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成功励志读《庄子全书》学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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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达生(1)

题解《达生》是庄子对通达人生的思考和探索。庄子建构了“与道为一”的理想人生境界,指引人们通过对“道”的追求,达到人生的顺达和通畅。庄子认为,人生通达要遵循“无为”的自然之道,守住真朴这个生命的根,超越物役物累,保持精神的独立和自由,内外兼养,适而不过。

原文达生之情者,不务生之所无以为;达命之情者,不务知之所无奈何。养形必先之以物,物有余而形不养者有之矣;有生必先无离形,形不离而生亡者有之矣。生之来不能却,其去不能止。悲夫!世之人以为养形足以存生;而养形果不足以存生,则世奚足为哉!虽不足为而不可不为者,其为不免矣。

夫欲免为形者,莫如弃世。弃世则无累,无累则正平,正平则与彼更生,更生则几矣。事奚足弃而生奚足遗?弃事则形不劳,遗生则精不亏。夫形全精复,与天为一。天地者,万物之父母也,合则成体,散则成始。形精不亏,是谓能移;精而又精,反以相天。夫欲免为形者,莫如弃世。

译文通晓生命实情的人,不会去努力追求对于生命没有什么好处的东西;通晓命运实情的人,不会去努力追求命运无可奈何的事情。养育身形必定先得备足各种物品,可是物资充裕有余而身体却不能很好保养的情况是有的;保全生命必定先得使生命不脱离形体,可是形体没有死去而生命却已死亡的情况也是有的。生命的到来不能推却,生命的离去不能留止。可悲啊!世俗的人认为养育身形便足以保存生命;然而养育身形果真不足以保存生命,那么,世间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去做呢!虽然不值得去做却不得不去做,内中的操劳或勤苦也就不可避免。

想要免除操劳形体的情况,不如忘却世事。忘却世事就没有劳苦和拘累,没有劳苦和拘累就算走上了正确的道路,走上了正确的道路就能跟随自然一道生存与变化,跟自然一道生存与变化也就接近于大道了。世俗之事为什么须得舍弃而生命途中的痕迹为什么须得遗忘?舍弃了世俗之事身形就不会劳累,遗忘了生命的涯际精神就不会亏损。身形得以保全而精神得以复本还原,就跟自然融合为一体。天和地,乃是万物(生长、繁育)的父体和母体,(阴阳二气)一旦结合便形成物体,物体一旦离散又成为新的物体产生的开始。形体保全精神不亏损,这就叫做能够随自然的变化而变化;精神汇集达到高度凝聚的程度,返回过来又将跟自然相辅相成。

原文子列子问关尹曰:“至人潜行不窒,蹈火不热,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栗。请问何以至于此?”

关尹曰:“是纯气之守也,非知巧果敢之列。居,吾语汝!凡有貌象声色者,皆物也,物与物何以相远?夫奚足以至乎先?是色而已。则物之造乎不形而止乎无所化,夫得是而穷之者,物焉得而止焉!彼将处乎不淫之度,而藏乎无端之纪,游乎万物之所终始,壹其性,养其气,合其德,以通乎物之所造。夫若是者,其天守全,其神无郤,物奚自入焉!”

“夫醉者之坠车,虽疾不死。骨节与人同,而犯害与人异,其神全也,乘亦不知也,坠亦不知也,死生惊惧不入乎其胸中,是故遻物而不慴。彼得全于酒而犹若是,而况得全于天乎?圣人藏于天,故莫之能伤也。

复雠者不折镆、干,虽有忮心者不怨飘瓦,是以天下平均。故无攻战之乱,无杀戮之刑者,由此道也。”

“不开人之天,而开天之天,开天者德生,开人者贼生。不厌其天,不忽于人,民几乎以其真!”

译文列子问关尹说:“道德修养臻于完善的至人潜行水中却不会感到阻塞,跳入火中却不会感到灼热,行走于万物之上也不会感到恐惧。请问为什么会达到这样的境界?”

关尹回答说:“这是因为持守住纯和之气,并不是智巧、果敢所能做到的。坐下,我告诉给你。大凡具有面貌、形象、声音、颜色的东西,都是物体,那么物与物之间又为什么差异很大,区别甚多?又是什么东西最有能耐足以居于他物之先的地位?这都只不过是有形状和颜色罢了。

大凡一个有形之物却不显露形色而留足于无所变化之中,懂得这个道理而且深明内中的奥秘,他物又怎么能控制或阻遏住他呢!那样的人处在本能所为的限度内,藏身于无端无绪的混沌中,游乐于万物或灭或生的变化环境里,本性专一不二,元气保全涵养,德行相融相合,从而使自身与自然相通。像这样,他的禀性持守保全,他的精神没有亏损,外物又从什么地方能够侵入呢!”

