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还是不错的,三三两两的小云团悠悠地从头顶飘过,好像结伴出行踏青的姑娘。
他坐在石阶上,看着宽敞的院落中来往的的人儿,看着开始时枯黄的树木,看着规整的石板铺就的小路,总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他在青府,已经在这里度过十余天了。
?青府很大,大大小小的院子有数百个,各种长直的走廊依附着成排的房屋。高竖的楼阁之间架着一条条如虹般的长桥,时不时的有几位灵动丫鬟婀娜的从桥上走过。再看看那些宽敞到了不像样子的院子,偌大的院子里尽是些喷泉雕像。最为过分的是青河竟然将城北的一条护城河引了一条支流入了他自家的院子,那里绿草如茵,游鱼轻舞,河畔有着孩提在嬉戏。至于那在青府里到处可见的满院子的花草则是送来阵阵的幽香,沁人心脾。
虽然是秋天,可是院子里却没有一点秋色的荒凉,夏季花木中被安插上了秋季花木。
柳寒锋呆呆地看着一个小丫鬟拿着水桶给那些花花草草浇水。不愧是青府,就连丫鬟的穿着都比他要好上很多。他一手托着腮,发丝顺着他的指隙滑下。自从那天夜里他的束发带崩掉了,他便一直没有再将长发束起,只是本来他也懒得每天梳理,加之在青府中也很悠闲极少出门,所以干脆让他散着吧。
“哟,一个人发呆啊。”一个红袍中年男人从柳寒锋身后走来,坐在了他身旁的石阶上。
“阿凌叔,我还是没想明白。”柳寒锋依旧看着那个丫鬟,缓缓地说。
“没想明白什么啊?”
“阿凌叔,你不是说你就是个摆摊卖货的小商贩么?那这座山庄一样的青府是怎么回事?可别告诉我你是摆地摊赚来的。”柳寒锋扭过头看着男子,“还有,你怎么能更名改姓啊?好好的阿凌叔,怎么就变成……青河叔了?”
“这个……的确是摆摊卖货的啊,只不过这地摊规模大了一点而已。”青河说道,“至于名字——我本来就不叫阿凌好吧!是你老爹整天这么叫的,我从没承认。”
而已!那是规模大一点而已吗?这一点也太大了吧,遍布全国啊!柳寒锋腹诽。
“你来青州多久了。”青河问。
“三个月了。”柳寒锋说,“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在青州做生意,所以我刚来的时候就打听了几天,想抱个大腿,结果根本没人知道还有你这号人物啊。”
“不可能!这天下还有不知道我青河的?”青河一脸的不相信,接着他想到了某个可能,试探性地问道:“你不会满大街找一个叫‘阿凌’的人吧。”
“对啊,我就知道你这么一个名字,哪里想到你还有一个诨名。”柳寒锋耸了耸肩。
“这不是诨名……”青河扶额,心想,老子自打出生就叫青河,现在一把年纪了,怎么就变成诨名了?
“你姑姑呢?”青河问道。
“哦,别提她了,要是过两天她找上门来你一定要帮我挡住啊,我可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女人堆里了。”柳寒锋有些惊惧。
“你姑姑待你那么好,你小子却不知好歹!三番两次往外跑,难道你还想回那座山头?”
“求之不得。”
“还真跟你爹一个德行……”青河小声嘀咕道。
“阿凌叔。”柳寒锋重新把目光转向那个忙碌的小丫鬟,刚刚她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
“怎么?”
“父亲真的已经……”
青河心头一沉,脸上表情更是僵住,许久才露出戚容说道:“我也不愿相信啊。”
“那他的尸体呢,在洛山?”
“不知,洛山弟子没有发现。”
气氛有些沉重。
“那,我娘呢?”
“这些年我也在派人四处寻找,但是没有消息。”
“哦。”柳寒锋拔起脚边的一株小草,在指尖缠绕着。青河看着柳寒锋,眼中流露出不忍与同情,刚想说些什么却又赶紧闭嘴,同时对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心悸。
那个小丫鬟浇完了花,转身看到青河坐在石阶上,一路小跑来到他身前,恭敬地行礼:“老爷老爷,今天的花已经浇完了!”小女孩大概十二三岁,长得挺好看,声音也很甜,再过几年就到了出嫁的年龄了。
“小菲真乖,给,去街上买点想要的吧。”青河拿出一个银锭,伸手给小女孩。
“多谢老爷!”小女孩拿着银锭开心地像一只小麻雀跑出了院子。
柳寒锋抬起头,看着小女孩离开。他在这里坐了一个时辰了,而他来的时候小女孩就已经在浇花了。
“她叫小菲,是个苦命的孩子,七岁那年父母被妖物杀害了,我当时正好路过他们村庄,出手把她救下,得知她没什么亲戚,便带回了府中。”青河看到柳寒锋一直在看着那个小小丫鬟便说道。
“妖物?”
