什么种?”

安屛:“就是龙的种。”

“龙是什么?”

安屛拍桌子:“吃饭。”

安安瘪嘴:“娘,你忘了,我有一年不能吃饭了,我只能吃菜。”说着,自己又去夹肉,塞得嘴巴里满满当当。

安安自以为自己解决了麻烦,过了半月,自己再去厨房里玩耍,就看见有陌生的人在跟大厨说话,一边的帮工在忙活着搬货,都是当天宴席要用的活禽鱼肉等物。

大厨见了她来,笑问:“小老板,你又要吃鸡吗?”

安安捂着肚子很苦恼的道:“不吃了,我连饭都没法吃了。鸡太贵,我吃不起。”

大厨身边的人听了,笑道:“这是小老板吧,长得真细白。您喜欢吃鸡吗,我专门卖活禽的,正巧今日还多数了一只鸡,给小老板补补身子吧。”说着,就从笼子里提出只小乌鸡来,看着炖汤最补。

安安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个人跟她家做买卖,会送她鸡吃;而那王家也是跟自家做买卖,反而还会在大街上骂她。不过,小丫头觉得不懂也没关系,至少今晚有鸡汤喝了。

她不知道的是,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吃过王家的活禽,别说王家,就连胡家的面点,刘家的活鱼也没吃过了。

再过了三个月,安安满了五岁,安屛终于开始琢磨着让她去读书,不再虚度光阴。

不少人笑说:“我们这些商人,生了儿子可以继承家业,女儿的话懂得拨算盘就好了,读书读多了反而不美,以后不好说亲。”

安屛一概不听,亲自去买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牵着自家丫头去孟城最大的学堂,她要让自家女儿做个女学究。

安屛不知道的是,在那学堂里,高挂的太阳下,正跪着一地的先生们,对着某人三呼“千岁,千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