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花怒放
即使耗尽精气也不气馁
片刻凋谢又能怎样
焉知不是下一个轮回
室内的空气相当湿润,温度不高不低,面前一盆大大的金莲花,蔓蔓秧秧明黄一片,映得眼睛有些疼痛,我果然还是不能适应太过耀眼的光,它们会让我觉得自己一直身处于黑暗之中,自惭形秽。
钟爱的少年就在眼前,心底却异常平静。那日在病房和他表白后,我想了很多。年少的依赖也罢信任也罢爱恋也罢纠缠也罢,最终又有什么敌得过一个“缘”字。我与他的缘大抵也就如此,再下去就是个“贪”。念了许多年的佛经竟都白念了。爱,没错,过度的索求就是错。何苦非要闹到怨恨丛生,连朋友都没的做。想了这些,心理自然就淡了许多。
幸福么,本来就是自己创造的,默默的去爱他,守护他,谁说不是幸福呢。
“那么走吧”,我大声说道:“我已经饿坏了。”
侑士点了点头,收拾好桌面上的文件,起身和我一起走了出去。一路上谈笑风生,连他都有些惊讶。只是无数女生的注视礼让我窒息,甚至看到几位以前班里的女生,幸运的是,虽然指指点点气急败坏,却仍未能发现我这个“老同学”,也难怪,离开冰帝的时候我面上疤痕还未修复,大概在她们的印象里,“清堂泉子”还是一个丑八怪吧。
丑又如何,美又如何,在忍足侑士面前,都是一支毫不入眼的伤花,我苦笑。
“想吃什么?”他转头问我,面上没有过多表情,让我有些不适应。记忆中的侑士总是面带微笑从容不迫,现在看来却有些特别,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还是说,多日未见我,看痴了?”
我撇撇嘴,心中不由得暗叹一口气,嘴上却不饶人:“忍足同学,如果要看美男,跻部和我们青学手冢、不二都比你有看头的多,不要自作多情了。”
“真的么?真遗憾,我以为几日不见你会想我呢。”他忽然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可在我看来,却像饿了多时的狼。
“我看还是算了吧。”我站住对他说道:“如果你想一直给我说这些,不如去和小杉说吧,我无福消受。”说完白了他一眼,故做伤感的说:“看一眼少一眼,光贺正安排我回伦敦,现在好好看看你,省得将来忘了你长什么样子,走在路上都认不得,怎么说我们也算青梅竹马阿。”
他眉头一皱,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立刻生动起来。
看看周围渐渐围拢过来的冰帝女生,侑士压低声音探下头在我耳边轻轻说道:“莫非你在青学参加的是戏剧社?几日不见放开了许多,前几天还抱着我哭,今天就开始笑了。”关西腔抑扬顿挫,热气喷在耳垂上痒酥酥的,令我心头一颤,怒视他一眼,大步流星走进著名的“冰帝咖啡屋”。
“吃什么?”我不耐烦的问道。
“西米露。”
心头又是一颤,冤孽。
他随口问了问我近日的情况,我无心应答,哼哼哈哈的回了过去,看着咖啡馆的天花板发呆:一座座沙丘连绵起伏,不羁的留下布满沙纹的痕迹,星星散散点缀着一些绿色的植物。
“仙人掌……”我念念自语,充满生命力的植物。忽然想起植物园内的少年,干净清爽带着习惯性的微笑。正想着手腕忽然一痛,忍不住“阿”的一声叫了出来。
“终于回神了。”侑士毫不在意我的怒气,继续把玩着我的手腕说道:“和我在一起,最好专心点。”
专心?你有何曾对我专心过。我暗中用力撤回手腕,却发现被他按的死死,只好用手覆在他的手上,轻轻拍了两拍,“好了,我不舒服。”
他松开了我,眼中飘过一丝迷茫,忙笑道:“刚才想什么?那么出神?”语气好像撒娇的孩子,表面上讨好,骨子里透着强迫。
我如实说了,自然也带了几句和不二去植物园看仙人掌的事,说着说着忽地发现对面的人神情有些不对劲,索性住了嘴。
“你,喜欢他?”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喜欢么?是的,和不二在一起总会觉得一场安心,温暖的风,温暖的人,无论心情怎样,在他身边整个人都会暖洋洋的。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举手投足间的默契会让我心中暗自窃喜‘哦,这个人他和我想的一样呢。’这样优秀的人,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如果……我们很多年见不到面,你会怎样?”忽然渴望听到他的回答,如同溺水之人手中紧攥的一根稻草,无力而又充满希望。
他笑了笑说道:“能怎样。那时可能会认不出你吧。”说完呆了一呆,忽又说道:“这里的东西不好吃,不如回家我给你做吧,西米露。何况还有些细节,要与你商讨。”说完扬了扬手中的策划方案。
要想栓住一个男人,必然要先栓住他的胃。这话已经成为治家明言,一辈一辈的流传下来。可我觉得这话放到女人身上跟贴切。我看着他的厨房里有条不紊的操拭着,差点感动的流泪,强忍了忍,集中意识封闭眼角的泪腺,泪水没下来,都变成口水了。
靠着厨台看他动手,取材清洗下锅一挥而就,统计学学的好就是厉害,同时做三四件事还可以这样轻松自如,不得不令我佩服。
“喂,帮忙。”
我看着伸到我鼻子下面的那双湿淋淋的手发呆,“怎么?”