“嗯,天生的祸害,见之必除。”青河意味深长地说道,然后又接上先前的话题。
“小菲是个开朗活泼的孩子,本来是不用她干这些苦力活,可是去年她却求着我让我给她安排事情做,她不想总是依赖着别人,想自己养活自己,所以我便把她安排在这里浇浇花除除草。”
“她倒也勤快,从不偷懒,总是府中最早一个起床的,也是最勤奋的那个,每天都活蹦乱跳的,别人还没睡醒,她就差不多把事情干完了,相比之下,我那个女儿倒是懒得一塌糊涂。”
“真是个好孩子啊。”柳寒锋说道。
片刻,柳寒锋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啊,太阳都照屁股了还没吃早饭,走,吃饭去!”
青河一怔,笑了,站起身来,一拍胸膛说道:“想吃啥,跟叔说!”
“我要吃——烧鸡!”是的,他朝思暮想的烧鸡。
“加个红烧牛肉怎么样?”
“中!”
“那要不要来条鱼?”
“早晨吃多了太油腻,来碗鸡蛋汤。”
“好说好说。”
屋子很宽敞,除了围着餐桌坐着的柳寒锋、青河、青祈、青夫人,再便是门口处两个服侍的小丫鬟,实际上就算再进来十几个人也不回感觉拥挤。
桌子是花梨木八仙桌,青河于青祈对坐,青夫人与柳寒锋对坐,于是青祈与柳寒锋无可避免的相邻而坐。
桌面上尽是佳肴,若是从前柳寒锋肯给是一手握着烤鸡腿,一手抓住红烧牛肉,不住地向嘴里塞。不过这既然是在别人家里就得拘谨一些了。
“吃吧。”青河说了一句,拿起了筷子,余下三人也一同拿起了筷子。
柳寒锋也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了,刚开始醒来后遇见青祈还觉得尴尬,担心对方还在为之前街上那件事而生气,可实际上他完全多虑了,青祈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兴许所以连生气都不会施舍给他。他在这里吃的饭虽然较之在客栈里的伙食要丰盛很多,可是吃到嘴记却怎么也品尝不出什么鲜美,终究是不安吧,寄人篱下的感觉大致如此。
青河瞥了一眼这个一举一动都很不自在的少年,心里叹了一声。
“寒锋。”
“什么事?”
“这两天有么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这里什么都很好,怎么会不舒服呢,嘿嘿。”
“嗯。”青河说道,“饭后你去街上玩玩吧,总是在这院子里还不憋出毛病?”
一听这话,柳寒锋心里大喜,眼神中都冒出了精光:“太好了!”他早就想离开这个院子了,虽然这里很奢华,建筑雕花也很美,但是却束手束脚的,对他来说,那些人声鼎沸的可以自由地哼着小曲的街道、胡同才是他的后花园。虽然兴奋转而又对自己的反应感到羞恼,自己这般态度,让青河一家人看在眼里还不是以为自己家被人嫌弃了?如果他是东道主一定会心生失落的,于是又捧起饭碗默默地吃了起来。
“父亲,我也要出去。”
青祈漫不经心地夹起一块柳寒锋准备夹起的青菜放入自己的碗中,然后同样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准。”
青河回应得干净利索。
“凭什么呀,他就可以。”她嘟着嘴,瞥了一眼柳寒锋,后者感觉一股寒意袭来。
这是什么眼神?是厌恶吧?明明就是是厌恶吧!我被厌恶了啊……柳寒锋心里有些受伤。
“凭什么?就凭你这女儿身。”青河口吻依旧严厉。
“那还不是您给的?”青祈小声嘀咕道,手中的筷子戳着碗中的青菜叶。餐桌上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柳寒锋已经顾不上别的,赶紧吃完了事,青河和青祈这对父女却在暗自发力,这从他们在菜盘之间的争斗便可以看出来,而夫人却像个世外之人,安之若素,一脸和气,时不时地还给柳寒锋夹个菜,这让后者惶恐不安。
片刻,柳寒锋便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碗里的饭菜吃完,正准备放下筷子时却听到青河叹息一声:“罢了,你便同他一道去罢。”虽然不明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知道,在刚刚那场无声的战斗中青祈胜了。
“同他?”
“和我?”
两人同时说道。
“嗯,有意见?”
青祈闻言又投过来一个目光。
喂喂!那又是什么眼神?是看癞蛤蟆吗?是看癞蛤蟆吧!
感受到目光落下,柳寒锋心中悲凉了几分,他已经开始惧怕这种及其伤害他自尊的目光了。
最终青祈还是没说什么,柳寒锋也退去,寻了一条缎带系住头发,看着倚着床边的剑,他想了想还是带上了。
很好!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