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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思想决定未来(5)

彼得宫俗称夏宫,英译名Summer palace同我国颐和园,是彼得的行宫。根据自然地势分上花园、宫殿和下花园三部分,宫殿里的橡木书房里,有彼得肖像和他看的书,别有情调的中国厅里有他的日用品。上花园是典型的欧洲宫廷花园,修葺规整的树木藤蔓围成花墙和甬道,饰以池塘、雕像和喷泉,恬然静美。下花园则依据自然森林而成,大气浑然,既有森林的野趣粗犷,又有不露痕迹的设计感,是大海、森林、喷泉和宫殿的自然融合。人在其中,感觉到自己与自然相匹配的存在,自然既不是强大可怕的,又不至于如中国园林那样沦落成任人摆布的小乾坤。

夏宫最出彩的是喷泉。150个喷泉,无需水泵,利用上下花园的18米落差获得永恒动力,300年来,只要不结冰,日日喷涌不息。步步有泉、处处见水。有的闻声而喷,有的设有机关,踩着特定的石头能安全过关,踏错一步,喷泉即起,激起游客一片惊呼和欢笑。也有的机关设在暗处,适宜偷袭行人。最有代表性的是宫殿和下花园之间的梯形大瀑布,64个喷泉和250多尊镀金铜像,水道直通波罗的海,默默述说着彼得大帝对大海和外面世界强烈的征服欲。他甚至亲自在海边设计了一座小屋,独处其中,对海眺望。

彼得保罗要塞是涅瓦河右岸兔子岛上的军用古堡,墙最厚处达4米,里面至今有6座棱堡、3000门大炮等军事设施。从18世纪起,每日中午12时,堡内发射空爆弹,向全城居民报时,这一习俗流传至今。后来,古堡里修建了彼得保罗大教堂,内有从彼得大帝到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全家的陵墓。教堂上的尖顶钟楼曾是全城最高的建筑物。另有彼得大帝的坐像,跟充满英雄气概的青铜骑士不同,这个雕塑瘦长、夸张,头和身体的比例严重失调,很有现代派风格。1718-1917年间,要塞是国家监狱,从监视孔看向阴暗潮湿的长廊,似乎能看到囚室里的车尔尼雪夫斯基、陀思妥耶夫斯基、拉季舍夫和高尔基。列宁21岁的哥哥刺杀沙皇亚历山大三世未果被处死。另一个死在这里的是彼得大帝的长子阿列克谢,他受母亲影响反对改革,在古老的莫斯科公国和新式俄罗斯帝国之间选择前者,结果被父亲囚禁并暴毙,据说死于审讯拷打。虽然历史上很多人都曾经为自己的思想和观点付出生命的代价,但殒殁于28岁年华的阿列克谢还是有理由“只恨生在帝王家”的。

冬宫里的叶卡捷琳娜大帝

如果说彼得一世是俄罗斯之父,叶卡捷琳娜二世就堪称俄罗斯之母。这个女子通过杀夫(彼得三世)成为帝国掌门人,任内发展海军,打败土耳其,瓜分波兰,获得黑海出海口,还修建了冬宫。

冬宫可谓极尽奢华之能事,曾是沙皇皇宫和叶卡捷琳娜大帝的私人博物馆,从柏林购进伦伯朗、鲁本斯等250幅绘画开始,女皇在位的34年(1762-1796)不断收购各类艺术品,包括绘画、硬币纪念章和书籍。徜徉在华丽的孔雀大厅,但见华服的女皇端坐窗前,正研读《天真汉》或《哲学通信》,她与伏尔泰保持通信多年,直到后者1778年逝世。

现在的冬宫是国立艾尔米塔什(法语“一共孤独或隐蔽的地方”)博物馆,与伦敦大英博物馆、巴黎卢浮宫、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并称世界四大博物馆。藏有270万件艺术品,从古埃及的石棺、木乃伊、纸莎草纸文献、祭祀用品到科普特人的纺织品、伊朗银器、中国甲骨文、敦煌壁画,从拉斐尔、莫纳的画到米开朗基罗、罗丹的雕塑,无所不包。据说看完全部收藏要走22公里,在每样藏品前停一分钟,不吃不喝不休要五六年时间。

