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南都在上,我曾属于它原始的苍茫。每当我独立于高高的章江门城楼之上,逶迤的赣水便在我的眼前演示着它的华澹与寒肃。它以最轻浅的抒情,在城脚下款住浣纱少妇的手和时显时隐的青石,发出细致的低语。那是水对一双美丽妇人之手的危险爱意,那种爱意的加大就是美人的沉沦。而水中的青石在捍卫生命的同时,又禁不住对浣纱少妇裙底的偷窥,把忠诚与私欲写在水上。
风,掠过城楼,梳理万户屋脊。一块块补丁似的灰色屋顶,便大小不一参差错落在面前,这座古城就像一个身着打满补丁衣裳的老人,对他,我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感。
我爱它,因为它是我的生命之城。我憎它,因为它是我的宿命之地。
在灰色与灰色的屋顶之间,是一条条白色街巷,市人如蚁,看似随意而混乱地在灰白里进出、穿插、隐现,或行或顿,或纠结与疏散,发出一些声音,制造一些灰白、又转瞬将一些声音和灰白都消解,仿佛一种梦幻。
然而,南都不是由我的梦幻生成的,我也不是它醒着的做梦人,更不是永远静立于城楼上的局外人和旁观者。事实上作为朱姓世袭藩王我已是它的第三代。
第二代世子觐没有承袭藩王之位,只能说是一个事故。这个事故由我作了补救,所以从严格意义上说,我还是南都的第二代宁王。
我是王,无论好坏,都由不得我选择。早在若干年前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的第十七子玄,也就是我的祖父,就已受封为世袭宁王了。我的藩王之位,在我出生之前就在那里等我。尽管我一直只想做个行吟诗者或别的什么,但我的命运由不得自己选择。
谁都知道,我是南都的宁王豪。这甚至不值得炫耀,而且还是一种身不由己的负担。正如我的祖父不只在一种场合常说的一句话,别羡慕王侯,那顶帽子往往是接受别人暗箭的最大理由。
我不能退缩,不能废弃,不能闲置,不能懈怠。或许拔出别人射在身上的暗箭,再拼全力反射出去,是我所做的。说实话,我的脑子有时混沌不堪,我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时时都在劝我松手。
松手,软下去一瘫,就是一堆肉。谁都可以来切割剁斩。
有时,我呆坐在圣剑堂里。在烛光不定的暗影中,我真想抱头大哭。
哭?男人的哭,是要有理由的。我恰恰又有太多的理由去哭,又不愿意为那些理由去哭。只想为求得一哭而哭,让一颗眼泪碰触另一颗眼泪,让两颗眼泪在脸上拥抱到一起,像两颗忧伤的头颅紧挨着,或者惨烈地撞碎。
我需要的是眼泪撞碎的痛,把心里好像与生俱来的郁结瓦解。然后,我可以拔剑而歌,蹈血光而去,却不能哭出来。太阿剑,直指吾心,这颗心很疼很疼,它需要救药。
吾心如剑,直指天庭。天庭有一道伤口,一块血红血红的肉悬在那里,被灰黑的破布潦草地包扎着,世界黯然。
几点铜钱大的雨打在脸上,将我从纷乱又浩渺的心绪里扯回。不一会儿,再从城楼上看,就烟雨迷茫了。“少年听雨江楼上,中年听雨客舟中……”章江门城楼真像一只雨中客舟,站在舟头,领受如此苍茫的心事,也就有种密密麻麻的惆怅。
2
宁王豪每天都要到圣剑堂来,面对案上供奉的宝剑坐上一个时辰,以便集中精力思考一些事。当然有时什么也不想,只是静坐或打瞌睡。尤其是春天,午后的静坐就等于同瞌睡打架。因为静坐里必须保持供奉者的姿态,即使疲倦,也要硬撑,像一种祈祷仪式。
但是,那黑暗中的剑,仿佛总在看不见的鞘里灵光闪烁,有一颗黑暗之星总是幽现于沉静中提示着它的存在。不管外面的世界是否将它遗忘,剑自己没有将自己遗忘,它要把精魂附在王者身上,挣脱黑暗、时间之水、锈蚀和无声之断。一把剑,即使是宝剑也要和无尽的时间抗争,它的抵抗就是存在,它的放弃就是消失。
