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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疑兵之计(3)

哈肖贝恩回过头来看向布雷德先生,他的眼睛里写着感动和尊敬,因为他上过战场,知道这种兄弟间相互扶持的难能可贵。布雷德先生何尝不做此慨叹,但他没有选择,只有做出了开枪的手势。哈肖贝恩咬了咬牙,枪声连响,数头骷髅石怪一个翻身,栽倒在隔离沟里。这一来,原本倒下的骷髅石怪更难起身,愈发的尖声大叫。还没攻击上来的骷髅石怪放慢速度,缓缓走到近前,第一反应竟然也是救助同伴,而不是进攻。哈肖贝恩面有难色,又回过头来看着布雷德先生。布雷德先生闭上了眼睛,手上的姿势依然是开枪。

哈肖贝恩咬住了嘴唇,他的士兵们同样面带不忍,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酷。他们固然知道骷髅石怪只是受着剑齿兽的胁迫,然而境地如此,不得不发。剑齿兽的距离尚远,而骷髅石怪已经冲到近前,不是敌死,就是己亡,留给他们的选择,原本就这么残酷,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可想?

骷髅石怪的动作迅捷无比,可布雷德先生占据了先天优势。这片土壤松软的三角洲,给了他们挖掘隔离沟的便利。兰伊瞧见了第一道隔离沟在作战时的好处,带着自己的组员,不顾行进的疲劳,跳进最后一道隔离沟内,试图把它挖得更深更宽。但在另一侧独自面对蛛群的安南禾,就没有那么好过了。他取了一些汽油,在两圈药剂的中间堆了一些干枯的树枝,打算蛛群冲过来时,以火攻的战术消灭敌人。但他没有想到,蛛群在吐出丝网之后,竟然爬上丝网,就此越过了他布置的防线。安南禾此时才意识到他面临的真正敌人是那些黑色的小蜘蛛,根据此前的经验,石斑蛛没有这么高的智商。而黑豆蛛与藤蔓的相互协作,已经向安南禾证明了它们出类拔萃的智慧。

安南禾迫于无奈,只得先点燃了干枯的树枝。树枝窜出一条火头,把丝网上的蛛群烧得发出一连串的“劈啪”声。趁着火势阻敌的工夫,安南禾又建立了第二道防线。好在旁边干枯的枝条很多,给了他更多机会。只是,火势延缓了蛛群的进攻,同样阻住了安南禾的退敌行动。他不得不在火线的里侧重新设立防线。这意味着,只要再用这种方式防守四五个回合,他就会被蛛群逼到布雷德先生那边。到那个时候,腹背受敌,实在是不堪设想。他把汽油倒在枯枝上,点燃之后,扔向蛛群。这种方式可以保证他与蛛群之间的距离,让蛛群不至在短时间内逼得过近,但凡事有利有弊,如此一来,火头的威势就小了很多。蛛群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对同族的死亡视而不见,仍然一窝蜂地向前吐丝进攻。遗憾的是,尽管那种丝网杀伤力巨大,可在火苗之上,实是以卵击石,也幸亏如此,安南禾才能继续坚持下去。

布雷德先生已经不止一次地回头去看安南禾的处境,他很担心这个向多里安放出豪言的学生,能否抵住蛛群的进攻。黑压压的黑豆蛛,就像蝗灾时的蝗虫,遍地都是。中间夹杂着石样颜色的石斑蛛,不时地吐出箭一般的丝网。不过,看起来这个聪慧的孩子短时间内还能应付过来,这让布雷德先生放心不少。

此时,哈肖贝恩的士兵们已经打退了十多排骷髅石怪。每一次上来的骷髅石怪,看见同伴倒在地上时,都俯下身子,试图将同伴救回。但每一次,它们都像之前的同伴那样,倒在同伴的身边。哈肖贝恩的士兵们边打边哭,他们突然觉得自己像恶魔撒旦一样,面对这样的手足真情,竟然能够忍心连下杀手。剑齿兽远远地围了上来,不出布雷德先生所料,其中的七八十头果然堵住了队伍的后路。不过,布雷德先生并不觉得诧异,因为他们从没想过原路返回。在与戴恩斯取得联系之前,他们唯一的方向就是前进。因为那个视命令为天职的戴恩斯,肯定会依照官员的指令,把接应地点放在“代号1944”的终点位置。

倒在隔离沟前的骷髅石怪已经100多头,可其余的骷髅石怪还在重复着挽救同伴、中枪摔倒的动作。哈肖贝恩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在扣动扳机时千钧般重,他甚至想放弃防御,成全骷髅石怪的兄弟之义。他的士兵们看着哈肖贝恩,又回过头来看着布雷德先生,泪流满面。布雷德先生慢慢地叹了口气,他从士兵的脸上看到了绝望,是那种厌倦杀戮的绝望,他伸出了右手,做出了暂停射击的手势。

士兵们瘫坐在地上,看着骷髅石怪涌了上来,把受伤的、死亡的同伴拖向后方。但剑齿兽们发出了低沉的怒吼,触手缠住了倒退的骷髅石怪,眨眼之间,就将十多头骷髅石怪撕成了碎片。士兵们勃然大怒,不待布雷德先生发出指令,便换过弹匣,向着剑齿兽疯狂的扫射。可是,剑齿兽已经决意让骷髅石怪当替死羔羊,仍然保持围困姿势,只驱动骷髅石怪再次向前。距离过远,士兵们的射击无一奏效,眨眼之间,骷髅石怪又冲到了跟前。它们似乎全然不知救回同伴便会被剑齿兽处死,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同伴,又忍不住将它们拖回。如是再三,被剑齿兽处死的骷髅石怪已经为数近百。