冬宫一面对着涅瓦河,另一面就是冬宫广场,气势恢宏,广场正中间有一根亚历山大纪念柱,是整块花岗石制成的,600吨重,47.5米高,不用任何支撑,仅靠自身重量屹立在基石上,看着叫人有点怕怕。比萨斜塔都歪了,它倒站得直直的。

俄法战争是俄罗斯历史上的一桩大事,所以在城市里留下了很多痕迹,除了这个纪念柱,还有着名的圣彼得堡大凯旋门。历史的幽默感在这件事上暴露无遗:为了纪念同一场战争,法国和俄国在同一年分别建立凯旋门。巴黎的凯旋门是拿破仑纪念1812年奥斯特利茨战役中战胜奥俄联军,圣彼得堡凯旋门则纪念1812年俄军最终战胜拿破仑。那一年,拿破仑60万大军在俄国遭遇雪暴,最终只余3万残兵撤回法国。俄法战争是拿破仑战争生涯的转折点,就像苏德战争是希特勒扩张事业和二战的转折点一样。

女皇送给圣彼得堡城的礼物,除了冬宫、向前辈沙皇致敬的青铜骑士像,还有一个没有旅游者会关注或前往的欧洲最大的图书馆——俄罗斯国家图书馆。“帝国图书馆”1795年建立,随即更名“帝国公共图书馆”向公众开放。事实上,公共教育正是建馆的初衷之一,1811年首任馆长制订的馆旨即“为了热爱学问的人和启蒙的利益”,为“俄罗斯国民进行社会启蒙”。熟悉穿越剧套路的现代人应该能看到普希金、莱蒙托夫、托尔斯泰、契诃夫在此间埋头阅读的身影,不远处,还有国立圣彼得堡大学、圣彼得堡技术大学、北极南极研究所、永冻土研究所,罗蒙诺索夫在其中一幢楼里头做着研究,而门捷列夫正打一个载入史册的盹。嘘,别打扰他们。无论他们在阅读、写作、做实验,还是小憩。

在这些俄罗斯人背后,还有一个莱比锡人,德国哲学家莱布尼茨,就是跟牛顿争微积分发明权的那主儿。除了跟牛顿互掐互骂、跟洛克争论认识论问题、创建数理逻辑,他还狂热地推动科学研究的制度性发展。从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到今天德国境内的各小公国,他到处游说各个国家领导人重视支持科学研究。他前后脚给俄罗斯的彼得大帝和中国的康熙皇帝写信,呼吁建立国家科学研究院。甚至以粉丝追星的热情,向康熙申请加入中国国籍。结果,彼得大帝看了信,把莱布尼茨邀请到彼得堡,建立了俄罗斯最早的科学院,而康熙皇帝宽容地笑了笑,扭头御书《日讲四书解义序》去了,转眼将蛮夷野人的来信忘得一干二净。这是17世纪后半叶的事儿。

今天,中国科学院的官网上说:“1949年,伴随着新中国的诞生,中国科学院成立。”

彼得堡真正的主人

圣彼得堡这个城市本身并不可爱,靠近北极圈,结冰期长达5个月,冬天只有中午前后几小时日照。夏季虽不至于极昼,却有“白夜”现象。晚上十一二点,天还是亮的,凌晨2点前后暗一两小时(不是天黑,只是天色暗下来),又是大白天。说起来听神奇美妙的,生活在其中却未必,太阳一直不落,不依靠钟表会丧失时间概念,生物钟很容易被搅乱到一塌糊涂,睡觉还一定要拉上厚窗帘或戴眼罩,这样的生活过个新鲜还罢了,连着几个月地过,可不舒服。

但是,有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夜》,白夜就变了模样,有了诗意和梦幻色彩。《罪与罚》和《卡拉马佐夫兄弟》固然是一等一的好作品,但看着真叫人难受,若是连续不间断地看完,不啻一场精神折磨。所幸还有《白夜》这么温婉一点的作品,让妥兄变得立体丰富饱满柔性多了。