有时剑能听到生锈的声音,又缺又钝,它必须以另一种声音、磨剑的声音来替代,使那种声音能成为很多人的宿命、灵魂与挣扎,但它却从波光粼粼的逝川里凫向彼岸,锋利如昔。
没有谁会对一块废铁有耐心,剑需要在恰当的时候证实自己的非同凡响,为自己不是一般的铁找到区别,作为一把具有无比意志和强大力量的剑器,它需要被人所有,并绝对拒绝庸碌之辈的掌握和摆弄。
剑需要选择合适的人,合适的时机并通过这一切来实现其意志。
剑寻找和等待的,不一定是高超的武者。作为宝剑存在的第一要义是身为宝物的价值和作用。它可以令一个无能的人在获得它之后大放异彩,但它又蔑视无能。它需要有能的人在其意志的作用下,废去现存的被世人普遍认为的最大力量,从而成为他个人的宿命。为了让这种守望在漫长的黑暗中不至于落空,它必须牢牢攫住王者的灵魂,拥有他的尊崇与膜拜。让他的雄心欲望在与宝剑意志的汇合中达成一场壮阔交响。它坐享圣剑堂,以俟时机。但这些日子以来,它明显感到应该动一动了。武者的剑一动是血;王者之剑一动是乱。
豪觉得剑前的烛光一次比一次晃得厉害,他的影子在剑身上移动。
他的心在锋利起来。
一驾外观平常的黑色马车在帝京的街道逡巡。
少帝坐在车内,他有些心不在焉。车窗掠过的人众、街景与繁杂。没一样能引起他的兴趣和关注。少帝完全把自己置身于车窗的世界之外,他仿佛仅仅是个审视者。他们(人众)与他(皇帝),豪无关系。就像一个人面对幻象,他脑子里所有的也只是虚无,见如所未见。
车窗外,一老年乞丐在行乞时遭毒打,头破血出,哀告无门,也不会引起皇帝的一点恻隐或怜悯。也就是说车窗外的任何公平与不公平的事,在他的感觉里只等于那件事本身。
对于车窗外的广大人众而言,皇帝也是一个幻象。
一个没有恻隐、怜悯,甚至没有生命的幻象,这才符合人们感觉里对于皇帝的真实认识与凭空臆想。
马车在行走。车窗外掠过的一个人,可能是身怀巨仇准备向皇帝这个巨大幻象实施暴击的刺客。刺客想像中的皇帝是如此强大,在环卫严密中高坐在金銮殿上,他为自己的毒匕永远无法接近到崇高的目标而绝望无由,在帝京盲无目的地四处奔走。但皇帝乘在一辆普通马车里,除了贴身太监几乎没有勇士相随,与刺客擦身而过,他竟不自觉。因为刺客心里根本没有贮存一个巨大幻象可能会在平常马车里的感觉。那马车因过于平常,距他的物理空间太近,而皇帝则离他的心理空间太远,以致刺客在全然不察中,对错过的千载难逢机遇毫无知觉。所以一个身怀绝顶武功的刺客要确切刺杀他心中的皇帝,注定是束手无策的。他很难意识到皇帝的普通一面,因此无法填平他的万里奔袭之途所抵达皇帝跟前的那道鸿沟巨堑。
马车在行走。车窗外,一个极欲想得到皇帝赏识的人,因晋见无门而苦恼地徘徊,他觉得自己拥有满腹治国之策要献与皇上,他的忠心、他的智慧、他的求仕若饥,他肚子甚至也能撑宰相之船,他就差见皇上一面,他的精神出了毛病。
一个朝思暮想见到皇帝的人,他从出生开始就在梦见皇帝,就在赶赴帝京的物理时空和精神时空的路上,可他终于与皇帝相遇了,却不知道。
皇帝坐在黑黑的看似平常的马车上,与他擦肩而过,他梦想中的皇帝仍离他十万八千里。
黑色的马车在帝京繁华的街道行走着,比它更高级的马车张扬地驰过,少帝发现高级但不奢华的马车远比又高级又奢华的马车要骄横,那是京中官员的;那些扭转马头让道的华丽却默不作声的马车,则是富商的。
皇帝的马车走得几乎不露痕迹。
车窗内的皇帝觉得,世界上有这么多人与自己可以说是无关的,偌大的帝国真正与他有关的人不会超过五十个,他在心里默数了一下,大臣、太后、宫里女人等等。他觉得有些无聊。
车窗外的人众认为皇帝更与自己无关,那只不过是一个嘴上的名词而已,然而此刻这个名词冷漠的目光正从他们身上掠过,没留一点痕迹,就像经过一棵树、一堵墙、几匹马或一堆垃圾或一坨屎。
马车经过灯市街。
一女子朝车窗里面色苍白的审视者露齿一笑,像是落满尘埃的树上咧开了一支春。惊鸿过眼,好似看破了皇帝的行藏。
少帝猛然觉得自己像个躲迷藏的孩子,突然被游戏的同伴得意地叫道:我找到你了!
