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孪生巨钻
21641000000025

第25章 孪生巨钻(4)

“行!就以这个价钱成交。”

“条件是,双方对成交金额绝对保密。”萨利赫微微一笑,“咱们不妨放风说是300亿。我想这对双方的企业形象都有好处。”

石万山对他的第二句话不置可否,笑着说:“我会对成交金额绝对保密,你尽管去放风,我绝不会公开否认。”

“很好,继续进行吧,我带有协议草稿,中文和阿拉伯文各一份,请石先生过目。协议签字后我方就转账。我想在明天乘飞机离开贵国时,手提箱中就有这对巨钻。”

“好!先生真正爽快。”

石万山喊过来刘先生,刘接过协议仔细看过,说:“按照惯例,加一条不可抗力条款吧,虽然咱们肯定用不上。”

萨利赫爽快地表示同意,双方用手写方式增加了不可抗力条款。两人刷刷地签字,随后萨利赫安排手下用手提电脑转账。电脑上的阿拉伯数字急剧地上升。

在大厅中央,水晶盒里躺着那对稀世巨钻。阿拉伯人都看完并离开了,放大镜没有放回托架,而是随便平放在水晶盒上。

他们知道双方老板正在秘密商谈,所以没有去贵宾室,而是站在水晶盒不远处闲聊。中国参观者仍守在远处,耐心地等他们离开。正午的阳光透过放大镜,汇聚成白亮的光束,在水晶盒底缓缓移动,此刻落在一枚巨钻上,转化为灿烂的七彩光。

天一公司的财务人员验证货款确已到账,对石总点点头。石满意地对客人说:

“现在请随我到大厅,向你们交付那对钻石。我安排人用激光工具割开水晶盒,以便你们对钻石做最终认定。”

工人推着切割工具车向大厅中央走去。这边的一行人跟在后边,边走边轻松友好地交谈。他们已经走近水晶盒,忽然水晶盒内爆出一道强光,一团火焰嘭的一声炸开。所有人惊叫一声,正要上前切割的工人吓呆了。工作人员急忙护住石总和客人。

盒中一闪之后没了动静,只有若有若无的青烟。一个工作人员走上前去观看。他对看到的结果十分震惊,揉揉眼再次细看,然后回头呆瞪着老板,吃吃地说:

“石总,一枚巨钻……没了!烧光了,一定是因为……它!”

他手指抖颤着,指着水晶盒上平放的放大镜,此刻它仍把一束白光聚到石英材质的盒底,那儿应该有一枚钻石的,此刻空无一物。透过盒内青烟可以看到盒底另一侧有一枚钻石。石总和萨利赫目瞪口呆,其他阿拉伯人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急步跑过来,七嘴八舌地问着。翻译满头是汗地解释:

“都怪你们,用完放大镜后随手平放在盒上,它正好把阳光聚焦在一枚钻石上,把它烧没了,变成了二氧化碳!要知道,钻石的本元就是碳元素!”

萨利赫惊定之后脸色转为狂怒。一向镇静的石刘二人也呆了,看看穹顶的太阳,看看水晶盒,再痛苦尴尬地对视——他俩实在想不到,这一系列精心安排的措施:透明穹顶、水晶盒子、大尺寸放大镜、人工驱云等,最后汇总成这样一个结果。不过刘先生反应很快,立即对石万山和萨利赫说:

“没关系。只要有这枚母本在,还能变出一个孪生兄弟。”

石万山恍然大悟,立即释然:“对!萨利赫先生不必担心,我们还会给你同样的孪生巨钻,你们只需多等一天。请你们去饭店耐心守候,或者我让手下安排一个短期的游玩。”

客人们神情不悦,用阿拉伯语低声商量一会儿,勉强地离开了,翻译随他们而去。石说:“刘哥,咱们得马上联系吕哲!”