“醉酒的人坠落车下,虽然满身是伤却没有死去。骨骼关节跟旁人一样而受到的伤害却跟别人不同,因为他的神思高度集中,乘坐在车子上也没有感觉,即使坠落地上也不知道,死、生、惊、惧全都不能进入到他的思想中,所以遭遇外物的伤害却全没有惧怕之感。那个人从醉酒中获得保全完整的心态尚且能够如此忘却外物,何况从自然之道中忘却外物而保全完整的心态呢?圣人藏身于自然,所以没有什么能够伤害他。复仇的人并不会去折断曾经伤害过他的宝剑,即使常存忌恨之心的人也不会怨恨那偶然飘来、无心地伤害到他的瓦片,这样一来天下也就太平安宁。没有攻城野战的祸乱,没有残杀戮割的刑罚,全因为遵循了这个道理。”

“不要开启人为的思想与智巧,而要开发自然的真性。开发了自然的真性则随遇而安,获得生存;开启人为的思想与智巧,就会处处使生命受到残害。不要厌恶自然的禀赋,也不忽视人为的才智,人们也就几近纯真无伪了!”

原文仲尼适楚,出于林中,见痀偻者承蜩,犹掇之也。

仲尼曰:“子巧乎!有道邪?”

曰:“我有道也。五六月累丸二而不坠,则失者锱铢;累三而不坠,则失者十一;累五而不坠,犹掇之也。吾处身也,若橛株枸;吾执臂也,若槁木之枝;虽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吾不反不侧,不以万物易蜩之翼,何为而不得!”

孔子顾谓弟子曰:“用志不分,乃凝于神,其痀偻丈人之谓乎!”

蜩,蝉。老人万物皆不入心,眼前只有蝉翼,真可谓用心不散,可比神仙。

译文孔子到楚国去,走出树林,看见一个驼背老人正用竿子粘蝉,就好像在地上拾取一样。孔子说:“先生真是巧啊!有门道吗?”

驼背老人说:“我有我的办法。经过五六个月的练习,在竿头累迭起两个丸子而不会坠落,那么失手的情况已经很少了;迭起三个丸子而不坠落,那么失手的情况十次不会超过一次了;迭起五个丸子而不坠落,也就会像在地面上拾取一样容易。我立定身子,犹如临近地面的断木,我举竿的手臂,就像枯木的树枝;虽然天地很大,万物品类很多,我一心只注意蝉的翅膀,从不思前想后左顾右盼,绝不因纷繁的万物而改变对蝉翼的注意,为什么不能成功呢!”孔子转身对弟子们说:“运用心志不分散,就是高度凝聚精神,恐怕说的就是这位驼背的老人吧!”

原文颜渊问仲尼曰:“吾尝济乎觞深之渊,津人操舟若神。吾问焉,曰:‘操舟可学邪?’曰:‘可。善游者数能。若乃夫没人,则未尝见舟而便操之也。’吾问焉而不吾告,敢问何谓也?”

仲尼曰:“善游者数能,忘水也。若乃夫没人之未尝见舟而便操之也,彼视渊若陵,视舟之覆犹其车却也。覆却万方陈乎前而不得入其舍,恶往而不暇!以瓦注者巧,以钩注者惮,以黄金注者殙。其巧一也,而有所矜,则重外也。凡外重者内拙。”

译文颜渊问孔子说:“我曾经在觞深过渡,摆渡人驾船的技巧实在神妙。我问他:‘驾船可以学习吗?’摆渡人说:‘可以的。善于游泳的人很快就能驾船。假如是善于潜水的人,那他不曾见到船也会熟练地驾驶船。’我进而问他怎样学习驾船而他却不再回答我。请问他的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孔子回答说:“善于游泳的人很快就能学会驾船,这是因为他们习以成性适应于水而处之自然。至于那善于潜水的人不曾见到过船就能熟练地驾驶船,是因为他们眼里的深渊就像是陆地上的小丘,看待船翻犹如车子倒退一样。船的覆没和车的倒退以及各种景象展现在他们眼前却都不能扰乱他们的内心,他们到哪里不从容自得!用瓦器作为赌注的人心地坦然而格外技高,用金属带钩作为赌注的人而心存疑惧,用黄金作为赌注的人则头脑发昏内心迷乱。各种赌注的赌博技巧本是一样的,而有所顾惜,那就是以身外之物为重了。大凡对外物看得过重的人其内心世界一定笨拙。”

原文田开之见周威公。

威公曰:“吾闻祝肾学生,吾子与祝肾游,亦何闻焉?”

