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字的奥妙,是每两字的词中,每一个字都含有自己特定的意义。例如“气势”这个词,用它来形容一支军队的状态,这个“气”大约是指士气:而“势”就指军事力量在不同敌我布局和地形、空间位置中,形成的不同态势。所以这个势似乎更广大一些,它包含了天时地利和敌我局势诸条件。但无论如何,“气势”二字包含了一支军队的全部的“力”。故而孙武说:“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故能择人而任势。”所谓“求之于势”,即是指谋求有利的作战形势与气势。所谓“任势”即利用形势和气势。凡是有谋略才智的将军,都是造势的能手。他们善于利用和创造有利的态势是以弱胜强的诀窍之一。有利的态势可由多种因素组成,如敌处不利险地,我占有利地形;敌孤立无援,我重兵在握;敌疲惫松散,我士气旺盛;敌有薄弱环节,我有可乘之机等等。在不具备有利态势的情况下,则要通过利导、奇正、虚实、借彼、误彼、因彼等谋略手段去创造有利态势。这样战斗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因势用兵一是要因势而乘。《百战百法·势战》中说:“凡战,所谓势者,乘势也。因敌有破之势,则我从而迫之,其军必溃。法日:‘因势破之M其意是说,作战上的所谓势,就是利用有利态势的问题,乘着敌人处于败亡的趋势下,我就不失时机地发动进攻,敌人一定会溃败。二是要因势而动。“如敌之强,实强于我,我先击其弱,无损其强,而力已疲矣。先强先弱,总在因势而动。”意思是说,选择目标要根据战场态势而定。
如果我们把“气势”看作一支军队综合力量和综合形势的激发,又把前面说到的天时、地利、人和和本军条件(数量和质量)表示成一条周期变化的曲线,那么,这两者是一致的。就是当这条周期曲线往上走势时,就表示气势旺盛,如果这条曲线往下运行时,则表示气势的衰落。
这样,我们就能来比较敌我双方的这两条“游龙”的走势和它们相互较量的情况了。
两条“游龙”就空间或图表上盘旋,一会儿“蓝龙”(代表蓝军即敌军)上升飞腾,矫绕变化,一会儿“红龙”(代表红军即我军)跃而冲天,向下直击。这时,我们只要问一句:“红龙”什么时候向“蓝龙”发起攻击最能得势?大约连一般的孩子都能够回答:“在‘红龙’居于‘蓝龙,之上,向下攻击‘蓝龙’的时候”。
这样一来,我们就把复杂的问题化作简单的问题来回答了。
要想取得战争的胜利,要想击败敌人,最好的时机是我军的周期曲线在走上势、敌军的周期曲线在走下势,并且我军的周期曲线高于敌军的周期曲线之时。
从理论而言,如果是军队数量一样,或质量也相差无几,那么,打击敌人具有两个时机:
第一,要是有时间差,那么,在我军已经成势,而敌军刚开始集结,尚未形成气势之时,发起攻击最为有利。这个阶段,是敌方周期曲线的初始阶段。
老子的《道德经》中有云:“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谋;其脆易判,其微易散。”这就是说,在事情刚开始而未形成气候的时候,是最容易解决的时候。
因为不管你是多大的势力,在开始形成力量时是渺小的、柔弱的。“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成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些大的成就、力量、伟业,在刚开始时不过小而又小。所以,“为之于其未有,治之于其未乱”。要想要消灭一股势力,待它成了气候再去动作,那是愚不可及。春秋时的那个宋襄公,他在伐郑时,与救郑的楚兵战于泓水(今河南柘城西北)。楚军本来就强大,他如果在楚军渡河之半击之,本可以取得胜利。他偏偏要讲究“仁义”,要待楚军过河列阵以后再战,结果大败受伤,次年伤重而死,他的这个“泓水之战”的战例,成了一个千古笑柄。
第二,那就是不管你是等待、还是造势,还是用谋,反正是要使得敌军的周期曲线的走势从高潮处开始低落,而我军则仍在高潮之时发起攻击。
这也就是说,我们所谓的等待战机,其实就是要等待到敌军的周期曲线进行到走向低落的下半周,而我军还处于高潮期这样一个机会点。
