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的魂
冰岛观鲸记
那一条制作得惟妙惟肖的塑胶鲸鱼，被套在一个人身上，在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的大街上走来走去，鲸鱼身上，写了一行英文字：“请你们不要吃我！”有个瘦小的华籍男子，跟随在后，分发传单，呼吁到访冰岛的游客，基于保护“濒危动物”和尊重自然的大原则，不要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把鲸鱼化为“盘中餐”。
他们是香港“国际动物福利基金会”（IFAW）的成员。
这位洋名威廉的华籍男子向我解释道：冰岛在1987年开始发展观鲸业而停止捕鲸业，但是，很遗憾的是，到了2006年，冰岛又开始了大量的“商业捕鲸”。
“捕杀鲸鱼的整个过程是非常残忍、非常不人道的。”威廉说：“根据统计，在冰岛，只有大约5％的人常吃鲸鱼，然而，近年来，随着旅游业的蓬勃发展，鲸鱼的消耗量却大幅度增加了。追溯原因，许多旅客以为吃鲸鱼是冰岛的一大传统，因此，对鲸鱼肉趋之若鹜。为了满足旅客食欲，冰岛的捕鲸行动绝难终止。”说着，威廉唇边浮起了一抹讥讽的笑意：“游客一方面要出海观鲸，另一方面，又要大吃鲸鱼肉，试想想，一旦鲸鱼被吃光了，大家哪里还有机会看到它飞跃出海的雄姿！”
这时，“站”在他旁边那条“鲸鱼”，突然开口“说话”了：
“旅客们，你们应该只用眼睛来欣赏我们，不要用嘴巴来享受我们！”
围观者全都哈哈大笑。
捕鲸，在冰岛是有其历史和地理渊源的。冰岛土壤贫瘠，加上一年有四分之三的时间处于冰天雪地的酷寒中，不利于耕种。农业不兴，食物匮乏，如果出海捕得一条体积硕大的鲸鱼，至少有一长段时间不必为粮食问题伤脑筋了。
有一个时期，冰岛政府只允许那些领有特殊执照的人在“数量限额”的情况下捕杀鲸鱼，借以充作“科学研究”之用。然而，到了2006年，冰岛政府又重新允许并开展“商业捕鲸”。此举遭到世界各国环保机构的强烈反对，但是，冰岛政府在强大的经济压力下，不得不维持商业捕鲸的决定，而冰岛国民基于商业捕鲸能够缓和国内的经济压力、改善经济的状况，大部分也都支持政府的决定。单在去年，冰岛就出口了880吨重的鲸肉、鲸脂和鲸油。鉴于此，“鲸鱼与海豚保护协会”出面指责冰岛无视国际社会保护鲸鱼的努力，请求美国对冰岛实施经济制裁。这事，迄今尚无定夺。
过了几天，我们来到了被誉为观鲸最佳的小城胡萨维克，兴奋难抑，出海观鲸。
买了船票，穿上了由旅游公司所提供的保暖衣裤，厚厚重重、肥肥大大，每个人看起来都像是一只特大号的粽子。
船只尚未离岸时，旅客甲看着宣传海报上那条飞跃于半空中的大鲸鱼，惴惴不安地问道：“嘿，这鲸鱼，会不会跳进船舱来？”游客乙立刻兴奋莫名地应道：“跳进船舱？嗳嗳嗳，那我不就可以在零距离拍到惊世骇俗的照片了？”游客丙也神情亢奋地插口说道：“大家合力制服了它，便可以搞个鲸鱼大餐了。”这时，导游不慌不忙地应道：“有些鲸鱼，比如说，蓝鲸，长达二十多米，重达一百多吨，万一真的跳上船舱，唯一的结果就是船沉人亡。”看到有些胆小的旅客脸上闪出惧怕的青光，她接着又说：“不过呢，这样的事情，前所未有。一旦发生，大家就闻名全球了呀！”在一片嘻嘻哈哈的笑声里，40余名旅客鱼贯上船。
浩瀚无垠的大西洋，庞大、辽阔、深邃、诡谲，像个难以捉摸的阴谋。海面安静，那时而青时而蓝的海水，泛着晶莹的亮光，是全无污染的那种洁净。然而，渐渐地，海面起皱，涛声喧哗，波浪越掀越高，惊险地卷起了千堆雪，船只在波涛里忽上忽下的，像驶在抛物线上，人呢，在上上下下的颠簸中，晕晕眩眩的，好像在与海洋恋爱呢！
这时，忽听得导游高声喊道：
“快，快朝左边看！”
左边，一条巨大的、灰色的鲸鱼，以戏水的姿态，欢快地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上划出了一道优美而又纯熟的弧线，好像骤然出现在海上一道银亮的虹；黑白双色的尾巴，在波浪中活泼地打转，转出了一种无拘无束的快乐和自豪；那种和大自然圆融完美地结合为一体的感觉，竟是如此触动人心。
游弋于大西洋的鲸鱼，是大西洋的魂。
没有了鲸鱼的大西洋，该是多么的寂寞啊！
当天晚上，在当地的一家餐馆，我们一家子都点了鳕鱼。你想，看过了鲸鱼在海洋无羁飞跃的美姿，谁又舍得把那道闪亮的弧线吞进肚子里呢？
邻桌的食客，点了备受争议的鲸鱼。只见她以优雅的手势切了一块猩红色的鲸鱼肉，慢条斯理地送进嘴里，但是，只嚼了一下，便皱着眉头苦着脸，向同伴抱怨：“噫，好腥啊！”说着，连连啜了好几口酒，状甚狼狈。
我心想：嘿嘿，富于灵性的鲸鱼，是懂得如何“报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