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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剑齿兽和电光鱼(1)

结合了骷髅石怪的生活范围和昨天见到的战场,布雷德先生和他的小组判断剑齿兽生活在河流的左上侧区域。不过,没有人能够证实这个判断,因为他们所走过的地方,还不到阿尔利群山的一半。而阿尔利群山,是骷髅岛上最小的一处。也许,这所有的生物,都只是适逢其会,被他们在这里遇见,而非严格地划有不同领地。就像那些处处被视为俎上鱼肉的野牛,在不同的区域横冲直撞,完全不把生死存亡当作“牛”生大事。

但是这个判断多多少少也有一些用处,至少可以决定整个队伍的前进方向,是避开左上侧区域绕行,还是一往直前。布雷德先生把所有的可能性都和盘托出,兰伊、菲尔顿和哈肖贝恩却同时保持沉默。他们不敢替整个队伍做决定,因为他们不敢承担犯错的责任。布雷德先生叹了口气,提出了他的观点。既然他们心有余悸,还是采取保险一些的方案,避开剑齿兽的生活区域吧。

“昨天,它们没有攻击我们,不是吗?”兰伊突然说。

“它们根本就没有看见我们。”菲尔顿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可能。”哈肖贝恩还没有习惯在这几位资深的专家中间发言,但他还是鼓起勇气提出了自己的异议,“距离很近,目标又大,它们肯定发现我们了。”

布雷德先生同意哈肖贝恩的说法,他说:“也许它们没有攻击我们,只是因为我们的前方燃着火苗。谁也不敢保证它们还会像上午那样,不是吗?”

兰伊不说话了,自从他知道是自己的过错导致了上午的灾难,就不再在众人面前与布雷德先生作对了。可是他的不服气依然挂在脸上,每个人都看得出来,仿佛他对上午的过错完全归结于自己,感到委屈和不解。至少,汽油是哈肖贝恩倒的,不应该由他一个人承担所有的责任。

菲尔顿看着布雷德先生,问道:“你的建议是什么,教授?”

布雷德先生没有丝毫犹豫,就回答了这个他们畏首畏尾的问题:“我个人建议按照原路线继续行进。”他看了看这三个同伴的表情,发现他们有些木然,“如果绕道而过,我们必然要进入骷髅石怪的领地。尽管此前两次相遇,它们都没有表现出敌意,但进入它们的领地之后,我不敢肯定它们还是那么热情好客。”

这个并不算幽默的说法显然让他们的心情好了一些。菲尔顿点了点头,说:“是的,在这个地方,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布雷德先生继续说道:“骷髅石怪的速度很快,攻击力很强,如果向我们发起攻击,我们除了不停开枪,几乎没有其他的应对办法。根据上午的观察,剑齿兽——哦,就是上午那种红色的高大怪物,虽然身材高大,但运动速度缓慢,与它们对敌,我们的选择余地会更多一些。”

他的分析恰到好处,菲尔顿第一个站了起来,说道:“好吧,就这么决定吧。”

哈肖贝恩点了一下头,就转身出去了。他知道,这个时候,必须要给他的士兵们做好心理工作,毕竟打头阵永远都直接面临生死存亡,这是一种残酷的考验。

兰伊没有表态,不过,不管他是同意,还是反对,都已经无关紧要了。他站起身来,没有看布雷德先生,就扭头走了。布雷德先生有些惋惜,当面临危机的时候,最大的难题,并不是来自外界,而是内部的分崩离析。他对兰伊这种倨傲的表现异常不满,但他只有沉默着冷眼旁观,以免事态失控。

实事求是地说,兰伊的确是个优秀的地质专家。只用了一顿饭的时间,他就用那块石头证实了布雷德先生的推测。他告诉大家,在很多年前,海底火山的爆发,成就了这里的一切。当布雷德先生听到这个结论时,按捺不住心底的喜悦,与加丽对视了一眼。但兰伊的脾气与他故去的老友杜文相比,实在臭到了极点。他说完这个发现时,竟然用一种挑衅的眼光看着布雷德先生,意思是说,“瞧瞧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布雷德先生视而不见,带头为他鼓掌。