会用兵者,都是能等等时机的好手。例如,我们从唐平定天下,由李世民领兵所打的几次战争来看,无一不是如。此。长安西边有个薛举称帝,李世民与其子薛仁杲的军队战斗时,他立阵不战,一耗就是五六十天,从该年8月耗到了10月,待他认为时机成熟以后才发起攻击。在与刘武周、宋金刚的军队,以及和刘黑闼的军队的诸次战争中,李世民无不故技重演。按照李世民对部将的解释,薛仁杲手下都系陇外悍卒,比唐军更能打仗。不把敌军耗疲再打,唐军伤亡必大,所以李世民是利用坚守和等待来寻找战机的。
由于影响战争的因素很多很多,天时、地利、人和,以及敌我双方军队任何一个环节出现了问题,都会影响气势这根周期曲线的变异,从而影响战斗力。
当然,问题可以反过来理解。如果“红龙”是处于弱势,或者处于周期曲线的下半周期,而敌人的气势正盛,压过了我军的气势,那么,这就不是我军应当接战的时机,怎么办?撤退也可,逃跑也可,等待也可……撤退是从地域上去通过周旋寻找机会,即从空间找机会;而等待则从时间上去找机会。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央红军进行第三次反“围剿”,就是开始与敌人捉迷藏,使敌人在苏区乱碰乱撞20多天找不到红军主力。后来敌人兵分三路,形成月牙形包围圈,向红军主力集结地高兴圩一带逼近时,在群众的掩护下,红军主力在两股敌人20公里的间隙中巧妙地跳出了敌人的重围。在敌人尚未明白之时,红军在莲塘、良村、黄陂三战三捷,忽然东去。当敌人明白发觉之后,以密集的兵力对红军实施大包围时,红军针对敌人害怕我军主力北出临川的心理,使出一计:以一部兵力向安乐方向佯动,将敌主力向东北方向牵引。蒋介石果然中计,而红军主力在群众的掩护下,乘机再次钻“角尖”,从两路敌军相距十余里的大山之间,巧越过去,又回到了兴国地区。后来蒋介石再次西进寻找我红军主力决战,红军则利用良好的群众条件,调动和疲惫敌人,又向西转移到以均村、菜园岗为中心的山区,以逸待劳。这时敌人为寻找红军主力已在崇山峻岭中来回奔跑了两个月,拖得人困马乏,不得不结束“围剿”。我军乘敌仓促退却之机,实施追击,取得了第三次反“围剿”的胜利。从这个例子中可以看出,利用我军熟悉的地形和人民群众向着红军的条件,磨钝敌军的锐气,在敌军气势高潮时不与战,到敌军疲惫和找到少量敌军(从局部的周期曲线来看,我军超过了敌军)时才战。而敌军疲惫之时,正是它气势的周期曲线开始从高潮走向了低潮。可见,任何的寻找战机、等待和造势、以及搞一切的谋略活动,都为着利用时间和空间捕捉这样一个时机——用我军的周期曲线的高潮处去对付敌军周期曲线的低潮处。这样一个契机点正是战争的致胜点。
三、对抗与战争同理
人类除战争之外,还有着许多的对抗性行为,例如警察捕捉罪犯,见义勇为者与凶杀犯的搏斗,以及体坛上的对抗比赛等等,这些行为的取胜之道和战争的取胜之道是同样一种原理。这一点,如果我们看到过西班牙的斗牛活动,我们就全明白这道理了。当一头野牛进入场子后,斗牛士用红披风逗弄野牛,表面上是为了使这场斗牛更有戏剧效果,让观众爱看,实际上也为着使野牛疯狂之后不断怒跑乱冲,到达疲惫的程度。野牛的体力和凶猛程度远过于人,如果在一开始时就与它生死搏斗,恐怕人是准定会输的,只有到了野牛疲惫到没有力气、动作缓慢的程度,斗牛士才有机可乘。这是人人知道的道理。但就是这样一个明白的道理,有时到真正要进入角色的时候,我们现实中的人仍然不懂,仍然凭意气用事,只想在气头上就发生拼斗,不管此时的时机是多么地不利,甚至要牺牲掉自己的生命。当然,这是指仅是敌我双方所进行的搏斗而言,如果是因了保护群众,或者是为了维护国家和民族的利益,不得不以自己的牺牲作代价,那是又当别论的了。
我们看待历史,发现不少的奸臣,当他如日中天、炙手可热,深得皇帝的信任时,许多为国为民的志士,想要除掉他,却是万难得手。然而,一旦他走势的周期开始下滑,或者皇帝对他开始怀疑,这时那怕小小的一封告状信,就能使他倒台,这仍然是一种很好的把握机遇的例子。
关于对抗的择机问题,其实古人早有了名言关照于我们了,还是那个孙子,在《孙子兵法》中言道:“避其朝锐,击其暮归”。就是说在对手早上朝气蓬勃出来时不要打击他,到他晚上疲惫而回时袭击他,这才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无论是战争还是对抗,都是这个道理。