刘低声说:“但愿——吕哲还没对那朵花瓣说结束语。”

两人对视,目光中忧虑重重。石万山用手机联系吕哲,电话很快接通,吕哲的声音夹着风声:“是石老伯?等一下,我把车停下。石老伯,我们在山区,信号不好……对,我还没有说结束语……”

电话这边的两人如释重负。

山道上,吕哲开着一辆QQ,车顶绑着便携式帐篷、钓鱼竿等物品,小陶坐右座。吕哲停下车,一边下车一边打着手机:

“什么?把那枚巨钻再复制一次?”他从耳边取下手机,看看小陶,表情十分不快。思索一会儿,他勉强说,“好吧,我信得过石老伯,我相信复制的那枚巨钻确实意外焚毁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再用一次时间机器吧。”他略略盘算,“我们这就往回赶,到家肯定很晚了。我明天一早就去你那儿……不,你不用派人接我们,那样省不了时间……不用谢,也不用客气。但是石老伯,不论结果如何,这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句他加重了语气。电话那边,石万山难为情地说:“当然,我肯定没脸再烦你们了。小吕小陶,大恩不言谢,拜托了!”

吕哲摁断手机,对小陶解释:“那对巨钻已经卖给了阿拉伯人,货款已经到账,但恰在这时发生了谁也想不到的意外——展厅配的放大镜聚焦了阳光,正好落到一枚钻戒上,把它烧毁了。”

小陶张大嘴巴:“这么巧?这么倒霉?”

“应该是真事吧,我相信石老伯的为人。”

“那……你答应再为他复制一枚?”

吕哲阴郁地说:“只好再干一次。小芳和她们一家都是好人,我不想让石老伯把脸丢到国外。”

小陶不情愿地咕哝:“早知今天,当时就该复制两次,说不定咱们还能落一枚呢。”

吕哲苦涩地说:“难说。也许这次的所谓意外,恰恰是因为咱们干的事超过了时空弹性极限,于是上帝行施了不露行迹的干涉。如果真是这样,咱们就是再干一次,恐怕照样不能成功。但不管结果如何,咱们再试一次吧,反正我已经事先把话说绝,这绝对是最后一次。”

两人上车,在山路上艰难地倒车,向来路飞驰而去。

深夜,贼王和黑豹穿上夜行衣。黑豹从墙洞里拿出一把手枪:

“师傅,今天这票生意关系重大,把家伙带上吧。”

贼王略略踌躇后点头:“行,你带上吧。不过我要再说一遍,不到保命的时刻绝不能用它。咱们是贼,不是杀人放火的强盗。各行当有各行当的规矩,是各行当的祖师爷定下的,也是老天爷定下的。如今世道乱,根子在哪儿?就是人心乱了,各行当不讲职业道德:玩赌的出老千,贪官收钱不办事,窑姐们勾着黑道敲诈嫖客,绑票的得了赎金还撕票。人心不古啊。”

黑豹对这番教诲不以为然,笑着把手枪掖到腰里:“知道啦,我听师傅的。”

深夜,贼王和黑豹从楼顶沿长绳坠下,用专业工具打开玻璃窗。他们踅进屋里,手持手枪,在各屋查看。屋里静寂无人。黑豹疑惑地说:

“这会儿是凌晨两点,这小两口儿跑哪儿了?总不会拿着那时间机器到隋唐五代旅游去了?”

正在这时,一辆汽车亮着大灯从远处开过来,停在楼下。贼王趴在窗户往下看。一男一女下了车,拎着大包小包进了楼门。贼王向黑豹示意,两人藏在沙发后偷偷看着,黑豹警惕地端着手枪。楼道上响起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开锁声。两人进屋后开灯,把大包小包随便撂在地上。小陶疲乏地说:

“赶紧洗洗,睡觉。”

吕哲的声音更疲惫:“今天开车跑了七八百千米,实在累坏了,我不洗了。”

“那我也不洗了。”

两人来到卧室,把那朵花放到床头柜抽屉里,匆匆脱衣睡觉。片刻工夫后两人就鼾声大作。

深夜,在石万山的卧室,电话突然响了。石拿起电话,不想惊动睡梦中的太太,低声说:

“刘哥?什么事?”

