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苍佑对清歌,也不是完全的不好,只是自从把清歌囚禁在乾清宫内之后,苍佑就鲜少来乾清宫,大多数时候,都是陪清歌吃饭,两人也不说话,吃完了,苍佑就走了。
只留给清歌一个萧索的背影。
大多数夜晚,都是清歌一个人度过,也乐得轻松自在。
苍佑只在乾清宫放了一个贴身的婢女,叫做莲香,倒是和那名字极为相符,沉沉静静,不温不火的一个美人,甚得苍佑喜欢。
自然,也只是苍佑喜欢,才叫那丫头,照拂清歌的日常起居。莲香看似温文,实则凌厉的很,把清歌照顾的妥当,除了整理房间按,从来不进清歌内室半步。
清歌习惯了独来独往,并不时常去召唤那丫头,何况乾清宫内,来来往往许多的事,都是那丫头一个人,清歌想着,必然也是很累的。
清歌倚在床头看书,手边的小柜子上放了许多的书本,蓝色面,白色纸,粗线装订。是苍佑一早上遣人送来的,清歌闲来无事,就凑在烛光下,悠悠的爬着格子。
一看见书,就忽然想起了北堂一泓,临终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藏书阁,清歌凝神细想,也想不出这其中蹊跷,最后叹息一声,果真,这个世界上除了武力能解决的事情,就是哀求了。
苍佑之所以淡定,也不过是料定清歌有朝一日,必然会有事相求。反正时日长久,也就安之若素。
第二日,清歌备了一桌子的菜,早早的就等在乾清宫,每日中午的时候,苍佑都会来吃饭,吃完饭会去勤政大殿批折子,清歌从没有问过苍佑他到底是住在哪里,不过仔细想来,如今整个宫殿都是他的,就算是睡在那御花园,也是无人敢作评论,哪里有人能管得住他住在哪里。
莲香难得见主子开窍,也开心的眉开眼笑,不住的给清歌的桌子上加菜,加汤,多到桌子都放不下了,清歌抬眼瞥了一眼那忙碌中欣喜的丫鬟,淡淡说道:“不用再加了,这些就够了。”
莲香一愣,飞快的就退了下去。
清歌无趣,久等着苍佑不来,怏怏不乐。仔细看了桌子上的菜,略微一数,就有十几种,形形色色的汤碗,就上来了七八个,当真是凌乱,心里一个烦躁,伸手就捡了边上的食篮子,就捡了几样菜放进去,只是桌子上的菜还是很满,拥挤成一团,清歌就愈加的扫兴起来。
清歌挎着脸,手里拿着食蓝,却撞进了刚进乾清宫的苍犹眼里,苍佑眼神一闪,心情却是好了起来,凑到桌边,却见清歌依旧是一副清冷的模样,只淡淡说了一句:“抱歉,今日朝堂上有事,来得稍晚了些。”
清歌抬眼,见苍佑一身朝服,藏青儒衫上面,胸口绣着长着四只脚的蛇,腾云驾雾,倒也和龙无甚差别。手上一柄玉如意,却是难得的红色,清歌恍惚想起,先前苍佑初入朝堂时候,尚在管理国库,那是恰逢丽妃受宠,非要得那一柄红玉如意,清歌为此,赔了自己的东西进去。
苍佑见清歌侧头细观那柄玉如意,勘勘抬起手,把那玉如意递到清歌面前:“虽然后来给了你一把新的,但是却从未见你多看过一眼,想来你是念想着旧物,这不是给你寻了来。”
清歌瞪着那玉如意,上面的纹理精致,又时常被抚摸过的痕迹,只是丽妃身死,这东西沾染了人命,叫那红色更加的娇艳起来。
物是人非了,东西那里还会是原来的东西?
清歌心思一转,伸手就接过了那玉如意,放下了手中的食蓝,就进了屋,进屋之后,也不过是随手往梳妆台上一放,出来的时候却说:“我仔细放好了,你吃饭吧。”
苍佑有些惊讶,这是清歌第一次,肯开口和自己讲话。虽然简短,也依旧是冷冷的,但是总算是交苍佑听见了清歌的声音。
呆怔了许久,苍佑才淡淡笑了出来,微微点头道了声:“好!”
一顿饭吃下来,清歌和苍佑依旧是不说话,苍佑心情很好的模样,吃了很多。清歌看着满桌子的菜却是没有胃口,思忖着如何和苍佑开口要藏书阁出入权的事情,碗里的饭一口未动,只是拿着筷子不停地戳戳捣捣。
苍佑自然也是注意到了清歌的异样,见清歌几次欲言又止,苍佑敛了敛眸子,却是没有说话,埋头吃饭。
许久,清歌垂首坐在桌子旁,一身红衣包裹的娇好身段,显得有些落寞,孤孤单单的,叫苍佑一阵心疼。
苍佑终是没有忍住:“怎么了?”