但是,有些对抗是不允许你等待的,例如拳击、乒乓球等等赛事讲究公平一致,赛事不允许你等到对方的生理周期或者生物钟到达临界点以后进行,这当然是没有办法的事。但聪明的运动员仍然可以有所作为,他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和比赛进行中寻找对方的弱点,例如对手的某一个部位受伤了,运臂不灵,或者某一个地方是对手的较弱环节,或者找到了对手某一时刻心神不宁,于是利用这短暂的时机加紧进攻,将对手击败或把比分拉开。所以我们这些看热闹的观众觉得有些运动员打得比较机智,而有些运动员却一味地猛打猛冲,不会寻找对手的弱点,显得有些拙笨。
愈是短暂激烈的比赛、对抗,就愈要寻找一个最佳攻击点,这一点必须加以强调。因为,就拿两名拳手对垒来说,你先处于弱势,对手的气势比你高涨,于是你想用防守来消耗对手的体力,企图让对方像野牛一样把劲撒洒光了再行攻击,这个道理本没有错。然而,你的对手也在寻求战机,他也想乘你一开始就落下势时尽快击败你,所以很可能在你还没有等到对手疲惫之时,你就被击倒在地了。因此,尽管从理论上来说,要说周期律的比较,自然是等到对手到了体力周期的最低点,而不是从高潮时刚开始下降阶段为最好,事实上这是不容易办到甚至不可能的,打仗也同样如此。不但打仗如此,抄股票也是如此。按照我们的期望值,最好是到股票的最高点抛出,到最低点吃进,这是一厢情愿的事了。谁能预料下一段的走势呢?所以,迫不得已我们只好寻找“次低点”,也即是对手的力量开始有些削弱,自己的力量开始有些增强时进行攻击。这虽然不是对方生理周期或体力周期的最低点,却是攻击或对抗的最佳点。在这一方面,对抗就与那种旷日持久的战争不同了。日侵略中国,德军侵占苏联,两国的军队和人民可以四年、八年地拖它,可以数千里路甚至上万里路地拉散它,直至敌军实在打不下去,到达周期律的低潮处,体育的对抗运动和股票活动有时候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因此,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仍是我们思考和处理问题的灵魂。
值得声明一点的是,我们这里讲的不过是战争和对抗日方法论,而不是对抗的原则。因为,就人民内部而言,有了对抗发生以后,要作具体的分析,是叛乱、凶杀当然要毫不手软去平定,如果是人民内部矛盾,则是设法化解的问题。因为国家需要安定团结,人民需要和平宁静的生活,我们团体之间的生活准则要求宽容、谅解、友谊的相互支持,一味地讲究好勇斗狠,并且千方百计地使用阳谋和阴谋去斗败对方,有背于我们的道德。这一点是必须牢记的。
四、两条行为的定理
通过前面两章——行为的决策,和本章——战争和对抗中行为的抉择,我们把人类的行为的方法作了介绍。这正是如斯金纳所说的操作行为,是人类区别于一切动物的高一级的行为,也即是有理智的行为。通过这些方法介绍,我们似乎可以在这里作出一些结论性的东西了。
我们可以从中总结出两条定理性的东西。
第一条定理:在为达到某一个目标(目的)而进行行为决策时,在我们尽量排出的诸多策略中,最优策略必然存在。
我们将这条定理称之为“寻找斜边定理”。为什么叫它作“寻找斜边定理呢”?
对于一个直角或任意三角形来说,斜边小于两条直角边之和(任意三角形任一边小于其余两边之和)。这是几何上的定理。这个定理如果用于行为决策,就是我们寻找行为策略的目的,完全在于去寻找那条“斜边”,使我们从A点走向C点的距离比AB+BC更近一些。如果我们更通俗地解释一下,那就是,通向C点有两条或多条路途,AB+BC代表着其它诸种方案,而AC则代表最佳方案,在这诸种方案中,我们必能找到一种方案,这种方案实行起来,路线最近、时间最少、费用最小、最少耗费我们的人力和物力、也效益最佳。这就是我们需要寻找的最优策略,这个最优策略是必然存在的。
当然,作为是你的最优策略,但在与商场或战场的对手较量中,它不一定是必胜的策略。它可能是致胜策略,也可能是致和策略,甚至可能是致败的策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即使是致败策略,也必然使你损失最小,如果你用其他策略,则必然损失还要大得多。
第二条定理:对抗行为的最佳攻击点,应当选择我方周期走势的高涨区同时又是对方周期走势的低落期。
这种对方周期走势的低落期,既可以是人为制造的,也可以是天时:地利和人和的外部条件变迁所产生的。
对于这第二条定理,因为本章已重点讲到,这里就不再重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