一切收拾妥当,他们离开了这块石质高地。哈肖贝恩已经回收了警铃,带着士兵们走在最前面。既然知道了前方面临的是什么,他的心里就不再那么惊惧了,至少,在他的心里,对付行动迟缓的动物是一件很有把握的事。队伍的最后只安排了四名士兵,一如既往承担殿后的任务。

然而,这次行进前所未有的顺利。一直走了两个小时,他们都没有见到骷髅石怪和剑齿兽的影踪。路上发现了一些与光鸟类似的鸟类,可还没等多里安拍下照片,它们就一闪而逝了。它们的速度奇快无比,像离弦之箭,好在它们体型娇小,若像雷翅隼那般,又要给队伍带来不可避免的麻烦了。

越往前走,树木越显高大粗壮,一些藤蔓缠绕在树干的周围,像情人紧密的拥抱。可布雷德先生知道,这些藤蔓不是什么温情的家伙,它们能够用长长的枝叶,把其他的小型动物卷进来,直到窒息而死才肯放脱,死去的动物尸体,就成了它们生存的养料。这一点,从它下方满地的兽骨就可以看出来。不过,对于人类它们是无害的,因为它们没有力量对付人类这样的庞然大物。

布雷德先生觉得有些好笑,人类在面对其他的弱者时,总是扮演强势而主宰的角色;可在面对其他的强者时,又总是扮演懦弱而屈从的角色。但人类为何总是习惯于作威作福,而忘记在水深火热中求得生存的时候了呢?难道历经千百万年的进化,作为这颗星球上的唯一的绝对主宰,就是为了凌驾于其他的生命体之上?

他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眼看着走进了藤蔓的中央部分,他才突然发现那些藤蔓的枝叶表现得有些异常。它们把枝叶聚拢在多棵树木之间,似乎想把队伍挤压到其他的路径上去。布雷德先生叫停了队伍,仔细观察着它们的动作。它们将靠近河流的一端全部堵了起来,密不透风,不知到底封堵了多少层。可在另外一个方向,藤蔓却无动于衷,不仅没有相互缠绕,反而避让开了一条通道。

不仅布雷德先生和他的小组,连兰伊和菲尔顿都发现了这个异常。他们急匆匆地聚在一起,让哈肖贝恩严阵以待。然而,静默了十几分钟,林木之间没有任何动静。菲尔顿向布雷德先生问道:“教授,它们好像想让我们走另一边?”

“嗯。”布雷德先生点了点头。

“可是,为什么?”菲尔顿有些紧张,其他人的表情和他相差无几。

“还不知道。”布雷德先生说,“它们当然另有目的。”

兰伊冷冷地“哼”了一声,显然对这个答案极不满意。不过,这一次布雷德先生没有反感,连他自己,都觉得很不满意,何况素来看不顺眼的兰伊呢?又过了十多分钟,他们听到了细微的沙沙声,像某种动物缓缓爬在石头上的声音。

“不会是地衣蛇吧?”菲尔顿实在怕极了那种可恶的小东西。

“不是,声音不同。”布雷德先生叫道,“队长,准备。”哈肖贝恩和另一名士兵把刺激药剂铺洒了一圈,再回到里面端起了他的枪。

沙沙声愈发密集,但布雷德先生可以判定,这不是什么大型动物。但没有人敢掉以轻心,墨毒蚓和石斑蛛,都是小玩意儿,却都给他们带来了伤亡。在这个地方,小的东西往往都是有毒的,这是它们赖以生存的法宝。否则,早就被其他的食肉性动物捕杀灭绝了。

沙沙声像爬在每个人的心上,让他们的脊背发凉。布雷德先生听得那种声音慢慢上去,断定这些东西在攀爬树干。他顿时明白了这种生物的种类,是石斑蛛的同族——“是蜘蛛,”他向众人说道,“小心,不是善类。”

“当然不是,”兰伊讥讽地说,“难不成它们还来跟我们握手拥抱?”

