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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
秦子洲眸中狠色一闪而过,转身就出了殿门,看样子是准备自己亲自去审讯间谍了。
他一走,段瑞芷瞬间就被抽走了骨头似的,褪了鞋子,直接卷在了榻上,与安屛将软榻一分为二泾渭分明。她掩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困倦的道:“我还病着呢,大清早就把我叫起来替他收拾烂摊子。”
安屛抿了抿唇,很想让这位祖宗也赶快离开。
段瑞芷看安屛的神色就知道她所想,笑道:“你信不信,只要我前脚刚走,随后你就可能死于非命?”
安屛一惊,皱眉道:“两位在行宫住了几个月,难道还没有肃清里面的人吗?”
“不是没有肃清,只是因你住进来的缘故,又新入了一批人。厨子、稳婆、侍女等等,还有医官,服侍我并没有问题,可转到你身边说不定就有了变数。孟城的官员送来的人,也顶多只查了他们三代,入东宫,最少也要审察六代亲眷旁枝。”
“如果我没有住进来呢?”
段瑞芷瞥她一眼:“你没发现么?你家酒楼的厨子最近做得菜式越来越精美,口味越来越清淡。酒楼的外地客人也逐渐增多,熟客再也不止孟城的本地人。这是明面上,暗地里的护卫基本全都是太子的亲卫,他可没有留一个人放在我身边,也不想想,本宫若是出了意外,他这太子的位置至少也要塌掉半边。”
段瑞芷不停的抱怨,又让人重新整治了一桌子早膳,这一次有宫女一样样的用银筷子试吃后,两人才开动。
段瑞芷指着那名宫女对安屛道:“她是医官,只要是药材就没有逃得过她鼻子的,送你了。”
安屛想起这位太子妃方才的抱怨:“那你呢?”
段瑞芷笑道:“放心吧,我是个祸害,秦子洲没有等上皇位之前,我还是会继续祸害下去。”
只要不提及肚子里的孩子,安屛意外的发现她居然能够平和的与段瑞芷交谈。这位太子妃性子很是活泼,说话直来直去也没有那些弯弯绕绕,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段瑞芷也说起在王府之时与秦子洲的趣事。
“告诉你,原本在成亲那一****就死了。我不想嫁到南厉来,如果不是某个人骂了我一顿,我还会继续逃婚。那个人啊,古板、正直、严肃、是个非常讨厌的人,说我只知道享受世人赠与公主之人的荣华富贵,我却不愿意承担身为公主的责任。我被他骂得可惨了,从来没有人敢那般对我,皇兄和皇嫂都不会,父皇母后更加不会,他们都很宠我,只有他对我凶,骂哭了我很多回。”
“我听了他的话,远嫁来了南厉,可我依然心不甘情不愿,我预备在圆房之时,暗杀了睿王。”段瑞芷轻轻一笑,明明是任性残忍的话,从她的笑容里只看到轻松和解脱,“我杀了睿王,再自裁。那样,我既完成了和亲的任务,也没让别人沾污了自己。”
她叹口气:“好在,睿王也不想圆房,他根本没有来新房,自己住在了前院,一直到第二日一起去拜见你们南厉的皇帝。从那之后,前院是他的,后院属于我的,井水不犯河水,我们还签订了条约,哈哈,他敢动我一根手指,我就……”段瑞芷伸出两手指,做出剪刀剪动的动作,笑得狡诈,“毁了他的子孙,这辈子他永远都别想有自己的孩子了。”
晌午的庭院几乎看不到阴暗,南厉的冬日来得很晚,要到十一月才会有雪。此时,凋零的花瓣在泥土里慢慢枯萎,一切都那么的静谧,让人心如止水。
“太子妃您说这么多,无非是告诉我,太子是真正将我放在心上,在他心中,我一直是他唯一的……妻子。”
段瑞芷端着温热的茶盏,从胸肺里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并不止ruchi 。我还要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为秦子洲生儿育女,在我而言,我恨南厉,不止是娶了我的秦子洲,如果可以,哪怕是死后,我也不想留在这异国他乡。”
成长与责任,是扎在段瑞芷骨血里的刀,一日日不停的割着她的血肉,让她痛苦不堪,死又不甘,活着,也完不成最后的愿望。
安屛几乎是被血腥气给熏着醒来,不知什么时候段瑞芷已经离去,她的身边换成了沉默寡言的秦子洲。
安屛推了推他:“别粘着我,太脏了。”
秦子洲闷不吭声的起身去沐浴,原本这个宫殿已经让给了安屛母女居住,他睡在偏殿,发生了今日这事,他又开始守在了安屛身边,沐浴完后自然是又上了床榻,不顾安屛的推揉将她紧紧的搂在了怀里,无法动弹。
安屛艰难的转动脑袋,问:“安安呢?”她原本在自己怀里一起午睡。
“在偏殿,我重新安排了人,以后你不管去哪里都要让人跟着,别任性。”
安屛一听,难不成他会放自己出去?刚刚一喜,又想起皇后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沉默一会儿,道:“你依然要带我回宫?”