清歌低头嘟哝着:“书看完了。”眉眼间竟是小女儿的娇态,和乞灵山上的西鹭,再无二致。
苍佑挑眉:“这么快?我分明是昨天早上才送来得,足足有十多本。”
许久,清歌才道:“你挑选的书,大多说的天下形势,兵法纲常。我却想看的奇闻怪谈,神话传说。”
苍佑点头,咽下口中最后一口饭菜:“这宫里有个藏书阁,你想必是应该知道,只在慈宁宫的后面,你闲来无事的时候可以去看看,顺便还可以从你姐姐那过,多和她聊聊天。”
苍佑的话就是圣旨,如今他说的每一句话,就代表着清歌能去的地方,清歌识相的没有多说,低头不讲话,但是心情必然是好些了,肯吃饭了。
苍佑已经吃完,就坐在桌子对面,看着清歌用完碗里的又添了一碗,才放心笑开来。
苍佑惯例吃完饭就走了,临走的时候,却非要带上那个食盒,食盒里是刚刚清歌收拾下来几道大荤的汤菜,并不出众,但是苍佑坚持带走了。
清歌许久才反应过来,今日苍佑心情甚好,莫不是他来迟了,进门刚好撞见自己收拾饭菜的模样,以为自己是要装了饭菜在食盒里给他送过去吧。
想来,清歌又觉得自己可笑。他那样的恶魔,哪里会有这等心境。
下午的时候,清歌闲来无事,总算是得了自由,迫不急待的就去了藏书阁。路过慈宁宫,原本是想着进去看看,只是隔着老远,就捡舒贵妃穿着和丫鬟一般,站在庭院中熬着汤药。
更加的清瘦了,眉眼间却是异常的温和,好似一个最善良的小妻子,不必勾心斗角,整日心思都挂在帝君身上,一夫一妻,甚为和美。
清歌去了藏书阁,发现这个地方,当真是鲜少有人来,大致除了皇子读书,会时常来翻找书籍,就是帝君身边的大太监了。
走进去的时候,就见庭院里的榕树下面,一个小太监在教训你个婆子,拳打脚踢的,甚是凶狠。
“你这个疯婆子,都跟你说了去扫院子,叫你偷懒,叫你偷懒!”
清歌委实不是个古道热肠的人,见此场景,原本准备绕过去,只是难免是要经过那两人身边,小太监尚未察觉有人来,只是那婆子的眼光颇为机灵,见清歌走过来了,一下子就冲过来,上去抱住清歌的腿:“哈哈哈哈……我抓到你啦……不如你来替我扫院子啊?”
清歌低头,就见那婆子茫然的看着自己,一双脏兮兮的手,卡住了清歌的左腿。清歌刚想瞪开,却见那小太监冲将过来,一把就扯开了那疯婆子,跪在了清歌面前:“舒三小姐吉祥!”
清歌正疑惑一个看守藏书阁的小太监怎么认识自己的时候,余光却瞥见那疯婆子眼光一闪,透出了些许惊讶,直愣愣的看着清歌,那里有半分疯了的模样?
清歌挑眉,却不愿在这里和这两个人多做纠缠,转身就向着唯一的一个书房走去。
北堂一泓说藏书阁,只是藏书阁的书房,藏书不下万册,若是真的有秘密的话,怕也真的掩在暗处,根本就看不出来。
藏书阁大致都是自取的主,那小太监见清歌确实只是像传话过来一般,只是过来闲逛,也就不再跟在后面伺候着,也不敢在主子面前造势,胡乱大人,恶狠狠的瞪了那疯婆一眼,见那婆子被吓得浑身哆嗦,才满意的转身就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清歌在书房内转悠了许久,处处都是书架,形形色色的书也都是有的,只是找不到一个缺口,能解释北堂一泓非要念叨这里的原因。
书架排列很长,这里原本是阴暗又密不透风的,又不能点灯,只是那造书房的工匠颇为机灵,窗户的地方,装上了几面铜镜,晴天的时候就能折射了外面的阳光进来用,很是明亮。
只是清歌总感觉,离自己不远处,有一双眼睛一直跟着自己,只是一回头,却是什么都不见。清歌心思一转,再一次回头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的时候,腾身就上了书房上方的横梁。
清歌身形轻巧,宛若飞燕,即使是落在房梁上,也是无半分声响,清歌悠然看着自己下方。
却见书架后面转出来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沿着清歌刚刚走的路又重新走了一遍,只是转来转去,都不见清歌。
清歌细细看着那人,只见一身不伦不类的太监服饰,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慌乱的字在清歌刚刚站定的地方,四处寻着清歌的痕迹,茫然在原地打转。
却是刚刚在院子里,清歌看见被打的那个疯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