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的唇游走在你的发梢
饱满的胸膛翻涌着对自由的向往
毫不掩饰一粒粒晶莹的泪珠
这就是我――
火红石榴的爱情-
站定在舞台,大幕还未拉开,我将裙摆打开,躯腿坐在木制地板上,低头,手肘向内支撑额头,闭目凝神准备着,等候伴奏音乐开始。
弗拉明戈,吉普赛人的舞蹈,以奔放自由和饱满的情感闻名于世。吉普赛人的一生是流浪的一生,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从一个城镇到另一个城镇,他们用时间交换快乐,用生命交换自由,于是他们的舞蹈――弗拉明戈舞并没有固定的套路,完全随着即兴的音乐和节奏舞动,点燃自己的热情。
光贺并不喜欢弗拉明戈,我猜在这一点,跻部景吾大概和他一样,虽然他们同样嚣张不羁,但毕竟有着来自上流社会的规矩方圆,所以当我饶有兴趣请老师教授舞蹈时,他曾不留余地的反对。
他说:“好好的国际标准舞不学,非要学流浪汉。”于是轰走了老师,还惩罚我三天不许出门。可当我偷偷学成在他面前大跳特跳之后,他反而沉默了,甚至默许我继续学习,这就是弗拉明戈的魅力。
让灵魂成为生生不息的跳动的火焰!
一声长长的吉他琶音如流水般从天而降,华美动听,却让我愣住了。这,这不是伴奏带,回头望去,忍足侑士竟然出现在我身后,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的古典吉他,被他弹奏的如清泉淙水,清脆悦耳。
后台的道具组急忙搬来高脚椅,他顺势坐了下去,左手握住琴弦,轻声笑道:“喂,别愣着了。”说完,举手过头拍了两下,从舞台两侧又走出数人,有的轻提响板,有的手持铃鼓,有的紧握沙锤,还有几个伴音吉他,看服饰都是冰帝音乐社成员。
侑士冲他们点点头,一声响板鸣起,前奏缓缓而来。
事以至此,我也无可奈何,反正弗拉明戈就是随性而来的舞蹈。冲着灯光师本田君作了个手势,大灯骤然从后方射来。我知道,此刻,我的身影已经被投射到特制的帷幕上了。
侑士的主音吉他做了几个漂亮的弗拉明戈扫弦,小指、无名指、中指、食指的次序依次弹弦,伴音吉他和其它乐器慢慢跟入,像海浪轻轻嬉入沙滩,轻松明快。
透射在帷幕上的身影随音乐不自觉的扭转,脚掌、脚尖、脚跟依次敲打着地面,此刻我就是舞的精灵。翻腕抖臂,动作大起大落,旋转着跳跃着,音乐足以让人忘了一切。响板节奏越打越快,点顿得当,吉他弦音行云流水,手法急促随心所欲,颤音震音倚音接连不断,诱惑人心。
大幕突然拉开,我知道渐入高潮,愈发疯狂起来。身体、手臂统统献给音乐,喜悦、悲怆、愤怒、热情…无数的情感交融在一起爆发:
如果命运必须卑恭低贱,那么请让我跳舞!
如果人生永远没有尽头,那么请让我跳舞!
如果注定不能与你相爱,那么请让我跳舞!
如果必须放弃自身生命,那么请让我跳舞!
如果…
如果还有明天,那么请大家一起来跳舞!
高昂的歌声从我的喉咙里冲出来,没有歌词,随着吉他的旋律大声哼唱,随之侑士的声音也加入进来,高亢的女声与诱惑的男声如同两条嬉闹的龙,忽而忧郁哀伤忽而狂野奔放,在会场上空低旋呼应。随着音乐高潮的来临,我用尽全身的力气高高跃起旋转,落地的一刹那颠换6、7个舞步,手持舞裙半跪在舞台上。
音乐嘎然而止,大幕再次缓缓拉上。
过了许久,会场内突然爆发出一声“Bravo!”随后掌声雷动。而我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战栗不已,眼前似有千万颗流星滑动,久久不能站起。
“好点了么?”
