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一瞬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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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识人(13)

他说:“我的产业有果园、饭店和房产,不需要我去经营。我干导游每月可收人3万铁,这不比闲着好吗?”

“在亚洲金融风暴中你的财产有没有受损失?”

“没有,我的财产是实实在在的产业,不是投机买卖,不是股票、证券,怎么会受损失?”

“你跟三个老婆怎样和平相处呢?”

“在泰国,你找第一个老婆的时候千万不要找中国女人,如果讨了个中国老婆,以后再想找小老婆可就麻烦大了,中国老婆会没完没了地跟你吵架。大老婆找个泰国女人,以后你愿意再找多少小老婆她也不管你。我的二老婆和三老婆各自住在别处,大老婆跟我住在一起有两个儿子、都在士私立学校,每人每年的学费就是26万株……”

我不知道对他的这些话是该全信呢,还是只相信其中的一部分。他不只是会讲荤话开玩笑也能很正经地讲解泰国的历史、文化和风土民俗,其间还很巧妙地穿插了他个入的经历——他是台湾人,当兵来到泰国,为勦匪和保卫泰国的边防打过恶仗,立过功,也逃过兵役,当过没有户口的“黑人”。他把自己的身世讲得像评书,颇有几分悲壮,起伏跌宕,环环紧扣,用词丰富而生动。不论大家多么地困乏,只要他不想让大家打盹儿,拿起话筒一说话,立刻就能逗得大家来了精神。

他能雅能俗,能悲能欢,能粗能细,能放能收。从古到今,从人到妖,天文地理,飞禽走兽,把什么都编织到一块儿,说得据捤动听,到最后苟、能逗得你开怀大笑。

是“李屁”让我这个并非是第一次出恒的人,却是第一次感受到,出国原来可以这么省心。路线非常明确:坐车——看景点——购物。目标非常单纯找乐——找乐——还是找乐!

以至于十几天的工夫,我的体重竟增加了3公斤。

在从这个城市到下一个城市,或者从这个景点到下一个景点的途中,就听“李屁”侃大山。由于是在特殊的境地当中,其感觉似乎胜过看国内的相声或小品。有时甚至觉得看景观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往往看见的真实景,还不如听他在车上讲解这种风景更有趣。

再有,就是买东西:外出似乎必须得买点什么。我向来羨慕会买东西的人,以为买东西是一门难得的生活学问。在国内我就最怵头买东西,进了商场如同瞎鸟撞笼,不知自己需要的东西在哪里。常常是花好价钱买次货,或是实根本用不上的东西。以往出国也都是在行程快结束的时候,请当地的朋友做参谋,买一点纪念品。当地的朋友常常也是一头雾水,参谋不到点子上,我买的也没有信心,权当完成一项不能不办的住务。这次因为有了李屁”,不用动脑子,就大大地尝到了购物的快乐——原来买东西还能给人以这样的满足!

导游的任务之一,就是引导游客购物。游客花了钱,泰国的旅游业就增收。且看“李屁”是怎样让我们享受购物的快乐,只举个小例子。在我们去国立毒蛇研究中心的路上,他向大家提问:“谁知遣世界上哪种动物的鞭最厉害?”

这是他讲话的技巧,想说什么先提问,不论大家答不答得上来,一下子都得动脑筋,集中起精神听他的答案。沉默了一会儿,有人说是鹿鞭。“李屁”摇头:“不対;那只是因为鹿鞭相对来说比较容易搞得到,人们退而求其次。世界上最厉害的鞭有两种,一种是虎鞭,是带刺儿的,像狼牙棒一样。再有就是毒蛇的鞭,带叉儿,交配的时候一个叉儿累了另一个叉儿上,一年交酡一次,一交配就是36个小时。毒蛇中心有用蛇鞭研制的壮阳药,其效果可想而知,不然泰国男人三个五个地娶老婆,怎么顶得住!”

先生们一阵兴奋,心里大概都活动了。女士们嘴上不说,可能也想给自己的先生捎一瓶回去。他继续说:“世界上最毒的蛇是金刚主蛇,它只吃活的眼镜王蛇,以毒养毒,眼镜王蛇咬了它,它没有事,它咬了眼镜王蛇,对方却立刻就死这种金刚王蛇只有泰国有,一会儿你们就可以看到。用蛇毒制成的排毒丸,治痔疮一绝,抹冗次就能根除。我以前当兵打仗,睡湿草地,饱一顿饿一顿,痔疮非常厉害,现在彻底好了,天天带团东跑西颠,没有一点事。”

好了,我肯定要买这种药。

“蛇胆是明目的,这大家都知道。我想问你们,来泰国这么多天了,可看见过泰国人有戴眼镜儿的?大家一激灵,当时被他问懵了,似乎还真的没看见过戴眼镜儿的泰国人。我立刻想到女儿的眼睛有鱼近视……”