手指动了动,抹到了我的鼻尖,他说道:“笨,袖子阿,帮忙。”
恍然大悟,哦,叫我帮他撸袖子。我一边往上卷一边嘟囔:“撸袖子就撸袖子,干什么用手碰人家鼻子,不说怎么知道,伸过一双大爪子吓人阿。”
袖子卷好了,干脆围裙也给他系上吧,专注的系个蝴蝶结,这下完美了。
“乖,边儿上去,别在这里了。”他拍拍我的头,把我推了出去。
那一刻,胸中溢满幸福。
围着围裙的侑士,真是太可爱了,就算是围裙也挡不住运动少年的优美线条。据说现在正在流行爱心围裙,里面什么都不穿……想到这里脸面一阵发烧,我急忙跑到洗手间,对着镜子一边拍凉水一边哀叹:清堂泉子阿,你也太没出息了,还老说侑士色,我看你才是真正的色狼吧。
“光贺和我商量,回伦敦读书。”我喝着香甜的西米露一字一字的说。有时我常常想,如果是电视剧或是小说里会怎么描写这段?女主角伤痛欲绝,男主角轻轻放下手中的物品走过来拥住女主角,终于说出:“不要走……”傻笑,侑士怎么可能这样。
他没有丝毫的异样,仍旧淡淡的应了一声,“什么时候?”
“我还没决定。”大概在全国大赛前,我在心底默默的回答,却无法说出口。终于要淡出他的生活了,在这个美好的夏天。
后来我们说了很多小时侯的事情,比如一起在神奈川别墅里面捉萤火虫,我说要100个,他只捉到48个;比如学网球的女孩子总是喜欢暗中捉弄我,把我的鞋带系在一起,摔破腿的我只好哭着去找侑士,是他背着我去的医院;比如我嫉妒和他在一起的美貌女孩,就无理取闹又抓又打,弄得全校没有一个女孩肯去招惹他;比如我为了霸占他,不让他去上小提琴课就偷偷剪断了琴弦,据说那琴有一百多年的历史……
我们哈哈大笑,笑自己也笑对方,他说“好久没有这样开心过”,我说“那么下次不开心的时候再来找我说这样能让你开心的事好了”。然后,然后他的眼睛开始发亮,亮的让我心惊肉跳,我们审视对方的瞳孔,想从对方的眼中读懂自己,可是,除了孤独,什么也没有。我用力的加速血液,我用力的感动自己,妄想从孤独的堡垒中突围,把我的王子解救出来。
于是,我吻了他。
柔软的嘴唇相互接触,一点一点侵蚀着刻意的冷静。你是否真的没有温度?我不相信,即使你坐在阴暗中,我也会点燃自己给你光明,用舌尖写下誓言,以吻封笺。
这样想着,于是这样去做。吻上他的唇,幻想自己是最迷人的精灵,唇色樱红,却只换来他浑身僵硬。紧张的侑士阿,或许,该由我掌控局势了?放开他,给予坏坏的嘲笑:“喂,王子殿下,被我迷晕了?”
他摘下了眼镜,用手指轻巧的捏了捏睛明穴,叹了口气,又睁开了眼睛,亮晶晶的,好像神奈川夜空的星。“如果一定要上接吻的教学课,记住,我才是老师!”说完,把我用力拉在怀里重重的吻上去。
亲吻,到底是什么?
唇舌间的游戏?还是****的洗礼?
眼前一片漆黑,头脑中有个声音不断尖叫:“他吻我了,他喜欢我!”用一种沉重的压得喘不过气的心情去拥抱他。慢慢移开,用手轻轻抚摸他的面颊他的额头他的鼻梁他的嘴角,它们都是我的,原谅人的贪婪吧。
“你,是喜欢我的。”我把头埋在他的脖颈处低声的肯定。
他没有回答,只用力的抱着我,勒得肋骨生疼。
没关系,即使你不说我也明白,如果现在不能面对,那么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会陪着你走下去,直到永远。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说出来?不肯面对?”默默的流眼泪,是喜?是悲?为什么明白心意后却是无尽的空虚。
“我想,我不需要。”他站起身,在黑暗中摸索照明开关,一时间,光明四射,却让我无处遁形。
他不需要什么?我?我的表白?他的表白?我们的感情?