田开之曰:“开之操拔篲以侍门庭,亦何闻于夫子!”

威公曰:“田子无让,寡人愿闻之。”

开之曰:“闻之夫子曰:‘善养生者,若牧羊然,视其后者而鞭之。’”威公曰:“何谓也?”

田开之曰:“鲁有单豹者,岩居而水饮,不与民共利,行年七十而犹有婴儿之色;不幸遇饿虎,饿虎杀而食之。有张毅者,高门悬薄,无不趋也,行年四十而有内热之病以死。豹养其内而虎食其外,毅养其外而病攻其内,此二子者,皆不鞭其后者也。”

仲尼曰:“无入而藏,无出而阳,柴立其中央。三者若得,其名必极。夫畏涂者,十杀一人,则父子兄弟相戒也,必盛卒徒而后敢出焉,不亦知乎!人之所取畏者,衽席之上,饮食之间;而不知为之戒者,过也!”

牧夫牛羊

庄子认为养生如牧羊,看见落后的就要鞭打它,养生要精神修养和保护身体内外兼修,时时注意保持两者的平衡。

译文田开之拜见周威公。

周威公说:“我听说祝肾在学习养生,你跟祝肾交游,从他那儿听到过什么呢?”

田开之说:“我只不过拿起扫帚来打扫门庭,又能从先生那里听到什么!”

周威公说:“先生不必谦虚,我希望能听到这方面的道理。”

田开之说:“听先生说:‘善于养生的人,就像是牧放羊群似的,瞅到落后的便用鞭子赶一赶。’”

周威公问: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田开之说:“鲁国有个叫单豹的,在岩穴里居住在山泉边饮水,不跟任何人争利,活了七十岁还有婴儿一样的面容;不幸遇上了饿虎,饿虎扑杀并吃掉了他。另有一个叫张毅的,高门甲第、朱户垂帘的富贵人家,无不趋走参谒,活到四十岁便患内热病而死去。单豹注重内心世界的修养可是老虎却吞食了他的身体,张毅注重身体的调养可是疾病侵扰了他的内心世界,这两个人,都不是能够鞭策落后而取其适宜的人。”

孔子说:“不要进入荒山野岭把自己深藏起来,也不要投进世俗而使自己处处显露,要像槁木一样站立在两者中间。倘若以上三种情况都能具备,他的名声必定最高。使人可畏的道路,十个行人有一个人被杀害,于是父子兄弟相互提醒和戒备,必定要使随行的徒众多起来方才敢于外出,这不是很聪明吗!人所最可怕的,还是枕席上的恣意在饮食间的失度;却不知道为此提醒和戒备,这实在是过错。”

原文祝宗人玄端以临牢筴,说彘曰:“汝奚恶死?吾将三月檬汝,十日戒,三日齐,藉白茅,加汝肩尻乎雕俎之上,则汝为之乎?”为彘谋曰:“不如食以糠糟,而错之牢筴之中。”自为谋,则苟生有轩冕之尊,死得于腞、楯之上,聚偻之中则为之。为彘谋则去之,自为谋则取之,所异彘者何也?

译文主持宗庙祭祀的官吏穿好礼服戴上礼帽来到猪圈边,对着栅栏里的猪说:“你为什么要讨厌死呢?我将喂养你三个月,用十天为你上戒,用三天为你做斋,铺垫上白茅,然后把你的肩胛和臀部放在雕有花纹的祭器上,你愿意这样吗?”为猪打算,说是仍不如吃糠咽糟而关在猪圈里,为自己打算,就希望活在世上有高贵荣华的地位,死后则能盛装在绘有文采的柩车上和棺椁中。为猪打算就会舍弃白茅、雕俎之类的东西,为自己打算却想求取这些东西,所不同于猪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原文桓公田于泽,管仲御,见鬼焉。

公抚管仲之手曰:“仲父何见?”

