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大湘西系列作品集第3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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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元姑从教

原来,这向元姑是夏家峪村族长向虞卿堂兄的一个女儿,其父名叫向兴浩。20年前,向元姑还只有18岁,一天,樵子湾一位名叫肖定姑的农妇,忽然来到夏家峪的向氏老人家中,向老人做媒道:“洪家关的贺云卿现在升任了湘西靖国军的团长,他的母亲托我来,想娶你们家元姑为妻,不知你老意下如何?”

向氏老人回道:“贺云卿赫赫有名,他不是娶得有个妻子叫徐月姑吗?”

“是有一个,但那妻子没生儿子。”肖定姑道:“贺家老人的意思,是要给儿子再找一个夫人,好承接香火。”

“他们贺家把儿子看得这么重?我听说贺云卿的老子贺士道与儿子贺文掌前不久被害了,他们一家肯定很伤心吧?”

“是啊,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贺云卿的母亲才想给他再找个夫人。”

“这事我得与女儿商议一下,看她自己是不是愿意。”

“好,你们父女好好商议,我可以等等。”

过了一会,父女商议出了结果,向元姑很愿意。这门亲事随即便定了下来,并且商定了很快结亲。

数日后,一群接亲人敲锣打鼓来到夏家峪,用一乘花轿把向元姑抬到了洪家关,热热闹闹的婚礼仪式上,贺龙因事没能赶回,新郎由抱着大公鸡的贺绒姑顶替,俩人一道拜了天地和高堂。

又过几天,贺龙终于回来与她完了婚。蜜月过完,有一天,贺龙向她说:“元姑,你跟我结了婚,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事?”

向元姑道:“我现在最想读点书。”

“你想读书,可以呀,我送你到常德读师范去,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贺龙又道:“读书是对的,学点文化,将来才有大用途。”

俩人这般说毕,贺龙果然将他送到了常德省立二师读书。因为向元姑原读过高小,上师范正适合她。在师范读书期间,向元姑刻苦用功,三年后毕业重新回到了贺龙身边。

1927年,南昌起义失败后,贺龙率部去了广东、香港。向元姑经汉口转移到上海,在巨勒路法租界与胡琴仙、贺金莲、向楚森等租住在一起。1933年4月,因叛徒告密,向元姑等几位贺龙亲属遭逮捕,并被以“共产主义犯”罪名判刑,直到抗战开始后才被释放。出狱后,向元姑经中共长江局安排,让她回桑植老家,向元姑在洪家关贺锦章家秘密住过几天,因怕暴露身份,才决定回夏家峪老家来隐居。夏家峪的族长向虞卿是其伯父,所以她刚回来时先找到了向虞卿家中。当日,伯父对她道:“你回老家来住很好,可惜你父母都去世了,现在你就在我家住下吧!”

“行,我只是暂时隐居一段,过了这段时间,我还想回洪家关去。”

“没问题,你暂且就住我这里。”向虞卿又道:“你丈夫云卿现在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我也和他没有了联系。”向元姑道:“自从我入狱之后,就失去了云卿的消息。出狱后才听说他到了陕北前线抗日。本来,我很想到他那里去,但听人说云卿早已另结婚了,组织上安排要我回家乡,我只好回来了。”

“云卿另已成了家,你打算怎么办,还嫁人吗?”

“我不会再嫁人了!”向元姑道:“我的命真苦,失去了云卿,再嫁人有什么意思,在牢房这么多年,我身已多病,现在只好回家把身体养好再说。”

“对,身体是最要紧的!”向虞卿道:“你一个女子,在牢房里熬过这些年真不容易。现在出狱了,是该好好保养身体。伯父家里条件不怎么好,但供你吃住是没问题的,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吧。”

“嗯,多谢伯父!”向元姑又道:“贺文慈现在在哪里活动?你知道吗?”