刘先生声音低沉地说:“老石,我这会儿感觉很不好。总觉得必须现在就去找吕哲,把那件事落实。夜长梦多,等到明天恐怕就晚了。”他苦笑道,“我的感觉没有什么理由,但非常强烈。”

石万山不大相信这种神神道道的预感,委婉地说:“现在是凌晨两点……”

刘打断他:“我知道你出面不合适,让我去吧,我带上钻石,让圆圆陪我去。”

“好吧,我让司机送圆圆去你家。”

“不,我直接去展厅等她。”

在那座展厅里,工人用激光切割水晶盒,刘先生目光阴沉,紧盯着里面剩下的那枚钻石,激光映得他面色惨白。盒子割开了,刘先生小心地取出剩下那枚巨钻,又留恋地摸摸原来放着第二枚巨钻的地方。他走出大厅,小芳也来了,两人交谈着上了车。

吕哲小陶睡熟了,藏在客厅的贼王和黑豹悄悄进来,俯在两人的头顶观看。吕哲翻过身,两个贼急忙立势以待,但吕哲又沉入梦乡。

床头柜中发出微光,黑豹轻轻拉开抽屉,里面正是那朵紫花。黑豹大喜,取出紫花后向师傅做了个手势,两人悄悄退到阳台上。

贼王:“就是这玩意儿?”

“没错,肯定是它。师傅,今晚真顺!祖师爷保佑啊。”

“你会用?”

“小精怪说它是傻瓜型的,好用得很。”

贼王不大相信:“那咱先试试,小心无大差。”

“那就回到一小时前吧,那阵儿这屋里没一个人。”

他说了口令,紫花短促地闪了一下,但没有后续反应。黑豹很困惑,特意进屋看看:“师傅,咱们还是在现在,那小两口儿在屋内睡着呢。可我说的口令不错呀,莫非——每朵花只听主人的命令?”

贼王思忖良久,咬咬牙:“既是这样,没说的,只好把这小两口儿弄走了。娘的,当贼的干绑票,咱也坏了行规。黑豹你给我听好了,不管这事干成干不成,咱们不撕票。”

黑豹嬉笑着说:“行,老爷子,咱们不撕票——吓吓总可以吧。”

吕哲和小陶仍在熟睡。梦乡里吕哲正在山道上驾车飞驰,小陶偎着他。忽然小精怪从空中悠悠飘来,笑嘻嘻地指着前边:

“你要哪一套?快说出你的愿望!”

前边连绵不断的山岭原来都是一幢幢剖开的房子,暴露出屋内的设施和住户。密密麻麻的房子如同蚁巢,而不停蠕动着的住户就像蚁群。现在到了其中的一幢,这是他们原来那套拥挤的蚁居,几个室友仍像往常那样来来往往,穿着很暴露的小衣服,不知道他们已经被“对外展示”。吕哲踩了刹车,想和他们打招呼,但已经来不及了,汽车径直开过去。再前边是石万山赠送的那套三室两厅,装修已毕但还没有摆家具。吕哲打算停车,小陶指着前边,央求他:

“不不,要那套别墅,石老伯应许过的!”

那是一幢豪华别墅。梦中的吕哲犹豫着,但强不过小陶的央求,只好开过去。小陶跳下车,欢呼着进了门,门在她身后关上。

吕哲迟疑地拉开门,一位美女在门后等他,不是小陶而是小芳,穿着暴露的丝绸睡衣,脖子上悬挂着那枚巨钻,脸上浮着梦游般的微笑。她迎上来,给了一个甜蜜的吻。吕哲忘情地回吻,时间在热吻中静止。过一会儿他忽然猛醒:

“不对呀,我老婆不是小芳,是小陶!”