“闭嘴!”这声怒吼是菲尔顿的某位小组成员喊出来的,连他们都对兰伊的嚣张跋扈看不过去了。布雷德先生有些惊讶,可此时容不得他多想,沙沙声已经到了他们面前两米的地方。这时,他们都已经看到了那种小生物——它们的确小得离谱,只有半个手指般大,通体漆黑,表皮长着茸毛,小小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这群陌生来客。它们没有吐丝,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像柯达剧院里欣赏意大利歌剧的观众。

“戴上防护面罩。”布雷德先生轻轻地说道。他想起来石斑蛛“喷射”毒丝的手段,如果他的估计没错的话,这些小家伙大概也是使用同样的攻击手段。但是,他错了,这些家伙在哈肖贝恩撒下的刺激药剂面前停顿了五六分钟之后,竟然齐齐地掉转头,顺着来路返回去了。

“哈哈。”哈肖贝恩笑了起来。在各种敌对的动物面前,这是第一次虚惊一场。布雷德先生也没想到,刺激药剂竟然一举退敌。他缓缓地吸了口气,才脱下防护面罩。

“教授,怎么办?”菲尔顿像失去了大脑,面对突发情况时,总是习惯性地询问布雷德先生的意见,“我们往哪个方向走?”

布雷德先生没有回答,反而看着哈肖贝恩,问:“你们想复仇吗?”

“复仇?”哈肖贝恩诧异地说,“它们没有伤害我们呀。”

“我说的不是蜘蛛,”布雷德先生说道,“是藤蔓。它们堵住了我们前进的道路,逼我们进入那些蜘蛛的地盘,从而将我们置于险地。没想到我们却停了下来,这才转危为安,小伙子们,你们不想复仇吗?”

这个说法有些骇人听闻,哈肖贝恩还没有反应过来,说道:“你是说,藤蔓和蜘蛛是一伙的,是吗,教授?”

“严格地说,是的,”布雷德先生微笑着说,“它们是共同作案。”他转过头去,向他的学生们解释道,“藤蔓堵住了我们的去路,然后散发某种独特的气味,召唤这些蜘蛛前来。喏,不要忘了石斑蛛,这些蜘蛛大概会像石斑蛛一样,喷射带有强烈腐蚀性物质的丝线,所以我要你们戴上防护面罩。当然,我不敢肯定,但我相信你们和我一样,不愿拿自己的性命冒险。话说回来,这种协作方式,我们上午已经见识过了,想必你们还记忆犹新吧?”

“地衣蛇和‘电鳗表弟’?”安南禾疑问道。

“是的。”布雷德先生赞许地点了点头,“就是它们。‘电鳗表弟’电麻我们,地衣蛇发动攻击,与藤蔓堵住我们,蜘蛛前来攻击,是同一个道理。这是它们之间达成的交易。”

“交易?哼,教授,”兰伊忍不住出言相讽,“它们只是原始状态的动物,各种攻击手段都是先天性的生存方式。不要把你的理论带到这里来,我们不是你那群笨头笨脑的学生。”

他明知这句话会引起众怒,但他已经不再顾忌,他知道这些人不会与他计较,只有那个出手如风的安南禾。他警惕着安南禾,可安南禾只是不屑地笑了笑。然而多里安和诺瓦特同时动手了,一左一右,拳头落在兰伊的两边肋部。“哎哟,你们这两个小混蛋!”兰伊叫了起来。