“听说他就在四门岩和八大公山一带活动,还在拖队伍哩!”向虞卿道。

“我们要想办法和他取得联系,要和白狗子斗到底。咱们坚持到底就是胜利。”向元姑说着,她又让向虞卿将向兴阶、向启海、向双林等几位至亲叫了来。给他们布置任务,让他们进行地下革命活动。并动员族人向贤修,胞弟向启海等人打入国民党部队内部,众人听罢向元姑的鼓动,都表示愿意照她的话办。

向修贤、向启海等人按照向元姑的建议,也先后到了国民党海二团去当兵了。

又过数日,向元姑委派族人向兴阶到洪家关去串联进行地下活动。向兴阶在洪家关街头行走时,忽被玉泉乡乡长韦耀元唤住道:“你这汉子哪里人?”

“我是夏家峪的,怎么啦?”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向兴阶!”

“向兴阶,啊,我想起来了,你是向元姑的族弟吧,你到洪家关来有何干?”

“我到这里来赶场!”

“赶场?哼!刚刚你还到贺锦章家里去过,该不是商量什么事吧?”

“我与贺锦章相熟,只是去他家看看,没什么别的事。”

“你给我老实点!”韦耀元掏出手枪抵着他的头道:“有人说向元姑回到了你们夏家峪,你知不知道?”

“啊,她回夏家峪了,我,我不知道啊!”

“哼,不知道,给我把他带走,让警察去问,看他交待不交待。”

众团丁随即将向兴阶用绳子捆了,直向警察局押了去。

桑植县城东门街,一个傍山的大院内,设着警察局。当韦乡长一行押着向兴阶来到这座大院后,警察局巫局长立刻把韦乡长叫到办公室问:“你们抓的这人是什么人?”

“是个嫌疑犯,我们怀疑他与向元姑有牵连。”韦乡长回道。

“啊,与向元姑有何联系?”

“这家伙是夏家峪人,是向元姑的堂弟,他这次到洪家关来串联,被我发现,所以抓了过来。”

“他叫什么名字?”

“叫向兴阶。”

“好,我要亲自审问他。”

巫局长说毕,就传令将向兴阶押至审讯室,要他交待向元姑的隐居地方。向兴阶坚持说自己不知向元姑的情况,到洪家关来也并不是串联搞什么活动。巫局长见其不招供,又用刑具拷问,结果仍未能敲开向兴阶的口。

审问没有什么结果,巫局长只得将此案向岳德伟县长作了报告。岳县长得知向元姑释放后回了家乡。为防止她回乡搞赤化活动,他已令各乡下达了严密监视向元姑的命令,现在听说向兴阶到洪家关搞串联,他亦怀疑此事必与向元姑的活动有关。

“要把向元姑抓起来!不能再让她活动!”岳德伟对警察局长吩咐道。

“可是向元姑究竟藏在何处,我们还没弄清楚!”巫局长回道。

“她必定潜藏回了夏家峪,你们去搜查肯定会有收获。”

“警察局人手太少,是否请伍营长帮助抓捕?他们住在沙塔坪,离夏家峪也不远。”巫局长建议道。

“行,就让伍营长去抓!”岳德伟随即与海二团联系,由张团长下令,让伍营长速带人到夏家峪去抓捕向元姑。

第二天清晨,伍营长的队伍出现在了夏家峪寨外。

“向大伯,不好,有支国名党部队开来了!”在村头割猪草的向双云,远远瞧见有队伍开来,立刻跑到向虞卿家报信道。

“啊,国民党队伍来了,难道他们是来抓向元姑的?”向虞卿想了想对向元姑道:“元姑,你快躲起来吧,他们必定是来抓你的!”

“不见得吧?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向元姑疑惑道。

“肯定有人走漏了风声。前日向兴阶去洪家关还没回来,听说是被韦乡长抓住送了警察局。我看,这支队伍开来,必定与此事有关。你还是赶紧躲藏起来吧,我们家阁楼上有间小屋,你去躲一躲。”

“好吧,我上去了,你们小心应付!”向元姑随即便上了楼。

不一会儿,大队国民党兵即进了村。为首的伍营长来到向虞卿家门口道:“向虞卿,听说你是夏家峪寨的族长,你知道一位要犯住在你们村吗?”

“谁个要犯?”向虞卿问。

“向元姑,你知道吧?”