梦景倏然变换,怀中人变成了小陶,住所也变回刚才的三室两厅。小陶仍在央求,隔窗指着前边的那套别墅。忽然响起敲门声,屋门在刹那间变得透明,显出紧追而来的小芳,她仍穿着睡衣,神情幽怨,胸前的巨钻放射着强烈的光芒。小精怪也忽然现身,立在吕哲身边,面无表情地说:

“吕哲哥哥,你究竟想要哪位做妻子?请说出你的愿望”。

门外的小芳连同那枚巨钻是一个强烈的诱惑。身边的小陶又在使劲推他,指着前面的豪宅。身处夹攻中的吕哲在矛盾中煎熬,最后咬咬牙,取出紫花说:

“我要就此止步了。愿望实现,谢谢。”

贼王和黑豹从阳台返回吕哲的卧室,半俯着身体,手枪指着床上的小两口。两人睡得很熟,贼王示意黑豹取出手绢和麻醉剂。黑豹正要敲碎玻璃瓶,忽然吕哲喃喃地说:

“愿望实现,谢谢。”

贼王手中的紫花忽然放出强光,一闪之后倏然熄灭。贼王和黑豹十分吃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做。小陶似乎受到了惊动,喃喃着翻身,把胳膊搭在吕哲身上。恰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还有甜美的女声:

“吕哲小陶,我是方圆。请开门。”

贼王和黑豹反应敏捷,立即伏下身,蛇一样地钻到床下。小陶醒了,用力推吕哲:

“醒醒,我听见是小芳的声音。咋深更半夜跑来了?多半是为了那枚钻石。”

吕哲迷迷糊糊地跳下床,穿着三角裤打开门。门外果然是小芳,手中小心地托着那枚巨钻,身后是刘先生。吕哲揉揉眼,眼前的小芳忽然变成穿睡衣的性感形象,他不由得面红耳赤,窘迫地请两人到客厅,自己退回卧室。少顷,小两口儿穿好衣服来到客厅,小芳难为情地说:

“真不好意思,深更半夜打扰你们。刘伯伯等不及了,非要这时候赶来。”

吕哲已经走出窘迫,恢复了往日的豁达,笑着说:“别客气,我家大门随时为朋友敞开。”他看看小芳手中的钻石,“是不是现在就复制?”

刘先生替小芳回答:“对,买主催得很紧,麻烦你了。”

卧室中,黑豹从床下钻出来,透过门缝偷听。那边刘先生正说着什么,黑豹听了一会儿,回头吃惊地低声说:

“师傅,他们马上就要用那朵花!”

贼王略为思索:“快,先把花放回原处!”

黑豹赶紧把花放回原处,仍缩到床下。小陶几乎同时走进来。她取出花,惊慌地咦了一声:“吕哲,这花怎么不对劲!”她小跑回客厅,声音从门外传来,“它像是死了,没有灵气了!”

两个贼赶紧回到门缝上偷听。吕哲的声音:“真的,它没有往常的光晕了!来,我赶紧试试。花儿花儿,送我回到10分钟前。”

卧室里的贼王大惊:“10分钟前?那是要回到这间卧室,咱们快躲起来!”两人连忙钻到床下。贼王这时省悟过来,“10分钟前!那他撞上的是10分钟前的咱俩,咱现在再躲也没用啊!”

“师傅那咋办?”

“没办法。只有等吧。”

客厅里,吕哲说完口令后没有任何动静。他不死心,重复一次,仍然毫无动静。旁边的三个人都极度紧张地看着他,吕哲苦苦思索着,忽然脸上变色:

“我知道原因了!”其他三人巴巴地看着他。“你们来时我正在做梦,梦见……”

他看看小芳,面红耳赤,一时噤口。小陶急急地追问:

“梦见啥了?梦见啥了?”

小芳和刘先生也紧盯着他,吕哲只好说下去,“梦见我在这套三室两厅里,小陶不满意,逼我换一套别墅。我只好弄出一套别墅,进了门,里面的女主人却不是小陶。”

小陶敏感地看一眼小芳,恼怒地问:“肯定比我漂亮,对不对?说不定还揣着一枚巨钻当嫁妆呢。”

吕哲此时只能破罐子破摔了:“没错。比你漂亮也比你富有,胸前还悬挂着一枚巨钻。”说到这儿,吕哲恢复了平时的嬉笑自如,“试想面对如此强大的诱惑,世上有哪个男人能抵挡?但你家吕哲是何许人也?!我屏住心神,赶紧退回原来的屋子,搂住糟糠之妻。为了自断后路,我立即对花瓣说了一声:‘愿望实现,谢谢。’”

小陶说:“没错!小芳敲门时,我好像听你在说梦话。对,说的就是这句。”

“我是在梦中把结束话说出口了,而这个傻机器分不清梦话还是真话,就这么结束了使命。”

小陶想了想,相信了丈夫的话:“对,应该是这样。你说完梦话时,我好像看见一道闪光,肯定是花瓣的回光返照。”

刘先生脸如死灰,同小芳面面相觑。

卧室里,黑豹气急败坏地说:“可不是真的!师傅你记得不,就是他说了那句梦话后,花瓣猛地闪亮一下,然后就死了!”