那里面糅杂着几许单纯的回忆和几许失落的惆怅。苍白少年的嘴角牵动了一下。他被一朵花的邂逅触及到一处隐秘神经。
皇帝若有孤独和痛苦,那是来自对世俗人群的放弃。
黑色的马车在转弯处消失。
3
反贼!
——谁说我是反贼?大明帝国是姓朱的天下,洪武皇帝是我伟大的先祖。散原之侧,是我祖父宁王玄的长眠之所——怎么看那都是块燕子饮水的风水宝地。
只是,我不喜欢。我是害怕死亡,还是恐惧于祖父临死之际留下的遗言。
天黑了,要当心。
天黑之后,有飞贼到王府盗剑,有刺客到王府行凶,还有什么?或许还会有梦中杀人,暗地放火,茶中下毒,酒里使鸠,枕上撒弥香,肉里施蒙汗——只是,别!
别给我下****。大明帝国要壮阳,可以从我开始。
十七岁的天子,还得叫我一声叔呢。只是我这个当叔的,不止一次梦见十七岁的天子全副戎装骑在高头大马上,他断喝一声:把反贼押上来。
我便被结结实实捆得像粽子一样,被锦衣卫推到天子的马前,捺在地下,——你以为你是能把太阳揪下来的夸父啊,那么无法无天!
十七岁的天子,面有得色,对我流露出最轻蔑的怜悯与不屑。他一抖马缰,那匹天子的坐骑竟然朝我的屁股狠踢了一蹄子。
哎哟!我常常在这时惊醒,幸好身上盖的是锦被,而不是捆缚到肉的锦衣卫绳索。有时,我梦见少帝的嘲笑,他说,你想挑战谁,我吗?大明朝的皇帝、嘻嘻,那是拿竹竿捅太阳——够得着吗?他笑。在他笑声里我的自尊受到损伤。但我不会示弱。太阳落下的时候,还用得着竹竿捅么,皇上?少帝愕然,现在该轮到我笑了,哈哈,哈哈哈……
每晚我便会如此胡思乱想到天明。
偶尔我能听到残夕的鼾声,门外武士们夜巡的脚步。
我也不止一次设想与梦里相反的情景。那就是挥帜北上,直下帝京。丹墀之下,十七岁的天子跪在我的脚下,像个懦弱无知的小辈,聆听我的教训和数落,吓得一声不吭。
我不会叫人用粗大的绳索捆他,那有辱我们光荣姓氏。我也不会杀了他,毕竟是个孩子么?一个孩子当天子本身就是一个不属于他的错误。我会发配他到某个偏僻之处,去享受一个王的待遇。
他要房子,我给他一座王府。他要酒,我给他十个酒窖。
他要女人,我给他满条街的****。他还要什么,他也只能要****了。
据说少帝已是采阴过度而阳痿,派人到处在寻找****。
换过来说,若是我跪在十七岁的天子脚下,他会杀了我。这正暴露了他的怯弱。因为我宁王世居南都就是在承受一种发配。
如果可能,我要和他调个位置。让他来南都,就住到宁王府,甚至干脆就封他为宁王。
那等于南都既出了一个皇帝又囚禁了一个皇帝,而关键的是先祖朱元璋曾在此留下了打下大明江山的重要一笔,奠定了帝国开业之基,所以这里对于一个有过错的皇帝而言,是个绝好的反省之地。到那时,谁还能说我是反贼呢。
朝廷若出现外戚与宦官乱政,各地藩王可起兵清君侧。这是洪武皇帝的遗训。史书将记载我为保大明江山而清君侧的不世之功。
豪走到端置太祖所赐之剑——宁王府最高象征的太阿剑前。
他的目光停留在案上高悬的剑身上。
那把剑所处的位置于灰暗中透着烛影暧昧的光线,好像状态半醒,这使豪伸向剑的手停在中途的空间,略犹豫,又收回到背后。
很多时候,他总感到距剑三尺总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在挡着他,使他的手伸不过去,接近不了剑。他试过多次,皆如此。
挡住手的到底是什么呢?是太祖皇帝的灵魂不允,还是剑气所阻?
