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宝楼是南都还算有名的酒家,给人的印象却陈旧而破陋。朱漆早已剥落的门窗,露出粗糙木质,缺楔少钉的框架在风中发出松散的咿呀声。酒客的呕吐物常年留在门口麻石板上,一大群苍蝇家园般守候在那里,满足于一堆污物赐给它们的甜蜜与幸福。回字形上下两层的空间里,酒菜的气息在苍蝇嗡嗡的伴奏中弥散,让人一下就能找到馋涎欲滴的感觉。
天宝楼的酒桌在一把烂泥似的抹布反复重复下,居然有一种黑得发亮的效果,说不清是干净还是肮脏。桌旁歪歪斜斜的条凳,及凳腿下的肉骨鱼刺、乃至一泊泊浓痰和鼻涕,使这家酒楼里洋溢着旺盛的人气和浓烈尿臊味的酒香。酒客像苍蝇守着污物一样,迷恋于这家肮脏而刺激的酒楼。
酒家招呼客人的嗓音在酒令、谩骂、恶俗的尖笑与煎炒烹炸声中如快乐的吟唱。那种吟唱像一只嗡叫着的大头苍蝇,从一坨屎飞到另一坨屎上。
利苍的眼光无意间落在一个秃子头上。
光亮的秃顶像个卵蛋,上面叮着一只又大又鲜艳的彩蝇。秃子和三个同伴围了一桌,正一边高声谈论,一边大快朵颐。
利苍注意到,秃子也很少吃菜。他的左手正在津津有味地重复一个动作,抠鼻孔。总见秃子将一点新鲜内容抠出来,用无名指捺在桌上,便抿口酒。他乐此不疲地以抠鼻孔的方式下酒,甚至有些陶醉。有时他光秃的脑袋左转右趔,显然是手指在鼻孔里遇到了难处,好容易才抠出一点肥硕的东西,又太粘,秃子努力要把东西捺在桌面上,那东西像个活物紧黏手指不放,秃子也就顾不得喝酒,紧甩那根指头,想甩脱那坨鼻屎。
秃子做着这些小动作,嘴却没闲片刻。三个同伴都竖耳朵,一副乐颠颠的样子,听秃子的鸡公嗓胡说八道讲些听过八百回的段子。
坐上首的,是个长满一团破布似大胡子的汉子,他听得专注且快活,将大块肥咧咧的肉塞进嘴,猛呛。人见他满脸胡子在亢奋抖动,像是草丛里躲着两只小兽在行欢。
他眼珠子却盯着秃子黏着鼻屎的手指,满是悲悯。
旁边一瘦汉,笑对麻脸同伴道:燕大哥有三好,喝酒、吃肥肉、听段子。麻脸的嘴巴边收拾一鸡屁股,边啃边满唇油地吭声:二哥说得是。那副橘子皮般的脸仍在随鸡屁股蠕动。
燕道天便嚷,别断了老三的段子,赶紧说,赶紧说!
秃三唉了口气,只有将左手指的鼻屎用右手帮忙剔下来,压在酒碗底,摸筷子夹了一截鸡翅到嘴里,声音便有些含糊不清了。燕道天急说,你快把鸡骨头吐出来,不就完了吗?
秃子恋着口里鸡翅肉的鲜嫩,牙齿舌头忙着从骨缝里掏肉,只支吾着,就是不肯干脆将鸡骨头一口吐掉。
燕道天拧一鸡腿拄过去,啃这,啃这!