“向元姑是我们夏家峪的人,这我知道,但她20年前就嫁给贺龙去了,后来我们就不知道她的下落了。”

“哼,你不知道她的下落?”伍营长道:“她新近从上海监狱释放出来,回到桑植后就到了夏家峪,还在从事赤化活动,你敢说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夏家峪就这么几十户人家,她如果回来了,我们怎么没看见?”

“她就躲藏在你们村里,到底是哪户人家窝藏的,你说!”

“我真的不知道!”

“好,你不知道,我们挨家挨户的搜!”伍营长手一挥,众士兵立刻逐户搜寻起来。

几个小时过去了,村里几十户人家都搜遍了,没有发现向元姑的踪迹。这时只有向虞卿家没搜了。

“向族长,村里各家都没搜着,不是藏到你家来了吧?”伍营长忽然问。

“我家怎么会窝藏向元姑,绝不会的。”向虞卿拍胸脯保证道。

“要是搜出来了呢?”

“随你们处理!”

“好,给我搜,把他家彻底搜一搜!”伍营长下令道。

众士兵遵命,里里外外搜了一遍,什么也没发觉。

“喂,你这楼梯呢?我们要上楼去看看!”一个士兵道。

“楼上放的是包谷,没什么其他东西。”向虞卿道。

“有没有不是你说的,我们要上去看!”一位连长说着,将木梯找来,上了阁楼去看,这连长在楼上搜寻一会,也没发现什么东西,就又退了下来。

“哼,这向元姑躲哪里去了!”伍营长略微思考了一下道:“走,撤兵回营!”

随即一行士兵又撤回了沙塔坪。

伍营长队伍一走,向元姑从阁楼上即走了下来。

“刚才好险,那连长上楼居然没发现你!”向虞卿道。

“我藏在包谷堆中,那家伙没注意到。”

“是呀,我要马上转移,你看,我去哪会安全点。”

“我看只有去伍家田大荒界了。那地方偏僻,只有一户人家,主人向双林,是我们夏家峪的族人。你去哪里躲一躲,敌人难以发现的。”向虞卿建议道。

“好,我就去大荒界住一段!”向元姑应允了。

当日下午,向元姑即在侄子向贤善的陪伴下,悄然来到了大荒界的一栋茅屋前。向贤善叫开了门对茅屋的主人向双林说:“双林,我专门来找你了!你看她是谁,她是向元姑,咱们的姑姑,我把她带来了!”

“啊,姑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向双林说。

“我落了难,想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要麻烦你一段时间啦!”

“好好,就住我家,我这里安全,平时没什么人,你就只管在这里住下!只是这里没什么好东西吃,山上都只有些包谷红薯的。”

“包谷饭我吃的惯,总比牢房里的伙食好嘛!”向元姑又道:“我也会种菜,还能帮衬些活计。你就莫把我当外人,将来我们翻了身,贺龙的队伍打回来了,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要什么报答,说这话就见外了!都是一家人,你就在这里好好住下吧!”向双林道。

转眼一个秋冬过去,向元姑在大荒界又不觉度过了近一年时光。春末的一个下午,侄儿向贤善从夏家峪走上了山来。

“姑姑,我告诉你好消息,向兴阶从牢房中被释放回了家。”向贤善对向元姑道“太好了,知道是谁保了他吗?”

“向家族人凑钱把他保了出来,洪家关的贺锦章也担保了他。”

“那就好,向启海现在怎么样了?”

“他被海二团抓捕去,本来要枪毙,是族里人用钱买通了执刑的陈连长,后来也把他释放了。”

“敌人还在附近找我吗?”

“现在好像没动静了。”

“那好,现在我想去八大公山找贺文慈。”

“听说贺文慈到了芭茅溪。”

“那我就去芭茅溪找他。”

向元姑就这样一路找到了芭茅溪。贺文慈听了她一番讲述,随即对她道:“你来得正好,我这里刚刚办了一所学校,还缺一教员,你可以在这里帮助教书,你看怎样?”

“好,能教书太好了。”向元姑于是在芭茅溪学校住下来,暂且当了一名教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