秦子洲将薄被拉高了些:“嗯,你只能跟我在一起。”
“哪怕我会死在皇宫里?”
“我会让你陪葬。”
安屛冷笑:“我要谢太子的恩典吗?”
秦子洲略动了动,对视着安屛的眼睛:“你根本不用怕,相比你与孩子,我面临的暗杀更加多,哪怕是死,我也会死在你们母子前面。”
安屛干脆的转过身。
秦子洲梳理着她铺在枕上的长发:“我再过半月就要回宫了。”
他走了,安屛也知道自己得不到自由,所幸闭口不言。
“我先回宫安排一切事宜,之后会有心腹护送你来皇城。”他亲昵的在她发顶吻了吻。这个男人,在他还是安云起之时就喜欢半夜爬安屛的床,是安先生之时是随时随地护着安屛的大男人,等他成了秦子洲,他就是专断独权的太子,容不得任何人的违逆。这种小动作比不安云起的撒娇耍赖,更没有安先生的安心宠溺,可只是小小的一个亲吻,安屛却感觉到了他的担忧、慎重和紧张。
这已经是身为太子的秦子洲难得的温情表露。
安屛将头深深的埋入被褥里,不去听,不去想,不去看。
果然,不过半月秦子洲就走了,同时离去的还有段瑞芷。
孟城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官府答应规划出相邻的一条街道作为原商户的赔偿,全部的店铺可以在新街上续租。众多商贾和劳工涌入孟城,同时,孟城通往北雍与西衡的商路也在逐步的扩宽,添加驿馆和驻兵。
如今已经是十月底,秦子洲与段瑞芷要赶一个月的路才能到皇城,护卫众多,车程无论如何也快不了。
到了十一月初,天气乍然冷了下来,树上的枯叶似乎在一夜之间飞去了天涯海角,再也看不到一片残叶,秋风瑟瑟,连行宫的护卫都换上了冬衣。
整个行宫好像随着秦子洲等人离去就彻底的安静了下来,有时候安安出去玩耍,安屛自己一人坐在殿内,恍恍惚惚的会觉得时间都停止了一般。所有的宫女都像是被人操纵的木偶,除了传唤,一整天都木头似的站在原处一动不动,毫无表情,不敢与她多说一句话。
安屛觉得憋闷,闷得她都要喘不过气来,如果行宫是皇宫的一个缩影,那么不用去皇宫,她就能够把自己活活的闷死。
她的肚子已经有了五个多月,哪怕是穿着宽松的襦裙也能够看清高高隆起的肚腹。她不敢让自己继续闷着,少不得去庭院里走动,偶尔也去水榭钓钓鱼,看看锦鲤和乌龟相互吐泡泡。更为无聊的时候,她就会翻看秦子洲留给她的书籍,开始念书给肚子里的宝宝听,安安现在由段瑞芷特意留下的女官教导规矩和读书,每日里临睡前也会与肚子里的弟弟说话。
下旬,第一场洋洋洒洒的落了下来,将行宫镀上了一层白纱。
安安大清早的就爬起来在庭院里堆雪人,雪不厚,雪人堆成土丘,黑珍珠串作眸,娟纱卷成红鼻子,安安费力的滚着雪球做雪人脑袋。
安屛站在窗口看了一会儿,自己就裹上狐毛披风想要去凑个热闹。
廊下避风处,几个宫女正在悄声细语,安屛混不在意,一路走过,冬风突起,宫女们的只字片语就钻到了耳廓。
她顿了顿脚步,看了看不远处依然自得其乐的女儿,依稀的听到了‘太子’‘被刺’等词。她不动深色的靠向柱子后面,只听得一个宫女惋惜道:“几位皇子当中,也就太子殿下最为仁厚,从不随意打骂宫人了。”
“那是你没犯事,”另一名宫女嗤道,“你忘记上次人参的事情了吗?我有一位相好的姊妹就牵扯其中,死状极其凄惨,听说一身的骨头都碎了,那厨子更是被活生生扒了皮,被架在了火堆上逼供审问的。太子仁慈?那是你知道得太少。”
原先那宫女反驳道:“就你知道得多,那你说说看,这次太子还活不活得下来?听说太子妃当场就丧了命,太子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刺杀太子殿下……”
安屛只听到脑中嗡的一声,再也听不到任何话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