没等到布雷德先生怒声制止,哈肖贝恩就冷冷地说道:“先生们,我尊敬你们,但希望各位理性对待我们的处境。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们就要对各位无礼了。”他的话绝不是威吓,因为他已经提起了枪端,只要有人抗议,他就会抡起枪杆敲在那个人的脑袋上。刺激药剂的生效,给了他信心和勇气,不过,也激发了这个家伙的野性。布雷德先生劝住了多里安和诺瓦特,将他们训了一顿,然而,没有人同情痛出了眼泪的兰伊。

哈肖贝恩向布雷德先生眨了眨眼,布雷德先生这才明白,这个家伙是在为自己出气。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队长,请为我们开出一条通路吧。”

他指的是割断藤蔓,开出一条道路来。他们不能按照藤蔓的意愿,从另一个方向经过。因为那条道路远离河流,会让他们失去参照物。当然,另一个原因就是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色蜘蛛,不管是否真的像石斑蛛一样危险,它们簇拥在一起的样子就已经叫人惊恐万分了。尽管如此,布雷德先生还是叮嘱哈肖贝恩的士兵们,只要开出一条通路就够了,不要大肆破坏这些藤蔓,毕竟这不是它们的过错,它们所做的一切,仅仅是为了生存。

哈肖贝恩答应了,和他的同伴们用军用匕首割断那些藤蔓。那些藤蔓受了痛楚,竟然自觉地退了回去。“看来它们挺识趣的。”哈肖贝恩说道。

“大概存在某种主观意识。”布雷德先生取了一小段标本,存放起来。兰伊觉得哈肖贝恩口中的“识趣”是在讽刺于他,但他不敢再激起众怒,那两个“小混蛋”的拳头,还真是够狠的。他带着自己的小组走在中间,既不愿与士兵们待在一起,又不愿跟布雷德先生的小组挨着。那么,可供他做出的选择,就只剩下菲尔顿那一组了。

这一场虚惊,让一群年轻的学生们情绪异常高涨。他们七嘴八舌地商讨着那些黑色蜘蛛和藤蔓的特点和习性——诺万特不停地说:“那一下真够劲,是吧,兄弟?”多里安没有接话,因为加丽的脸色明显带着不满。“嘿,我说,两位英雄,上午怎么不拿出男人的气概呢?”加丽冷冷地说。

她讨厌那个满嘴胡话的兰伊,但她同样不喜欢多里安和诺瓦特使用暴力。诺瓦特尚且罢了,他原本就是个好吃的家伙,不用脑子思考是正常的。不过,她不能容忍多里安也这样做。多里安抱歉地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知道加丽的脾气,一旦争执起来,那可就不是三句两句能够解决的事了。

“表现不错,南禾。”碧茵丽也有了开玩笑的兴致,她仿佛对安南禾没有出手教训兰伊那个混蛋很是惊讶。

安南禾和多里安一样,也没有说话。他原就没有动手的打算,因为兰伊的臭脾气一向如此,倒非刻意针对他们。换一种说法,他只是因为布雷德先生而对这群年轻人不满,仅此而已。那个家伙的本质,并不像他的脾气那么坏。布雷德先生没有教训多里安和诺瓦特,他只用了一个失望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他们就羞愧地低下了头,再也不说一句话了。

藤蔓区域很长,一直走过了这一片高大的树林,才算走出藤蔓的势力范围。他们在离开藤蔓区域的时候,又看到了成群结队的“电鳗表弟”。朱罗诺夫愤愤地说道:“亏我把它们叫作‘电鳗表弟’,它们竟然与地衣蛇狼狈为奸,差点让我们全军覆没。”

一群人都笑了起来,只有兰伊低声骂了一句:“蠢货。”

朱罗诺夫听到了这声“蠢货”,可他没有做出回应。这不是因为他的好脾气,而是因为他听到了某种低沉的吼声,是剑齿兽,那种通体赤红的怪物。布雷德先生迅速让整个队伍收拢起来,哈肖贝恩的士兵们围在外面,做好了作战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