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第一次占据上风,忍不住哈哈大笑。士兵们向哈肖贝恩伸了伸大拇指,哈肖贝恩敬了个军礼,才慢慢摸了回来,问布雷德先生能否继续前进。布雷德先生看向巴可勒医生,巴可勒医生点了点头,说道:“已经缝合了,没有什么大碍,都是皮外伤。”舒波茨向巴可勒医生道了谢,咬着牙,勉强站了起来。
安南禾伸手接过舒波茨背上的通讯设备,不等舒波茨有所异议,便跟着队伍走了。莫里克搀扶着舒波茨,慢慢地跟在后面。到了野人们堆砌的石墙面前,哈肖贝恩才笑着告诉布雷德先生刚才发生了什么。布雷德先生忍俊不禁,心想那些自作聪明的野人,终于吃了自作聪明的亏。
搬开道路上的石墙,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金宋腰圆膀粗,搬动石块时就像捡起散落的保龄球,随手一丢,就丢到山谷的另一边去了。搬完石墙,队伍继续前行。哈肖贝恩大步在前,刚走出两步,脚下一空,直直地坠了下去。幸好他的手里还拿着枪,急中生智,将枪杆别在通道的石缝间,整个身子悬在了半空。士兵们把哈肖贝恩拉了上来,哈肖贝恩脸色惨白,这才意识到野人们安排下了连环计,在道路上的石墙背后,挖了一处深沟。金宋有些懊悔,说道如果不把石块丢到山谷那边,便可以直接垫入这条深沟里了。哈肖贝恩冷汗直流,醒了醒神,说:“没事,靠着山谷的侧壁走。”
侧壁上还是石头,稳固性自不必说。队伍走过深沟,七嘴八舌地说,见到野人,再也不会手下留情。哈肖贝恩的士兵们一语不发,眼神里的杀气告诉布雷德先生,野人们要遭殃了。他没有多说什么,在被激怒了的士兵面前,他只能期望野人们自求多福。但他只看了一眼,就失望地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多里安。
多里安迟疑了一下,看向不远处。不远处的高地上,数十个野人正在用藤蔓织成的网子吊在通道的上头。看来,它们对于居高临下制敌死命的战术屡试不爽,已经成了固化的思维方式。多里安冲着布雷德先生摇了摇头,那意思是说,我不管了,让士兵们放手干吧。哈肖贝恩得了布雷德先生的口令,二话不说,横刀立马一般,站在当地滴滴答答地打出一串子弹。士兵们站在哈肖贝恩身旁,也不寻找掩护,对着野人就是一顿猛烈的扫射。看来,野人们的挑衅,激起了他们的怒火和傲气,已经让他们忍无可忍。野人遭到了有史以来最为惨痛的教训,瞬间被击倒一大半,顺着高地滚落下来,摔落在山谷中,便有10条性命,也活不成了。其余的野人哄然而散,但还没跑出两步,又被哈肖贝恩接连击中。最后,只有一个野人成功逃生,不过,那也是出于哈肖贝恩的恩典,因为它的身材不高,乳房凸出,是一个雌性野人。所以,哈肖贝恩迟疑了一下,放它走了。
可哈肖贝恩没有想到,这只逃脱的野人,后来给队伍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没有人能够未卜先知,哈肖贝恩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本着自己的内心做出了这个决定。布雷德先生赞许地看了哈肖贝恩一眼,说道:“小子,做得不错。”
多里安冲上去,跟哈肖贝恩来了个大大的拥抱。他所感激的不是哈肖贝恩枪法的精准,而是哈肖贝恩做出了放弃赶尽杀绝的决定。哈肖贝恩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任由多里安紧紧地抱了两分钟,才喘着粗气,说:“多里安,我放走了你的小情人。”
多里安冲着哈肖贝恩的脑袋上轻轻打了一下,笑着说道:“多谢你手下留情。”
安南禾走了几步,叫道:“教授。”
布雷德先生应了一声,顺着安南禾的目光看向远处。那头雌性野人遁逃的通道上方,层层叠叠的山石背后,都涌出了野人的身影。从这里看去,密密麻麻,足有数千个。哈肖贝恩的笑声戛然而止,回过头来,怔怔地看着多里安。多里安没有说话,先看了看布雷德先生,再看了看安南禾。布雷德先生摇了摇头,对哈肖贝恩说道:“没有退路。”