秃子的嘴被鸡翅撑歪了,不好言语,只以手作势,你吃,你吃。
瘦汉便举酒碗要和大哥对饮,燕道天和他碰了,一碗酒也就跟着落肚,麻脸老四捧酒坛就往各自碗里筛。
趁这功夫,秃子已解决了鸡翅,自然又将手指伸进鼻孔。嘴里也就讲。
利苍侧耳细听,原来秃子讲的是三剑客比剑。
也就用上了心。
那只鲜艳的苍蝇从秃子的光头上腾身飞起,在利苍眼前晃了一下,不是挥筷驱赶,险些落在油亮喷香的花生米上。
2
三剑客比剑的段子,在外地人嘴里已是讲得淡出鸟来。秃三一次听到,将版本带回,加些佐料,与众人一讲,都笑歪了。
段子是说三位好朋友比剑,为免伤和气,不必对打,只各自亮一绝活分高下。第一位剑客在空中捞了只苍蝇。说到这里,秃三作势,在空中捞了一把,眼前翩翩起舞的苍蝇没捞着,他秃顶上的苍蝇却是这时被吓跑的。
秃三摊开手掌,空空如也的掌上尽是油渍和污垢。他接着道:苍蝇一放飞,剑客刷就是一剑。伸手,接住喽!展示给人看。好剑法呀,苍蝇已一分为二。
第二位剑客也不含糊,举手间,在空中也逮了只苍蝇,不就是比剑吗?他照样在空中放飞,刷刷两剑。接住,瞧瞧,掌上苍蝇一分为四,高明呀!
那第三位剑客呢?燕道天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秃子反而不紧不慢地抿了口酒,夹了口菜,吃得满嘴冒油。众人也就跟着喝酒吃菜。燕道天却不动,只瞪着秃子的嘴。
秃子狡黠一笑,端碗碰燕道天的碗说,大哥我敬你。
敬,敬,敬个鸟,第三个剑客是不是也宰了只苍蝇,把它一分为六了?
嗳,大哥,这回你猜对的。第三位剑客也是在空中捞了一把。
燕道天就咧嘴笑。
秃子却说,他逮的不是苍蝇。
——是只鸟!燕道天说。秃子摊开空空的掌心,燕道天探头去看。
喏,秃子掌心一托,作放飞状,说是一只蚊子。
哎哟,这王八蛋厉害。燕道天虽这么说,却因没猜对,脸有些讪讪的——这可怎么整?
秃子也不睬他,只顾说,剑客将蚊子放飞,刷,就是一剑。蚊若无事,照旧嗡嗡叫着绕着人飞。
燕道天说:八成输了。
秃子问,你们知道蚊子嗡嗡嗡地在干啥吗?——在哭哩。
哭?蚊子哭啥?燕道天黑着脸有点不屑。
告诉你们吧——它哭,它哭自己的****没哪!
哎呀!瘦汉和麻脸皆惊奇咋舌。
燕道天恍然大悟般,满脸喜色道,****,这蚊子八成是叫剑客给阉了。秃子得意地扬酒碗,那还不是,就他妈一剑,蚊子便只有做太监的份喽!
众人大笑。
嘭!邻桌传来愤然击桌之声。
循声望去。一面皮白白净净的客商和两个精悍伙计,正对放肆笑谈的那一桌怒目而视,像是受到狗血淋头的侮辱,憋了很久。桌子是白净客商拍的,他的一只手还停在一汪震出来的酒水里。
红着脸的伙计气势汹汹道,你们骂谁笑谁咧?
秃子不恼,没事似地站起来。道:这却奇了,我们笑得是阉了卵子的乌龟王八蛋,与诸位何干?
另一个伙计踢凳子过来,你们明明是在骂人,还说与我们无关!
你们——是什么人啊?
打了你就知道了!