贼王示意他噤声,然后无奈地摇头。

吕哲走出了尴尬,更重要的是他的梦话歪打正着,正好让他避开了他不愿干的事,因而卸下了心灵的重负。他歉然地看着小芳和刘先生,但表情中更多的是轻松。小陶相信了丈夫的话,虽然免不了吃醋,最终还是想开了,嫣然一笑,在吕哲脸上猛亲一下:

“虽然你在梦中有过花心,好在能幡然悔悟,属于犯罪自动中止。本法官决定不予追究了。”

她紧紧挽着丈夫,颇为得意地看着小芳。小芳心中也如明镜一般——吕哲的梦中情人多半是自己。但她大度地一笑,过来挽住小陶的肩膀:

“祝贺你小陶。能有这样一个忠诚的老公,你太幸运啦。假如我是吕哲梦中那个失败的女人,也会大方地承认失败。你说是不是,吕哲?”她戏谑地看着吕哲。

吕哲虽然免不了尴尬,仍豁达地笑着点头。小芳回头对刘说:

“刘伯伯,你看……”

刘先生长叹一声:“时也,命也。”

他没有与主人告辞,断然离去。小芳歉然地向主人点头,急急地追了出去。

小两口儿送走客人,相对摇头,回屋重新睡觉。小陶爱情勃发,用力搂着丈夫:

“吕哲我好感动!虽然你有过一点儿花心,但你能自行终止犯罪,已经很难得了,我得好好犒劳你。”

接着,小陶忽然自语道:“我真的想开了,不再想那套失去的别墅,不想那两个亿,不想那枚巨钻了。”

吕哲笑她:“真的不想?”

她实话实说,“说不想是假的,但为了得到那些,说不定就会失去你,最后落个人财两空呢。”她忽然问:“喂,你梦中情人是不是小芳?你给我坦白,我绝对保密。”她磨唧着,“好老公告诉我嘛,行不行?我保证不和你生气,也不对小芳说破。”

吕哲两眼望天:“做人要厚道。”

床下两人听着上面的腻语,却不敢稍有响动,简直是如卧针毡。停一会儿,床上安静了,响起了鼻息声。黑豹苦笑着向贼王指指自己的小腹,示意尿憋得急。贼王示意他再忍一会儿。黑豹苦着脸又忍一会儿,等床上的鼾声平稳了,两人才悄悄从床下退出,再退出房间来到阳台。黑豹忽然停住,看着脚下,那儿正淅淅沥沥。他苦笑着,尴尬中也杂着终于一泻千里的快意。

两人来到窗外,准备向上攀登,黑豹愠怒地说:

“就这么走了?我不甘心!”

贼王瞪他一眼,低声说:“小不忍则乱大谋。紫色花死了,还有李乐那瓣红花呢。”

黑豹亢奋起来:“对,咱们找李乐那小子去!”

两人正要离开,贼王说:“慢!你在这儿等着。”他从窗户返回屋里,黑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疑惑地等着。很快贼王返回,手里拿着一支挠痒的老头乐,说,“老规矩,贼不空回。”

他把老头乐插到身后,攀绳而下,黑豹随后跟着。

仍在展厅的贵宾室里,萨利赫怒气冲冲地说着,滔滔不绝,这回他不说汉语了。翻译快速翻译着:“萨利赫先生说他非常生气,甚至说了些粗话,这些我就不翻译了,只翻主要的。他说按照合约,贵方应双倍赔偿他的损失。”

刘先生冷冷地说:“麻烦他重读一遍合约,那上面有不可抗力条款。眼下的情况当然属不可抗力。”

萨利赫又愤怒地说了一通,翻译说:“他说钻石被毁并非不可抗力,他说不要忘了,昨天的云层是你们用人力驱走的,阳光是你们用人力唤来的!”