述有治腰酸背疼的,诠我想起老伴儿在拖完地板或洗了太多的衣服之后闹过廄疼:

他介绍完蛇园及副产品之后,口气一转变得严肃了“泰国的国王在老百姓心目中威望很高,他对全国发表讲话,要求制药行业不能作假。这意思很明确,现在作假的东西太多了,他管也管不过来,只拜托国民别做假药,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所以大家要买药尽管放心。这是国立蛇园,言无二价,所有的药都是即美元一瓶,大家不要讨价还价,那是不管用的,别自找没趣。”

这家伙厉害。

“李屁”把我们领进蛇园,像领进珠宝店或其他购物场所一样,他就不管了,自己找个地方抽烟喝茶聊天儿,你们爱买不买,没有一丝他要从游客的消费中拿回扣的样子。也许泰国没有导游吃回扣的习惯,也许是“李屁”做得太高明了,他相信自己领来的客人最不可能不解囊的。

我也相信,他就是把旅游团带进棺材铺,也准会有人买个棺材背回去。

我却要感谢他,让我知道了所谓购物的快乐,并不在于买了便宜货,或是买到了让接受这些东西的家人和朋友大喜过望的东西,快乐来自购物时自的感觉——那种自认为物有所值、买到了宝贝的感觉,有一种买得称心如意的痛快和把钱花光的轻松感!

——这就是“李屁”的导游术和导购术。他逗你”吸引你,改征服你,然后才是引导你,让你心服口服地跟着他游,踉着他买,不知不觉地把在泰国的时间全部给了他。他就是泰国,游客对泰国的好奇,想了解泰国的欲望,都转化到他的身上。

“李屁是旅游业发达的泰国培养出来的尤物。

泰国不知有多少像“李屁”这样的导游,或许就像人妖一样多。

等我坐上回国班机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在国外跟着旅游团行动,最大的好处是没有任何压力,轻松愉快,只要跟着大流走就是了。最大的局限是,在泰国呆了那么几天,几乎没有跟真正的泰国人交谈过,更谈不上结交二个泰国朋友了,除去看到了一些泰国风情,花光了带出去的钱,说的是中国话,见的是中国人,跟没有出国差不多好的导游是一道风景,也是一堵墙,他挡在了你和泰国之间。你看到的是他想让你看到的,你所了解的是他已经知道的。你无法看到和了解他不知道的,或者是他不想让你了解到的东西。

“李屁”

果真是个“屁屁”。

越南人的性格

一、敏感

越南人的敏感,体现在能非常精确地理解我们的敏感,决不使自己和对方有丝毫的难堪。

我们在出发前,自恃有多年对外工作经验的领导同志对我们耳提面命:当越南人提一些敏感问题时该怎样回答。可访越十天,从北到南,从他们的国家部长到一般办事员,从敏感的作家到普通百姓,没有一个人向我们提一些有丁点敏感的问题。

因为,他们用不着问。

也许,他们对些事情比我们还清楚。一般我们上午发生的事情,越南下午就知道了。越南作家对中国政治的关心程度常令我自愧不如,就像那位越南作家协会的二号人物范进聿,除去能背诵一些我们国家领导人的讲话以外,还认真向我介绍他学习《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体会,一勺烩地把雷锋甘当螺丝钉的精神也加进来,说毛泽东要求作家都要当螺丝钉——你也不能说他这样理解有什么不妥。有一次饭后闲谈,有人问天津市有多大,我正调动记忆力准备回答,一位越南诗人却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市内人口900万,加上郊区共有1200万人,正好等于两个胡志明市。

我以前出国,特别是去欧美,常有一种轻松感或者叫做优越感,那就是我对他们的了解远远胜过他们对中国的了解,在任何场合讲话都不犯怵。在越南可就不一样了,我对越南文坛的了解无法跟他们对中国文坛的了解相比,时时让我感到惭愧和不安。在一次次的座谈和闲聊中,越南作家津津乐道于中国文坛这几十年来的一个个浪潮,一场场争辩,直至一桩桩趣闻轶事和谁跟谁打过官司。他们还可以哼唱首首中国民歌,讲中国笑话——

在一次酒会上我曾为自己对越南文学的无知表示了歉意。饭后,一位越南翻译家就向我解释,他说中国的专家学者对越南文学是非常了解的,还当即举出中的某寒刊物翻译介绍了越南的某某作品……我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敏感:他可能认为在相互了解的多少上存在着种不平等厂一般规律都是小国了解大国多,大国往往了解小国少;这或许由壬不屑,或许由于傲慢。所以,了解对方多于对方了解自己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因此他要反复证明,中国了解越南也跟越南了解中国一样多

我接受了他的赠书并称许他把中国苦代一些优秀文学作品翻译介绍给越南读者,同时也在心里记住了他的敏感。越南人的这种敏感是很普遍的,也是有传统的,一个外国人应该特别注意尊重这种敏感。比如,中国人凡乎遍布世界各地,无论加入了哪一国的国籍,都叫华侨或华人。惟独在越南,只能称“华族”——越南的一个少数民族。而越南人,无论加入了哪国的国籍,他们都通称“越侨有意思吧?”