他把试图握剑的手缩回一次,都会改变一次决定。同时又告诫自己,还没到时候,用剑是天意,天意不可违。
他深信宝剑所蕴含的天意和伟力,他曾不断感受到这把剑的冥冥昭示。
若有一天能轻而易举握太阿剑在手,就意味着可以去为实现剑的意志与自己的雄心而振臂一呼了。
那个时候没有到来以前,他听不进幕僚们任何动兵的建议,包括宋之白提出的出兵直取金陵的计划,豪认为很有道理,但却没有采用。
他的内心只皈依剑的意志,尽管没当众说破,但他的固执之举,已使幕僚和将领们感到他的刚愎自用。可他知道自己不是刚愎的人,他认为自己背负着剑的无形导引和时间的守望。
那种导引有时是巨翼,有时是大石,他曾感受过那种凌空高蹈的空灵,也曾体验过几乎令他快要窒息的压力。
他觉得自己是时间中剑的守望者。他相信身上的血和思想都是被剑唤醒的。
偶尔的微睡里,他经常还有在母腹中被剑灵喝醒的感觉。母亲告诉过他,自己出生的正午,天黑如墨。一个惊雷把圣剑堂的剑都震动了。他明白,那不是惊雷,是剑灵之吼,它要把自己的信使从黑暗中唤出,这种感觉已成了他奇怪的先验,直到成年,仍无法与母婴期的呼唤告别。
与剑交流的时间,那是他为自己留的一小块空间。从剑中他听到了启示。
对于善于倾听的人,启示永远是隐秘的,如同一道符咒,把他整个攫住。
有时他面对那把剑就像真实地面对太祖皇帝,他甚至隐约产生过希望剑能赦免自己,让他获得解脱,可他发现这种可能永远不会发生,那剑倒似乎真正具有先帝血咒般的箴言要他无条件去做,他就只有承受着剑的意志,浴血光前行。
为什么选择我,却不是别人,豪也这样想。他试图为这种宿命般的不公寻找摆脱的理由,但没有结果。他惟有扛着一个巨霆,去震惊天下。
“这就是世界,而我是王。”这就是毫无理由的惟一理由。
王的宿命,就是选择天下。所以注定让美人孤独而又痛苦。
经过诗画名家寅的指点后,宁王豪觉得娄妃的画大有长进,一幅画中时有逸笔。他总是以夸寅方式来肯定娄妃画技的提高,寅总是谦虚,说娄妃本身就有很高的天分和灵气:他要做的,只是让这些东西更好地发挥出来而已。
一次,宁王豪在杏花楼,见到娄妃所画的一幅《夫妻采樵图》,画得生动传神,丈夫欲上山砍柴,妻子在后叮嘱,状极亲切恩爱。丈夫随意的回头,妻子的眼神、手势,就被一缕情线所牵贯,宁王连声称赞:好画,好画。
先别说好,这儿还没完呢?娄妃道。怎么没完,我看已是完整了。
你看,这里留着的空白,还等你题诗呢?