两伙计就要动手。麻脸和秃子兜头将对方截住。燕道天就开口了:相好的,你这是明着要找架打呀,我燕道天这辈子就是专干这一行的,只是从不打不明白的架。说说看,是哪条道上的。
好大口气,也不怕风扇了舌头。白净客商尖着嗓子说,不过是个散原山响马吗。
燕道天哈哈大笑,突然把脸一沉。客官想必是替朝廷办事的啰。
不错,就是专拿尔等反贼的!伙计模样的人道。
嘿嘿!燕道天一笑,东厂?不过是一群没卵蛋的鸟。
白净客商坐在凳子上,就朝燕道天裆下飞来一脚。
这一脚阴狠、凌厉,像是忍在肚里打转般憋得腹疼的恶气,不吐不快。燕道天侧身提腿,挡过一击。
两人上半部各端着平静架子,燕道天一手反袖,一手端酒。白净客商仍坐在凳上,一手轻拿着筷子,另一手也是酒碗。急风骤雨的打斗全在脚上。脚中间,一根骨头被踢得滚来滚去,两人的脚便像两只饿急的狗,在各不相让地争夺骨头。楼板缝和布鞋的灰尘被踢得蓬蓬乱飞,使酒楼里有一股呛鼻的气息。两人的武力集中在脚上,每动作一下,楼板就产生震动,酒楼跟着剧晃。令人担忧一座酒楼会被两人的脚力踢倒。两人碗里的酒竟没洒出丁点。
见这架势,酒家就怕店要砸,忙在一边劝,说莫动手,莫动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
燕道天脚不停地忙活,嘴里却说,这不,没动手嘛。
哦,是莫要打了,二位,莫要打!
两人不听,脚咬到了一起,各在斗力。脚上,都是黑鞋,像两只各咬住对方不放的黑狗。那根骨头却滚到了桌底下,上面沾满了灰尘。
3
后生——。
一个苍劲而略带嘶哑的声音,来自楼道角酒桌,似有斩钉截铁的力度。
众人目光看过去,一老者竟自顾低头往地上吐痰。
痰很酽,粘在老者的舌苔上,不肯下来。咳几声,使几次劲,痰才顺一根线形涎水,滑绳般溜到地面,一伙苍蝇顿时趴在痰上,好像对此期盼已久。
这几脚踢的功夫,也算是了得,却不能像狗一样只会抢屎。老者慢条斯理,像是在喃喃自语,那话显然是冲着先动脚的人说的。
老者说罢,用舌头舔了舔泼在桌上的酒,鼻涕在鼻孔上冒起个泡,他挥衣袖一抹,我行我素,全没将众人放在眼里。
利苍注意到,老者是两脚踩着凳子,蹲在那里的,像典型的乡下老汉。他眼光浑浊,动作看似迟缓,山羊胡上沾着酒水,一副土里巴叽的样子,像是狗屙在角落的一坨屎。白净客商不屑,见双脚不能动。就举筷突刺燕道天眼珠,燕道天酒碗一翻。一双筷子刺到碗里。
啧啧啧啧!
老者摇头感喟,手中筷子在空中乱拈几下。竟将一堆苍蝇夹在盘子里,像一碟豆豉,露了一手不凡功夫。秃三探头过来,欲瞧个明白,老者筷子又在他眼前一挟,正是原先叮在秃头上的那只苍蝇,又大又鲜艳,它在老者筷子上飞不掉,细脚无望地挣动,老者朝墙上一点,苍蝇便像一粒鼻屎粘上了墙。
利苍眼尖,他看到那只苍蝇不是简单粘在墙上,而是被老者发暗器般击中了趴在墙上的另一只苍蝇,是用硬功夫精巧地把两只苍蝇嵌入了板壁。白净客商始觉敬畏,有意先松了手脚。
燕道天退回座。众人不吱声,只喝酒、吃菜,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挟到嘴里的东西,也有点像苍蝇味道。
客商模样的人领伙计先行下楼。
利苍放下些碎银,也起身。经过楼口酒桌,老者伸一双油光水滑的筷子夹住他的衣角,问:客官,向你打探一下,从这儿到王府,远不?
老者话里的意思显然是问王府该怎么走。
利苍明白其意,却只照话面意思作答:不远。脚没停,径自下楼去。老者的筷子,也像是满是油光地被滑开。显然是他没有坚持。面上便有点讪然。酒家赶忙过来告诉老者,说从这儿到王府,直走,经射步亭,就是东大街,看到钟楼了,走几步便是了。
老者嗯声,便收拾走路。酒家竟伺候着下楼,小心的动作里,一半是感激,一半是钦佩。
在梯间与老者擦身而过的宋之白,一上酒楼就两眼放光,口呼燕兄!