是的,文人、学者、科学家,统称知识分子,他们才是圣彼得堡真正的主人,他们构成了这座城市的灵魂和气质,使得这座寒冷小城有如此惊人的魅力,让这里的一切都有了特别的意味。最后,果戈里的短篇小说《涅瓦大街》宿命地将我带到涅瓦大街。在俄罗斯,这条街相当于长安街加西单,林立着各式商场、饭店、咖啡馆、电影院、教堂、民宅、剧院、公共图书馆、博物馆、文化机关……我在街上整走了大半天,一幢幢楼看,几次差点撞到帅哥身上。圣彼得堡的建筑之美,令人目眩神迷,难以言表,相比之下,金发碧眼的帅哥都减损了吸引力。

就这样无限幸福地漫步街头,随时邂逅那些创造了俄罗斯辉煌文化的人:他们的雕像,他们的作品,他们的名字……国家图书馆前有陀思妥耶夫斯基雕像,俄罗斯第二大图书馆前头站着车尔尼雪夫斯基,国立博物馆(米哈伊尔宫)前的艺术广场上,站着多情的普希金。唱诗班的歌声从教堂门缝里流畅出来时,你分明看到安娜·卡列尼娜正穿着全黑的裙子,哀婉地站在教堂台阶上,而聂赫留朵夫正打点行装,准备跟玛丝洛娃一起流放去西伯利亚。屠格涅夫已经从莫斯科转到圣彼得堡大学哲学系来了,与车尔尼雪夫斯基成了校友,上课的时候,坐在他身边的,是从军事学校偷跑过来旁听的诗人涅克拉索夫。冈察洛夫在体制内混着,而别林斯基在办杂志做文学评论。现在,刚从高加索战场下来的列夫·托尔斯泰也来了,他半心半意地出现在各种聚会和舞会上,见了奥斯特洛夫斯基点个头,碰到鲍特金握个手。他们——罗蒙诺索夫、陀思妥耶夫斯基、克雷洛夫、柴可夫斯基、格林卡——谁也没想到,他们最早会安息在圣彼得堡的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大修道院,与那个俄国统帅苏沃洛夫为邻。还有其他一些“小人物”:圣耶萨大教堂上大气磅礴的人物雕像,形象造型都与沙皇的妻女们面貌相似,玩的是武则天和龙门石窟卢舍那佛的鬼把戏?1881年亚历山大二世被刺身亡的地方,竖立着“滴血大教堂”华丽花哨的洋葱头。喀山教堂里则长眠着改写了拿破仑人生命运的统帅库图佐夫。

可是,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人间好景也总是不长。尤其与其苦寒相匹配,圣彼得堡实在是个苦难的城市。在涅瓦河上,与冬宫隔江对峙的,是阿芙乐尔号巡洋舰,现作为军舰博物馆,永久固定在河上,属于纳希莫夫海军学校。中国人耳熟能详的“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思主义”,“一声炮响”就是这支舰发出的。1917年11月7日,该舰开到尼古拉耶夫桥。上午10时,列宁以革命军事委员会的名义,在舰上向全国广播《告俄国公民书》,晚上9点45分,该舰向冬宫发射第一炮,揭开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序幕。阿芙乐尔是古罗马神话中的司晨女神,“黎明、曙光”的意思,可正是阿芙乐尔号的这一声炮响,结束了俄罗斯光辉的19世纪,那个世纪里,文坛、画坛、乐坛,每个坛都星光灿烂,真正的群星璀璨。而司晨女神一声炮响后,苏联文化进入了意识形态引导的漫长的黑暗期。1934年基洛夫在圣彼得堡市内遇刺,斯大林趁机开始大清洗。1941年卫国战争中,这座水城经历了德军近900天的围困,战后获得苏联最高苏维埃授予的“英雄城”称号。而另一个很可能更符合事实的说法是,斯大林痛恨城里的知识分子,为了让文人们多死掉些,故意迟迟不发兵解救。

整个城市都在哭泣。一个时代结束了。

我也终于走累了,坐进那家小门小脸却鼎鼎大名的咖啡馆。70多年前,因为红杏出墙的妻子,普希金在这里灌下最后一杯咖啡,前往决斗,重伤身亡,年仅37岁。吮着咖啡,回味前一天参观的以普希金名义存在的城(普希金市,在城外不远,每年6月第一个星期天都有普希金生日庆典活动。此地原为彼得大帝妻子的属地,沙皇离宫之一,史称“皇村”,有着名的“琥珀厅”),这里是上尉的女儿跳舞和恋爱的地方,是罗亭漂泊流离的地方,还是英格丽·褒曼诠释的《真假公主》的伤心地。想来,宫廷争斗的血雨腥风、开疆拓土的宏图大业,有激荡有豪迈有惨烈有悲情,血肉之躯,宏阔历史,实实催人泪下。而伟大的文学家们书写记录了整整一个时代,厚重恢弘,高山仰止。