哈肖贝恩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是让士兵们大开杀戒。可是,就算弹药够用,他们也难以坚持到底。对骷髅石怪和剑齿兽的那场大战,已经让他们杀的手软。眼看着那么多的生命毁灭在自己手上,他们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难以自赎的罪恶感。难道这一次,历史还要重演?但看起来,他们没有别的选择。既然布雷德先生这种视生物如性命的老教授,都做出了这个决定,他们身为士兵,也只得奉命而行。
野人们不再与队伍拼智斗力,而是高高地躲在上头,在那里发起攻击。它们居高临下,手里的石块像雨滴般落了下来。尽管精准度太差,但千百块石头中,总有一两块命中。哈肖贝恩和士兵们陷入了苦战的境地。与野人们的距离太远,虽然还在射程之内,但受到山风的影响,加上野人们躲在山石背后,开了数枪,只打中了一个野人。那个野人“呜”了一声,向崖下坠去,然后撞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顿时溅出一朵血花,成了一滩血肉。野人们“嗷嗷”怒吼,不停地向下扔着石块。
布雷德先生大叫道:“先找掩护,先找掩护。”
哈肖贝恩愤怒地骂了一声,带着士兵们隐蔽起来。布雷德先生带着队员们退回到深沟处,这里可以避开野人们的攻击。舒波茨叫特尼道尔向安南禾要回了通讯设备,说这是他们小组的责任,无论如何,不能给别人增添额外的负担。安南禾看着他脸上坚持的神情,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将通讯设备递给了特尼道尔。
野人的攻击没有持续太久,不过10多分钟,层峦之后的碎石就被它们丢掷罄尽。几个野人异常刚猛,吼叫几声,折断身旁碗口粗细的小树,便横着向山谷掷来。哈肖贝恩觑得机会,接连两枪打在断树中央。那棵小树从中断开,几个野人用力过猛,还没做出反应,便一头栽了下来。山石背后的野人桀桀呼叫,却无计可施,只得眼睁睁看着几个野人摔到山下,命丧九泉。
布雷德先生观察了片刻,做了个手势,哈肖贝恩的士兵们继续分作前后两队,一队留作警戒备战,一队率先开路,带领队伍继续前行。队伍走出两三百米,未遇到任何阻碍,后队跟了上来,说道上方的野人已经散去了。布雷德先生叫队伍停了下来。哈肖贝恩走到布雷德先生身边,要求先行探路。布雷德先生皱着眉头思索了几分钟,才答允了他。哈肖贝恩趴了下来,匍匐着缓缓前行。士兵们大汗淋漓,目不转睛地盯着哈肖贝恩的上方。蓦然间,一阵哗啦啦的响声,擦着哈肖贝恩的脑袋,落到他的身边,是一块棋盘大小的方石。哈肖贝恩就地滚开,飞快地退了回来,抬头看去,野人在这一片区域上面,又建立了防线。不过眨眼之间,数块大石就落在了山谷通道上,溅出一连串火花。士兵们怒不可遏,对着上方开了数枪,数个野人猝不及防,当即中弹,嗷嗷叫着落了下来,摔在哈肖贝恩前方不远处。哈肖贝恩余怒未消,对着野人的尸体,又打了几枪,冲着上方吼了几声。
布雷德先生愁眉不展,倘若一直这样僵持下去,整个队伍都改变不了被动挨打的状态。野人是这个山谷的主人,它们不可能选择退让,更不会选择远避。它们既不肯近前作战,队伍就必须向前逼近,这样一来,损失就难以衡量了。
多里安站了出来,说道:“我建议以退为进,先退到刚才的石头阵,再见机行事。”他看着众人怀疑的眼光,犹豫了片刻,才补充道,“野人的攻击是根据我们的行进情况而布置的,我们走到任何一个地方,它们都会在我们的前方组织攻击。但我们撤到后面,一定出乎它们的预料,借着藤蔓的掩护,我们可以安营扎寨,作为休整的营地。”
所有人都认为这个法子可行,然而没有人点头表示同意。因为队伍的方向是前进,这般退回,只会保持和野人的僵持状态,并不能解决眼前的危机。兰伊白了多里安一眼,说道:“休整过后再次出发,也不过是重复现在的境况。”
多里安微微一笑,说:“我们休整到晚上再出发。”
兰伊跳了起来,大声说道:“你是说走夜路?”