这是公然耍赖了,但这个理由并非完全不合逻辑。刘先生为之一时气结语塞。石万山厌倦地说:

“算了,刘哥你甭和他争辩了,没意思。翻译你告诉他,造成现在的局面,都怪他的手下用完放大镜后不放回托架,而是放到水晶盒上。当然,从法律上讲,这只能怪主办方在技术上考虑不周,怨不得参观者。但我是一个很迷信的人,在我心目中,技术原因只是表面的,深层原因是某人把晦气带到了中国,带给了我们。那些晦气早就跟定他了,前些时候几乎毁了哈利法塔,他如此迫切地想弄到孪生巨钻,为的就是冲走晦气。如今眼看到手的镇塔之宝又飞了,看来他的晦气一时半刻还难以驱走呢。”

这番“道理”同样近乎耍赖,也相当刻毒,不是外交场上的语言。但那位中国翻译显然在感情上更倾向于同胞而不是他的雇主,他痛快淋漓地翻译着,频频做出有力的手势,还不时地指着大厅中央已经残破的水晶盒子。他的阐述肯定非常有说服力,萨利赫的脸色由狂怒渐转成气结,又渐转为无奈。石万山适时地说:

“请他不要闹啦,再闹对双方的公众形象都没有好处,反正那枚失去的钻石是不能复生了。我把他的货款如数归还,请他打道回府吧。”

最终萨利赫的脸色多云转晴,走过来,同石万山握手言和。双方都变回绅士,彬彬有礼地告别。

阿拉伯人走了,石、刘、小芳三人立在基座前,黯然看着水晶盒的残片。小芳手中托着那枚巨钻,轻声问:

“爸爸,往下该怎么办?”

刘说:“事情并非完全绝望。还有其他六朵花瓣。”他的口吻完全是就事论事,不带一点热情。

石摇摇头,决然说:“天意不可违!到此为止吧。至于这枚巨钻——干脆捐给国家吧,捐给故宫珍宝馆。”

刘叹息一声,简单地说了一句:“我料到你会到此止步的。”

方圆目光闪动,真诚地说:“爸爸,今天我可以说,我真心敬佩你。”

石万山苦笑:“那你的敬意也太昂贵啦,尽管我很乐意听,还是希望仅听一次。”

刘突兀地说:“老石,我已经60岁,决定退出江湖了。”他黯然地说,“三十年来我为公司出谋划策,屡有成功而未有大错,我也一直以此为傲。可惜……”他摇摇头,没有把话说完。

石万山不快地说:“刘哥你咋啦?追究责任也只能算到我头上。我是决策者,主意是我最先提的。”

刘挥挥手,表示那不是根本原因,简单地说了几个字:“我意已决。”

石万山想了想,说:“也好,你就离开这片铜臭之地,回去享清福吧。我赶紧把后事安排一下,也打算退下来了。”他摇摇头,“可惜我那小子坚决不接我的班。人各有志,我不想勉强他。”

方圆嫣然一笑:“爸爸,你是个思想开明的好爸爸。”

石万山突然说:“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接班人的苗子,至少是当副总的苗子。”刘先生和方圆疑惑地看着他,“这人我认识不久,了解还不深,但至少可以肯定,他有足够的毅力来拒绝诱惑,可以在公司中扮演踩刹车的角色。”

方圆轻声问:“吕哲?”

石万山没有直接回答,对老刘说:“记得不?几天前我曾说过这人的眼界和气魄稍显不足,没把事情做到极致。看来是我错了,他这种拒绝诱惑的眼界和气度才是处世的极致。我自叹不如。”

两年后。

吕哲夫妇开着QQ来到超市,抱着婴儿下车。对面,方圆夫妇也推着婴儿车从超市中出来。双方相遇后热情地寒暄,逗弄着对方的孩子。方圆和丈夫手上各有一枚钻戒在熠熠发光,显然就是那对单价70万的孪生钻石。吕哲夫妇也戴着婚戒,吕哲是白金戒,小陶是钻戒,质量都不错,当然比那对孪生钻石要差多了。

方圆:“洋洋满周岁了吧。”

小陶:“对,前天过的生日。你家格格应该是十天以后,对不对?”