一桌人也就挪凳子腾座位,直拽宋之白入席。宋之白还亲热地在秃三的光头上摸了一把,汗腻腻的。
燕道天便说:你不去我散原山做客,我可是进城来会你呐!今日可要一醉方休。
燕兄,不忙喝酒,还有正事要说哩。
哦,知道知道,见你就高兴,倒差点忘了。
宋之白坐下时,发现脚下踩到一泊酽痰,热情洋溢地攀着鞋底。他本想伸筷子夹点什么,又放下。
燕道天的嘴里塞进一块肥肉,很快淹没在胡须里。一丛杂草快活地抖动着,又像是一对小兽躲在里面乱搞。
老者下楼,对送他出门的酒家问:向你打听个人。
您说是谁吧?洗马池这一带的人我都熟。酒家有点公鸡似的感觉,他的鸡胸努力挺了挺,说南都没人不知道天宝楼的。
老者觉得酒家稍微扯远了点,便吐了口痰在脚下的麻石板上,用鞋使劲蹭了两蹭。抬腿走两步,又回头,有些疑惑的目光像鸡毛掸子,在酒家脸上掸了一下,我是说,你认识一个叫黑卵的不?
黑卵?黑卵。挺耳熟。
——不认识。嘿嘿嘿……
老者笑笑,又用鞋在地上蹭几蹭。这回,他是要蹭去黏在鞋底的鸡屎。酒家还在后面热情洋溢地说,老侠客,您走好。走好喽!
老者恍若未闻,迈开八字脚,像只螃蟹似的走了。
酒家一拍脸,把苍蝇在脸上打瘪了屎。雨,早过去了。
4
人们叫我天宝楼。
众所周知,我不是一座很好的酒楼,人们之所以喜欢到这里来,或许就是看中了我的不好。就像肮脏使人亲切,让人无拘无束。这可是我的特色,比如苍蝇随便乱飞。狗在桌底下啃骨头或****。浓痰、鸡屎和鼻涕一坨一坨,迈三步就黏一脚,我这里就这么不讲究。酒,却勾人。菜,也******狠。辣!
人们在这里吃得汗流浃背、袒胸露肚、破口骂娘,就两个字:痛快。这就是人们常来我这里的原因。行商游僧、文人侠士,凡道上两条腿走的动物,没有不喜欢来这里落脚喝酒的。天宝楼不使白瓷杯盏,专捡蓝边大碗,抱酒坛往碗里筛,一碗一碗亮底,才叫过瘾。我的墙上有大诗人醉题的墨宝,可惜已漫漶不清了。我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做诗,那种喝了几碗酒就斜眼瞟女人,嘴里发出老鼠打洞般吱吱叫的,多半是诗人。上次来了一个,可惜又走了,真该拎他后领在墙上题点什么。
我这楼上有五省豪客打架时砸烂的破桌凳,记得一湖北大侠被砸落两门牙,黄狗从桌下探出头,竟把两牙收拾入肚,人也就傻了眼。
天宝楼怎么说也是南都最痛快的酒楼。男人吃饱喝足了只有两个地方可去,蹲茅坑或是逛妓院,都是弊的。完事了,撸起裤子又像狗一样若有其事地去寻食。男人,其实就是两腿中间吊儿郎当的东西。
我的老板是个瘸子,酒客叫他老鳖。
老鳖女气,不碰女人,酒客就疑他那点东西是否还在裤裆里,老鳖的绰号,也便一叫就灵。
很久以前,有个后生问老者:师父,什么是江湖?