多里安点了点头。
兰伊冷笑了一声,刻薄的笑声让人觉得这个老家伙有种故态复萌的迹象。他歪着头,看着多里安,说:“在野人熟悉一草一木的地方,你建议我们摸黑赶路。嘿,小子,比起你父亲,你可差得远了。”
“我觉得他比我强多了,”布雷德先生淡淡地说,“兰伊教授,请听听他的理由,好吗?”他一直没有说话,既是在思考多里安提出这个建议的理由,也是想让多里安独自面对质疑——只有独自面对,才能学会成长,这是他自身的经验。不过,既然兰伊提到了父子比较,他不能不开口了。他确实认为多里安比自己强的多了,至少,这个自小胆怯的家伙,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大胆提出自己的看法。
多里安感激地看了看布雷德先生,才清了清嗓子,说:“摸黑赶路,当然对我们不利,但达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我们的目的是前行,不是作战,所以用最简便的方式走出野人谷,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可以利用士兵的夜视仪掌握前方情况,就算野人有一定的夜视能力,也不能及远。在这一点上,我们已经掌握了主动权。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主要的原因,那就是野人在白天一定严阵以待,全力盯防,到了夜里,体力和精神就会下降,恰恰给了我们乘虚而入的机会。”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有些惴惴不安地看了看布雷德先生。布雷德先生面无表情,用手掌支着下巴,好像陷入了沉思。
安南禾走出两步,清晰简洁地说道:“我赞同这个方案。”跟着布雷德先生的学生们统统表示同意多里安的建议,紧接着舒波茨、莫里克、特尼道尔,甚至兰伊的手下金宋、坎宁、唐克斯,都站了出来,说听起来这个建议很有道理,不妨一试。兰伊束手无策,只得点了点头,垂头丧气地说:“好吧,那好吧。”
布雷德先生慢慢地笑了笑,笑容里满是安慰和骄傲。哈肖贝恩和他的士兵们照旧分作两队,掩护队伍开始后撤。前队变后队,撤离速度异常顺利,不过10多分钟,队伍就撤回了石头阵。士兵们将藤蔓收集起来,折叠成三四层,像露天帐篷一样,挂在营地的上方。这样一来,即便野人发现了他们的休整地点,也无法看清藤蔓下的实况,更不必说掷石攻击了。
一切都如多里安的预料,直到晚间,野人都没有再向他们发动进攻。利用这段时间,队员们美美地睡了一觉。夜色渐深,布雷德先生听到漫山遍野的野人不停地发出尖锐的呼声,之后整个山谷,慢慢地陷入了沉寂。多里安站起来,说道:“出发。”
他替代了布雷德先生,跟着哈肖贝恩走在队伍的前列。队员们既要顾虑山谷中的碎石块,又要控制自己不发出任何声响,行进速度不由得慢了很多。不过,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陷阱和阻碍,已经足够让他们欣喜万分了。走出两三个小时,估摸着已经走了六七千米,哈肖贝恩轻声汇报说,前方已经不再是山谷了。布雷德先生借着夜视仪向前看去,略微倾斜的山道两边,已经没有类似的凸出高地,这才慢慢地点了点头,说道:“嗯,走出来了。”
可是走出来后,又有了走出来的难题。出了野人的山谷,并不意味着前方没有野人影踪。走在野人谷的时候,还可以借助地形寻找掩护,到了这里,就只能短兵相接了。布雷德先生要求队伍在此休息片刻,他和兰伊商定下一步行动。加丽握着多里安的手,柔情无限地看着他,轻声在他耳旁说了一句什么,惹得多里安吃吃低笑。
兰伊建议就地休息,说前方林木密集,指不定便会遇到阿尔利群山上的各种怪物。布雷德先生虽然有心继续前行,但考虑到未知的危险,只好顺从兰伊,做了原地休息的决定。队员们难得赶一趟万事顺利的夜路,精神高涨,听到就地休息的命令,都沮丧地大发牢骚。然而,布雷德先生和兰伊的态度异常坚决,队员们除了无条件服从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