《品味经典》2013年第1期

9 让座:愿此事不再

那天并不是上下班高峰,公共汽车上虽然站满了人,但不算很挤。就算挤也没关系,因为我有座。

那趟9字头的远郊区车一个来回要5个小时,我可以放心地打个盹。醒来时,车正好进站,前门上车的人群中夹着个老汉。典型的民工模样,全身上下从表情到鞋子都皱巴巴的,衣服非常脏旧,肩膀处破了个洞,臃肿的衣服外头裹着更臃肿的一圈气味。他的周围很快空出一小块来。其实,即使没有众人的厌恶表情和嫌弃啧声,他也是一副畏缩的神情,好像恨不得把自己缩小再缩小,小到不存在,至少也小到完全不被注意,完全不妨碍别人。一句话击中了我:“他消灭自己的决心比旁人还强烈呢,只要这件事真能办得到。”

老汉很累的样子,一上车就坐在车厢一边的踏板上,售票员马上大叫起来:“起来,别坐那儿!”他忙怯怯地站起来,又换到另一边踏板上去坐,又被叫起来,他都很茫然地服从了。被呼来唤去两次后,他移到了近前,抓着我前排的椅子靠背。我能看清他手上暴胀的青筋,上面堆满艰辛和苦难,还有他脸上黑又深的皱纹,里面填满愁苦和倦怠。

北京的公车有个好传统,售票员看到年纪大的乘客,会招呼乘客让座,甚至直接要求某个年轻人“少坐点儿,让个座”。可这个老汉跟所有的农民一样看不出年纪,对我这种几乎没有去过农村的人来说,“农民伯伯”的形象是恒定的,就是“伯伯”,没有岁月流转人渐老之说。售票员的认识也许跟我一样。因为没有证据说明他老了,售票员当然也没有道理叫人给他让座。

老汉颤巍巍地站着,佝偻着身子。车子一顿,他猛的一晃,并没碰到谁,但旁边那个衣裳光鲜满头烫发的中年妇女还是皱着眉挪开几步,还捏了下鼻子。我皱着眉看那个皱眉的女人。如果她在工地住半年,没法洗澡,也会发臭的,同样的,如果工地里有温水浴缸和印度香精,老汉也会香喷喷的。

或许只是这种逆反心理作怪,我打了个手势,要把座位给他。他看见了我的动作,但显然没理解其中的意思,毫无反应,还往后缩了缩。倒是卷发中年女双目炯炯的注意到了这一举动,我一阵难堪,而且在她明察秋毫的关注下,我也没法放弃让座了,只好触触老汉的手背,并准备起身。没想到老汉触电一般松开扶手,把手缩了回去,并紧张地看我一眼,往车头处挪了几步,那里比较空。他不会妨碍别人了。

这个突然的变故让我措手不及,站起一半的身子僵住了。我让过无数次座,没有一次如此艰难。问题在于老汉不能理解我的意思。平素让座几乎不必说话,一个手势,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对方就知道侧身挤过来,熟练地说声谢谢,坐定了事。可同样的肢体语言传达给老汉,他却理解为“别碍事”、“离我远点”!

前后两三个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动静,我有点不知所措。他距离我几乎有一米远,中间隔着两排座位和几个人,我看着他,可他一直不与我对视,我“嗳”了两声,更多的人扭过头来看我,这太让人尴尬了,而且没人提醒老汉有人在叫他。我怎么办?继续大声“喂喂”?以我的个性,在公共场合嚷嚷并跟陌生人搭话,还不如杀了我,而且我当时的形象,大墨镜,冲锋衣,迷彩头巾,钢架背包,酷毙了的都市背包客造型。中年妇女几乎是幸灾乐祸地看着我,至少也是看热闹的乐呵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