我怀着忐忑不安去找跻部妄想得到答案,谁知却换来了满腔怒火。
迹部说‘你完全不会考虑男人的心情。’
我说‘谁又来考虑我的心情?侑士么?光贺么?他们考虑的是什么?’
跻部辩解‘正因为他对你太在意,才不需要现在承诺什么,侑士要的不是虚无缥缈的不可预知的未来。’
我冷笑:“谁的未来可以预知?我要真是存在的可以把握的现在。这难道有错?”
跻部冷笑着指责我目光短浅“即使现在在一起,谁又能知道这种感情会不会在权益和欲望下变质,正因为珍惜才想深深的珍藏起来,可以掌控自己命运的时候再拿出来品尝,这才是负责任的男人。”
悠长的唏嘘,我慢慢悠悠的说:“珍藏的过程中也会变质、发霉、干枯、死亡。”
跻部无话,我亦无话。
有些时候,越要考虑周全越会失去。
我坐在青学学生会看着高桥美惠发呆,伊已经被我吓的大叫见鬼,摇头晃脑的问她为何,她伸手探探我的脑门,拍拍胸口说道:“认识你这么久,没见过傻成这样的。第一次看你这副面孔,见谅。”
“别说你了,我也没见过阿。莫非是和不二学长有什么历史性的进展?”大岛答腔。自从前几次的表白作战失败,大岛已经彻底断绝了对学长们的念想,风见这小子正好趁虚而入好好表现,弥补佳人心中的空虚。果然,他递过一杯清醇如蜜的枣花茶放入佳人手中。
“别说这个了,先看看校际联谊的方案吧。”高桥替我解了围,对我说道:“你标注的地方我已经看过了,的确之前是我们想的太简单,时间节点不够细致,这样,今天我们把具体事情划分开来,学生会的干部各自负责一部分。”
“这就对了,不然自己累得要死,还没人说你好。”大岛点了点头,一把揪过风见往门口退去,“思路是对的,不过可别找我们干活,先走了。”说完,两人一溜烟的跑了出去,留下我一个人对着高桥发呆。
对视了三分钟我终于败下阵来,唉声叹道:“什么事,说吧。”
高桥交给我任务说简单也简单,说难倒也真难,她去央求我想办法让网球部参与校际联谊。
“这个不太可能吧,这周东京都网球大赛就开赛了,你让我去找手冢部长说‘放弃训练,来参加校际活动’,他还不把我冻死。”
“没关系,我看过时间表了,都大赛的决赛结束之后,刚好赶上校际联谊。没有网球部,校际联谊还有什么意思阿!”
“好吧好吧,真是没办法。”
下午趁着网球部训练,我专门和手冢就这个问题展开激烈的讨论,以全程陪同比赛作为交换条件,获得了最终的谈判胜利及其解释权。就在我社办里大声结案陈词时,忽然听到外面“咚”的一声巨响,探出头看了看,离门不远的地方躺着一个人,看样子受了重伤。樱乃和朋美则站在旁边不知所措。
“怎么了?”我走过去询问,翻了翻地上那人的眼皮,看校服不像是青学的,又是奸细?由于青学在地区大赛上的出色表现,偷偷侦查敌情的人是越来越多了,乾学长说,今年的人数比往年增加了300%。
“那个,龙马少爷……”樱乃小声的说道。
看看旁边的网球练习松紧绳和弹跳不已的网球,我立刻明白了。龙马又教训人了,呵呵。地上传来一声呻吟,看看那人,已经有了知觉,忙叫人把他抬进保健室。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只是一时又想不起,或许“奸细”长的都是一个样子?
“LUCKY!泉子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千石……弟弟?”我不确定的试探。
“千石清纯”,他补充道:“LUCKY!没想到能遇到泉子,这是上天的安排,不如我们出去喝咖啡,怎样?”
我礼貌的拒绝了,随后强硬的把他推出保健室的大门,“我不需要约会,谢谢,请带问你哥哥好。”
就在关上门的那一刻,他突然折返回来一脸轻松的抵住门,完全不像从昏迷状态中苏醒过来的人。他笑着说道:“哦,最近,亚久津一直在寻找一位名叫‘清堂泉子’的小姐,我想大概是因为一笔莫名其妙的借款吧。”微笑把他的嘴唇勾勒出性感的弧度,可惜我对此完全免疫。
“你和你哥难道没有和他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没有,你知道,我对男人一项没兴趣。”
看着他笑嘻嘻的面容,我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随后“啪”的一声关上门,眼不见为净。
从衣袋里掏出被捏得皱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的电话号码已经有些模糊。仔细想了想,还是把这事了结了吧,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