题诗。哎哟哟,我可还真是很久没做过诗了。
画有了,画上的可是一对夫妻。王难道看不明白?娄妃说。我知道,宁王豪道。娄妃莞尔一笑,知道?你知道妻子要对丈夫说些什么吗?
哦。我想想……宁王豪手支下巴思索。
王,你还是想一首诗吧。娄妃将蘸好墨的毛笔递给豪,宁王豪接过,提笔,悬在画的空白上,竟落不下毫。
落下的,是一滴墨。
看看,这下让我把画搞坏了,宁王说。
娄妃有些无奈,豪真的一点也没有感觉,她接过笔,在画的空白处,就着那滴墨,走笔如妙舞。
豪有些不好意思,在一旁念道:
妇语夫含夫转听,采樵须知担头轻。昨霄雨过苍苔滑,莫向苍苔险处行。
诗写完了,娄妃望着他,好像心里要说的什么,都对他说了。
宁王念完诗,顿时不语。
——王。
嗯。
为妻想把这幅送给你。
送给我?
是,还有画上的诗。
噢……你,你以为我真需要那样的忠告?
王以为呢!
我倒是一直想送些东西给你。
送给我?不,我能在王府,能在杏花楼,在一座有滕王阁这样的城中生活,这就是你给我的,我就很满足,很满足了。
娄妃说,她说得很动情。
嗬!宁王豪猛然转身,背向那幅画,他好像是被娄妃触动了神经,高声说道:一座小小的宁王府算什么,你应该有一座豪华富丽的宫殿;一座简陋的杏花楼算什么,你应该有一座金子建造的凤凰台;一座破旧的滕王阁又算什么,我可以建十座八座胜过它的高楼名阁,请一百位诗者来题诗歌咏。为我们的所做的一切,让我们的爱情流传千古。
宁王豪几乎是在激动在咆哮。
娄妃看着他的样子,竟觉得有点不敢认他似的,他不自觉地退到了面湖的凭栏,眼里噙满了泪水,只一味摇头,——情到深处竟无言,无言之中还有巨大的心疼,心恸,心痛。
她只低首凝视栏下的湖水,把泪流进水中。
王,你不愿意令我成为水中之魂吧!娄妃对宁王说:正如我不愿意看到你起兵之日就成为阶下之囚,那将是多大的耻辱和不幸!
豪不满地看娄妃,你怎么能这样说,嗯?
如果你起兵,我只有付身东流,否则别无他途。娄妃道。
怎么会呢。我还有伟大的皇宫在等着你,有凤凰台,有十座滕王阁,有杏花楼在等着你去作画吟诗……
你的想像太伟大,也太可怕。娄妃痛心地说:但那只是想像啊!
想像?你以为我是个只会在想像中说梦话的人吗?豪很气。
不。娄妃说:我以为你的才能足以辅佐一个少年,让他成为好皇帝。
好皇帝?豪愤然道:你见过几个好皇帝。
好的皇帝,首先要有好的辅臣,犹如屏翰,国家的栋梁,自然可以辅佐出好的皇帝,创造出伟大的业绩。
宁王豪愤怒了,他推开大门,又转身走到娄妃面前,说:你到大门外去问问,当今圣上是不是个好皇帝,他做了些什么,会不会成为你所说的好皇帝。你再到京城去看看,皇宫丹墀之下,那些忠臣良辅的膝盖可是跪得血迹斑斑哪!而午门门前,三五天就有一颗忠臣的头颅被砍落,一批耿直的谏官遭杖刑,——你知道吗?你听得见他们的惨叫与呼号吗!
豪说得血液滚沸,双目尽赤。娄妃闻之也动容,但他仍说道:你身上流得可是与皇帝一样的血呀……
豪发泄般说了许多以后,才稍平静下来。
正因为我身上流得是皇族的血液,我感到它每时每刻都在咆哮。我才不能辜负这种光荣和呼唤。豪继而安慰似地对娄妃道:相信我,我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
娄妃有些失神,有些不知所以,她为不能说服宁王而沮丧,但还是说:想改变这个世界的人,总是被世界放在反面。
那么,我还能和你说什么呢?宁王豪对自己最终不能说服娄妃感到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