老者回答:江湖是反秩序的,喝酒,打架,释放激情的地方就是江湖,它是庙堂之高的反方向,是一往无垠的低处,有时你出门就是江湖,当你回来时也把江湖带进了家门。它是市井、酒楼、茶肆、青楼、驿栈,是荒凉的野道和深宅大院里一闪而过的暗影及门外的风声,是权贵深卧酣梦中突然惊醒的那一瞬,是放浪的豪笑和没有规矩的乱说乱动,伤人和被伤的义勇或狡诈,是绝不拖泥带水的狂欢之所与痛痛快快的解决之地,是无法说出的疼,和没日没夜的亢奋不退的高潮。江湖是没有水的,江湖的深浅却要用剑来测量。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与其说江湖是人,不如说江湖就是每个人的心。
后生听得满头雾水,望着老者发呆。
若有人进了天宝楼还问:江湖在哪?我会告诉他。这,就是江湖。不信,你在我这端酒碗看看,江湖正酒气冲天地在碗里的溜溜打着旋。你再喝进去,它就和血不得开交了。江湖就是你心里的漩涡。剑客们总在酒尖上打架,比谁的剑厉害,就像比****一样。每一剑都能挑起个漩涡。江湖是一只大大咧咧的酒碗,喝了酒的人,就身在江湖里了。
天宝楼,也就在一只酒碗里歪斜着。那个后生在这只酒碗里一歪就哪儿也不去了,因为他找到了江湖,也就成了今日的老鳖。
只是老鳖是个胆小怕事的主,这不合我的胃口,但也许正因了这种小心,我才不至于趴下,才能一次一次成为江湖剑客流浪的小站,热闹与快活也就有得看。
说实话,我眼里已看过数不清的江湖人物,却没有一个令我心仪或感佩的。是我老眼昏花,还是太挑剔。江湖上有的是毒的眼睛,为什么没有一双能让我看出眼睛里的灵魂?
或者说江湖上的人,都是行尸?我不敢这么断定。
只是,他来了……
我的眼睛略感新奇。
他每次都拣西角那张酒桌,落座后,总要侧首看看角落的那一钵海棠。他的剑有很漂亮的鞘。
他不放到桌上,只斜靠在右下方的凳上。
他跑了那么多的路,却穿一套白色衣衫。只有职业行者才会使自己的白衫在无止境的行走中,依然很白。天宝楼是肮脏的地方,楼顶精致的雕饰,人们却看不见,看得见的只是酒或者别的,一个白衣剑客坐在这里,真使我有些自形惭秽。
没有人能使我产生这种感觉。没有什么感觉,能使我突然自卑。
我知道行者是怎么回事。
他显然不是那种不剃度而称之为行者的出家人。那种行者是一种选择,而另一种行者却是宿命。我知道他是宿命中的行者归无骥。
看来,他走了很久,或很多年。有的人是愈走愈疲惫,有的人却越走越精神,后一种大概一辈子都得走下去。灰尘,马,是他忠实的同伴。
我想,这样的行者在路上,也会有过女人。像闪电驰过暗夜,像一朵花,让他突然区别了灰尘。我相信女人只能留下一场骤雨,却留不住他,他却会带走女人的一颗心。那颗心或许就叫海棠。
他裸着心在路上走,因此,我能看见他的灵魂。
什么样的人,既能背负血仇,而又心怀万般柔情?什么样的人,能把一条冰冷的剑锋,走成自己的命运?什么样的人,能在一碗酒中寻找自己的敌人,而接受血的考验?什么样的人,能够以梦为马,永远不愿驰出梦境?
他在酒中提炼杀气。
他在酒楼上一次又一次约会死亡,就像一个孤独的人,用自己的背影取暖。我想,作为一座古老的酒楼。我可能是等到了期待已久的客人,我好像看见这样一幅情景:
一个剑客,被一把剑牵引着,指向仇人。他要在剑上过渡,完成终极的指向。
剑下面是酒,是江湖的漩涡。一把剑,在渡一个灵魂。
他只要朝剑下看一眼,就能看到我的脸。
老鳖,他醉了,我看见一个踉跄的身影,从楼梯上栽下去,一身白衣上尽是恶浊的呕吐物。
他醉了,老鳖。你没见他喝了一整天,是今晚最后一个离开天宝楼的吗?
老鳖,你睡死了吗?
打烊。
显然,我的叫声老鳖听不到,而行者归无骥却醉跌在天宝楼的一滩污秽里。老鳖只顾赚钱,这松垮得像老妇****似的楼梯也不修一修。吾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