对曰:“臣无所见。”

公反,诶诒为病,数日不出。

齐士有皇子告敖者曰:“公则自伤,鬼恶能伤公!夫忿滀之气,散而不反,则为不足;上而不下,则使人善怒;下而不上,则使人善忘;不上不下,中身当心,则为病。”

桓公曰:“然则有鬼乎?”

曰:“有。沉有履,灶有髻。户内之烦壤,雷霆处之;东北方之下者,倍阿、鲑跃之;西北方:之下者,则泆阳处之。水有罔象,丘有崒,山有虁,野有彷徨,泽有委蛇。”

公曰:“请问,委蛇之状何如?”

皇子曰:“委蛇,其大如毂,其长如辕,紫衣而朱冠,其为物也,恶闻雷车之声,则捧其首而立。见之者殆乎霸。”公冁然而笑曰:“此寡人之所见者也。”于是正衣冠与之坐,不终日而不知病之去也。

管仲

管仲,春秋时期齐国著名的政治家,颍上(今安徽颍上)人。管仲少时丧父,老母在堂,生活贫苦,为维持生计,与鲍叔牙合伙经商后从军,到齐国,几经曲折,经鲍叔牙力荐,为齐国上卿(即丞相),被称为“春秋第一相”,辅佐齐桓公成为春秋时期的第一个霸主。

译文齐桓公在草泽中打猎,管仲替他驾车,突然桓公见到了鬼。

桓公拉住管仲的手说:“仲父,你见到了什么?”

管仲回答:“我没有见到什么。”

桓公打猎回来,疲惫困怠而生了病,好几天不出门。

齐国有个士人叫皇子告敖的对齐桓公说:“你是自己伤害了自己,鬼怎么能伤害你呢?身体内部郁结着气,精魂就会离散而不返归于身,对于来自外界的骚扰也就缺乏足够的精神力量。郁结着的气上通而不能下达,就会使人易怒;下达而不能上通,就会使人健忘;不上通又不下达,郁结内心而不离散,那就会生病。”

桓公说:“这样,那么还有鬼吗?”

告敖回答:“有。水中污泥里有叫履的鬼,灶里有叫髻的鬼。门户内的各种烦攘,名叫雷霆的鬼在处置;东北的墙下,名叫倍阿鲑萤的鬼在跳跃;西北方的墙下,名叫泆阳的鬼住在那里。水里有水鬼罔象,丘陵里有山鬼辜,大山里有山鬼夔,郊野里有野鬼彷徨,草泽里还有一种名叫委蛇的鬼。”

桓公接着问:“请问,委蛇的形状怎么样?”

告敖回答:“委蛇,身躯大如车轮,长如车辕,穿着紫衣戴着红帽。他作为鬼神,最讨厌听到雷车的声音,一听见就两手捧着头站着。见到他的人恐怕也就成了霸主。”

桓公听了后开怀大笑,说:“这就是我所见到的鬼。”于是整理好衣帽跟皇子告敖坐着谈话,不到一天时间病也就不知不觉地消失了。

原文纪渻子为王养斗鸡。

十日而问:“鸡已乎?”

曰:“未也,方虚而恃气。”

十日又问,曰:“未也。犹应向景。”

十日又问,曰:“未也。犹疾视而盛气。”

十日又问,曰:“几矣。鸡虽有鸣者,已无变矣,望之似木鸡矣,其德全矣,异鸡无敢应,见者反走矣。”

译文纪渻子为周宣王驯养斗鸡。

过了十天周宣王问:“鸡驯好了吗?”

纪渻子回答说:“不行,正虚浮骄矜自恃意气哩。”

十天后周宣王又问,回答说:“不行,还是听见响声就叫,看见影子就跳。”

十天后周宣王又问,回答说:“还是那么顾看迅疾,意气强盛。”

又过了十天周宣王再问,回答说:“差不多了。别的鸡即使打鸣,它已不会有什么变化,看上去像木鸡一样,它的德行真可说是完备了,别的鸡没有敢于应战的,掉头就逃跑了。”

法融驯兽

唐代僧人法融在牛头山一个山洞里打坐,傍晚一条长达丈余的蛇对他举头扬威,目光似火,法融却丝毫不动,对峙一晚后,那蛇只好离去。法融不动胜蛇,文中斗鸡之王也是呆若木鸡。养生也是如此,去掉虚妄、任性、骄傲、惊慌等等,形同槁木,心中坦荡而天地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