哈肖贝恩大叫道:“逃啊,逃啊!”他怒气冲冲地骂着,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布雷德先生回头看向安南禾,那个学生还在坚持着自己的阵线。不过,为数不少的蛛群已经冲过了第一道火线,多里安和诺万特手里拿着燃烧的枯枝,正在协助安南禾退敌。布雷德先生走到哈肖贝恩的面前,向他的士兵们说道:“这是自然的法则,生死全由你们的手指掌握。你们看到了它们的兄弟之义,但别忘记,你们的背后同样是兄弟姐妹。”

这句话的功效,比任何解释都有力量。哈肖贝恩看到他的士兵们深深地吸了口气,咬着嘴唇恢复了专注抗敌的状态。可布雷德先生的脸上,却带着与他的话语不符的表情。他突然想到布雷德先生把电光鱼放生的场景,这才醒悟到这位教授伸出开枪的手势时,心里那种不能被常人所理解的痛楚。

一个挚爱生命的老教授,下达了杀戮的命令,他为的是什么?哈肖贝恩忍不住问了问自己。他明知道答案很简单,只是为了保全整个队伍。可是,骷髅石怪还在不停趋前,可恨的剑齿兽远远躲在背后,这种坚持,到底有多少意义?

兰伊和他的组员已经把最后一道隔离沟挖得像壕沟一样,他们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三角洲的背后,安南禾正带着另外两个年轻人坚持着。他们的手上没有枪支,但他们都没有放弃。哈肖贝恩突然觉得有些愧疚,他回过头来,用朦胧的泪眼看着眼前的战场。

骷髅石怪们几乎已经伤亡殆尽,只剩下六七头完好的骷髅石怪,站在同伴的尸体面前,悲愤地对天长啸。它们的脚下是几个伤兵,但它们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救助伤了的同伴,会被剑齿兽杀掉;向前攻击,会被可恶的陌生来客杀掉。它们同样没有选择,可它们为什么不选择逃跑?剑齿兽不停地发出督促的吼声,骷髅石怪们只稍作犹豫,就慢慢向前奔来。哈肖贝恩明知它们无辜,可他不得不扣动扳机。十多声枪响过后,这群被剑齿兽役使而来的骷髅石怪,终于全部倒在了第一道隔离沟的外围。第一道隔离沟的附近,俨然变成了隆起的丘陵,比三角洲高出了两米有余。

剑齿兽终于慢慢地围了上来,布雷德先生看着剑齿兽匍匐的姿势,才明白这群家伙是刻意要骷髅石怪们送死的。骷髅石怪的尸体堆在前沿,帮它们挡住了敌人射来的子弹——愤怒之余,布雷德先生又复惊恐,没想到剑齿兽的计谋竟然如此阴险毒辣。他大声将剑齿兽的意图喊了出来,哈肖贝恩和他的士兵们这才大梦初醒。但不管怎样,剑齿兽的计谋已经成功了。它们匍匐下来之后,进入了枪管的射击死角,一直逼近到第一道壕沟的外围,哈肖贝恩和他的士兵们都没有找到开枪射击的机会。

安南禾手边的树枝已经不多了,他不敢奔太远,生怕一不留神,便有三五只蜘蛛钻过火丛。多里安大声安排诺万特寻找干枯的树枝,诺万特抹了一把汗水,不迭地答应着。黑豆蛛的速度比石斑蛛快上许多,几番冲击下来,前排已经没有了石斑蛛的影踪。安南禾不知道石斑蛛是被黑豆蛛压在了身下,还是已经死亡殆尽,但黑豆蛛的攻击,并不因石斑蛛的趋少而和缓。诺万特抱来一大堆树枝,铺在火头跟前,多里安一个箭步,拽着他倒向另外一边。不及诺万特反应过来,原本站立的地方,便出现了一张丝网,随即又被火苗灼烧成灰。“别离得太近,”多里安的声音有些愤怒,“小心你的小命!”

诺万特没有说话,他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劫后余生的感觉冲击着他的脑海,甚至让他难以站立。他吸了口气,没有向多里安道谢,便继续去搜集树枝了。布雷德先生知道火攻同样可以对付剑齿兽,但这个方向燃起大火,实在难以控制,他不敢冒让整个骷髅岛化为烟灰的危险。剑齿兽躲在骷髅石怪的尸体背后,不时低声吼叫,似乎是在商定攻击方式。布雷德先生做了个手势,哈肖贝恩丢出一颗手雷。“轰”的一声,将骷髅石怪的尸堆炸开了一个缺口。枪声跟着连响,四头剑齿兽随即倒在地上。

剑齿兽群疯狂一般,半俯着身躯,以剑齿作为武器,快速向布雷德先生的队伍推进。哈肖贝恩的士兵们枪声不绝,打倒30多头剑齿兽时,剑齿兽群已经越过了那道骷髅石怪的尸体堆成的墙壁。“后退,”布雷德先生叫道,“后退。”士兵们向后退了十多米,已经退守到兰伊所挖掘的壕沟内侧。剑齿兽群的数量和体重优势在松软的三角洲土壤中立即变成了劣势,被陷在隔离沟的里侧,举步维艰。哈肖贝恩趁机连丢手雷,士兵们则抓住机会,待剑齿兽起身躲避的时候,开枪射击剑齿兽的腹部。不过十多分钟,剑齿兽群就倒下一半。与此同时,堵住布雷德先生退路的剑齿兽群眼见不妙,从侧后奔袭过来,试图合二者之力,将敌人一网打尽。这个策略的确高超,但剑齿兽不知道布雷德先生根本没有原路后退的计划,所以兰伊的壕沟,已经提前隔断了这道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