我还记得几年前第一次去越南回来写过一篇文章,讲越南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二个个的陵园,那是在越南见到的最触目惊心的一种景观。在公路两侧,除去村庄就是墓地,一片材庄一片墓地,足见这最,个多战祸的民族。仅回忆近百年的历史就能证实这一点:1894年沦为法国的“保护国”,1940年被日军侵占,1945年日本败撤,越南建国。但建国后又进行了9年的抗法战争,到1954年才让法国人承认了越南的独立。旋即美国又扶植傀儡占了南方,1964年北部湾战争:爆发,将越南全面推进战火,打了9年,1973年美国撒出。再打两年,1975年南方傀儡政权培台,全国统。1979年,在跟中国接壤的地方爆发了边界冲突,此后断断续续地将战争又持续了近十年。

这样一个国家,陵园能少得了吗这样一个民族又怎么可能不敏感?

频繁的战争毁坏的不仅是人们的生活,还影响了人的性格,也许还不止是一代入的性格。

二、多情

在胡志明市有条“情人街”,又叫“恋爱一条街”,举世闻名。

凡到了胡志明市的外国人,没有不参观这条街的。恋爱能成为一种景观,恐在世界上也不多见。因为它确实代表了越南民族个非常突出的特点:浪漫多情。

每晚自华灯初上至次日凌晨,一对对情侣从四面八方涌到一条原叫阮惠街的大道上,或站,或坐,或相拥,或相依,或两头相抵,或贴着面颊,软语温存,卿卿我我,间或也有窃笑,也有娇骂。情侣们一対挨一对,一对挤一对,却互不干扰,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小温柔乡里。灯光柔和,星空迷蒙,整条大街弥漫在浓浓的柔情蜜意里。从世界各地慕名涌来的参观者,一见这场景立刻都放轻了脚步,脸上绽开笑纹,心里泛滥着温情,手臂会情不自禁地伸向同行的异性伙伴,仿佛自己也成了恋爱街上的成员……

在越南期间,我们听到的最多的一个词就是“米粉”——越南的男人把妻子叫做“米饭”——老得快死得慢,牢靠实在,搪饱解饿。把情人则称为“米粉——流光水滑,色彩丰富,好吃却不搪时候。社会土流行的顺口溜是:“早上带着米饭吃米粉,中午陪着米粉吃米饭,晚上先吃米粉后吃米饭。打起架来,站在米饭的立场上坚决保护米粉的利益。”

刚开始我很不理解这个绕令的含意,后经越南朋友反复讲解,才明白这非常典型地表达了越南多情男人的性格:既要“米粉”,又要“米饭”,并且还要千方百计地让她们能和平共处,而不是变成冤家对头。所以才会带着这个吃那个,帮着那个吃这个,发生了摩擦还要在中间和稀泥,站在这个立场上坚决保护那个的利益,也就是哪二个都不得罪。

越南哥们儿可真是高,这能做得到吗?

有位诗人,晚上跟我们告别的时候脸上还光洁无损第二天一早陪我们外出时,太家都发现他的额头多了一道醒目的血痕。他的朋友小声告诉我,诗人昨天晚上站在“米饭的立场上没有保护好“米粉的利益,被“米粉”狠抓了一把。

我们曾来访过一位多年做妇女工作的领导干部,她说越南妇女最头痛的就是男人们下班不回家,在外面不管卫生不卫生地乱吃!

吃什么呢?

这还用问嘛,当然是米粉啦!

这次我们访问越南的作家代表团里有一位年轻隽丽、风度清雅的女作家,这是近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有中国女作象访越。每到一地受到的特殊礼遇可想而知,有位男诗人在喝了酒之后竟当众向她求爱:“如果你的先生对你好,我也很高兴,如果他对你不好,我立刻就去!”

对我们来说最苦的是第次告别。越南一些格外多情的男作家,想借告别之机能拥抱我们这位女作家和亲吻她的面颊,但又不能直奔主题,就假模假式地先向我们这四个男陪同进攻。有位北京的年轻男作家,特别不习惯男入嘴里喷出的烟酒臭气,每次告别之后回到房间,都用肥皂狠搓自己的面颊。待我们到了南方,没有,个北越的作家给我们这几个男士打电话,我们的女作家却每天晚上都能收到越南作家的向候…木知我们回国后越南的电话会不会打到她的家里去?

上面说的这一切,作为个成年人来说,完全可以接受,可以理解,里面有逢场作戏的成分,不必过于认真:但是,在西贡河边我们看到的一幕,就不是很容易理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