“十一天后。洋洋抓周没?抓的啥?”

“抓了一个小计算器,抓住后半天都不丢手!我看长大是经商的料,比他爹强。”

小山:“吕哲,别忘了咱们定下的娃娃亲!”

吕哲笑道:“俺俩肯定不会忘啊,就怕洋洋长大后高攀不上石家公主。”

小山:“哼,你小子是正话反说吧。格格她爸只是个落魄穷画家,洋洋他爸可是天一公司未来的副总。”

吕哲:“小山你就饶了我吧,别寒碜我了。我绝对清楚自己碗里有多少水,所以才不敢答应你爸的盛情相邀。”

方圆真心地说:“我和小山很佩服你。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那样拒绝诱惑。”

小山笑着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爸认准的人,可不会轻易放弃。”

双方告别。方圆夫妇开车走了,吕哲还在入神地望着那边。小陶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讥刺地说:“喂,眼珠子要掉出来了!看什么,再漂亮也是人家老婆。”

吕哲收回眼神,怅然道:“小陶,有时候想想那幢差点到手的别墅,想想那笔差点到手的两亿巨款,难免有点惋惜。”

小陶似笑非笑地:“更惋惜没到手的别墅女主人,是不是呀?”

吕哲付之一笑:“心理学家说,女人时不时吃点小醋正是爱情充沛的标志,就如青春痘是青春蓬勃的标志。所以——感谢你对我的充沛爱情。”

“哼,厚脸皮。”

他俩进入超市时,贼王和黑豹迎面过来,贼王边走边用老头乐挠背。吕哲夫妇不认识他们,但贼王很自来熟地过来搭讪:

“多漂亮的小家伙。过没过周岁?”

小陶高兴地说;“刚过周岁。”

“看这双黑眼珠水灵灵的,多有神!”他笑着对两人说,“我能不能抱抱?我这人一向喜欢小孩子。”

贼王抱抱洋洋,然后俩人走了。小陶忽然咦了一声:“吕哲,这把老头乐不是一直找不到吗,咋在儿子手里?”

孩子胖乎乎的小手里确实攥着一把老头乐。吕哲也纳闷:

“我不知道。刚才和小芳闲聊时,洋洋还是空手的啊。”

这些场景逐渐缩小,缩到屏幕内,然后定格。屏幕外,小精怪得意地说:“看,吕哲哥哥的愿望已经顺利实现了。他得到一枚钻戒,用它换来一幢三室两厅外加100万存款,还有可能当上天一公司的副总。我真替他高兴。”

短发小伙子笑着喊:“还差点得到一次艳遇!”

众人哄笑,小精怪不满地说:“不许胡说,吕哲哥哥和小芳姐姐之间那是健康的友情,不像你,一张嘴就没好话!”

“好,我不胡说了。往下咋进行?”

“下边还有红色花瓣的故事,你们还想不想继续看下去?”

“当然想!”

小精怪沉吟着,“我的周末作业铁定要耽误啦,就不说它了。喂,”他问工作人员,“能不能给大家发点饮料?还得事先准备夜宵,时间肯定拖很久的,说不定要熬通夜。”

自打李乐走后,傻乐汇的工作人员正闲得没事干,这时立即兴奋地说:“行!不过只能提供盒饭和饮料。”

大伙高兴地说:“盒饭就行!谢谢啦,先发饮料吧。”

饮料很快发到大伙儿手中。工作人员说:“小精怪你快点往下进行吧,我们都急着看乐哥的故事呢,也盼着他实现愿望后回来当主持。”

“好的,我这就来。”

屏幕上,红色光标游动着,逐渐放大为李乐。他正往家走,身后跟着两个诡秘的身影,那是贼王和黑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