侑士的声音把我从幻觉中惊醒,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紧紧抱住他,泪流满面。
“小傻瓜,动作最好快点,大家都很想知道,你是谁。”他笑着扶起我快步出了后台。身后一声又一声的欢呼,令我骤然紧张,不自觉地紧紧抓住他的衬衫,偎在他身边离去-
教学楼。
摘下面部的桃木面具,用手指抹去额头上尚未风干的汗水,我叹了口气,胸口发闷,耳边传来心脏跳动的声音,口干舌燥。早知道这么累,何苦刚才不要命的跳下去。
胳膊和腿简直不是自己的,甩动一下都那么疼。我无力说道:“太累,我去收拾一下,你等我。”说完迈步要走。
他一把拉住我,不甘心的撇着眼睛看我:“一起去。”
我有些好笑,指了指门上的指示牌示意他抬头看看,“女盥洗室”四个大字赫然在目,他的脸忽地红了起来,舌尖舔舔嘴唇“哼”了一声,缩回手,踱到楼道窗户那边望天去了。
进了盥洗室,三下五除二收拾干净自己,换回脏兮兮的校服走出去。
“累了?”侑士问道,双手插兜。
我点点头调皮笑道“当然累,我这么卖命,有什么奖励?”
“你要什么?”他含笑,月光从楼道窗户透射进来,划出长长的影子。
心里不由一动,“想牵你的手。”
他沉默,依旧双手插兜。
气苦。
可以容忍他对其它女孩殷勤示好;可以容忍他重视网球;可以容忍他对清堂家的敌意;可以容忍他与我形同陌路…
但决不能容忍一次次暧昧之后的拒绝。
昂起头,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不掉落下来,大步走开。
他没跟上,也未出手阻拦,只是默默的看着我不出声。直到我走到楼梯处,刻意回首望去,他还站在原地,保持刚才的样子-
“你去哪里了?怎么刚才都找不到你!”高桥美惠和大岛伦子风一般的掠到我身边。
“一直在后面,挤不到前面去,人太多。”我有气无力的回答。
“别说那么多,来跳舞!”高桥拽着我往会场中心走去。
会场内灯光闪烁,DJ玩命的和碟片过不去,使劲的摩擦。这是最后的狂欢了,马上校际联谊就要结束,一切将恢复正常。
我摇了摇头,“不去,你看我这衣服。”说完,离开了那里。
慢慢的走出礼堂,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头脑略微清晰些。远处传来“啪啪”的声响,听上去好像是网球的声音。果然,网球场的照明灯亮着,A场内有两个身影奔跑,模糊中依旧可以辨认出是不二和大石。
他们见我过去,纷纷停了下了。
“你也出来了?”不二走过来,隔着铁网,笑眯眯的问道。
“恩,累了。”我扬扬手中的袋子,里面放着舞衣。“怎么不在里面玩?”
“人很多,空气也不太好,索性拉着大石出来随便打打。”他看了看我手上的袋子说:“要走么?我送你回去吧。”说完,回头冲对面的大石打了声招呼走出场地,来到我身边,顺手接过了袋子。
又一次走夜路,这次有不二相陪。
我和不二走在校园小径上,远处飘过动感十足的旋律,低音炮音箱怦怦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悠悠扬扬若有若无。
“这是什么花?”我随口问起。
他怔了一下,抬起头仔细嗅过回答道:“大概是石榴花吧,我记得这边的林子里有两棵石榴树,这个时候正是花季。”
借着路边的灯光看去,林荫道后面隐隐约约有几株碗口粗的石榴树,枝叶丫丫。我心里盘算着等过几日结了石榴,定要摘下几个尝尝鲜。
“刚才的舞蹈跳的真好,比一年前在冰帝跳的更好。”不二慢悠悠的说道。
我吓了一跳,忘掉了满口香甜的石榴,站住脚跟面对他,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看着我紧张样,噗的一声笑出来:“呵呵,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猜这袋子里面就是衣服和面具吧。就算你带着面具,也瞒不过我的。不过上次我还真的以为是个职业舞者,若不是你来了青学,还真看不出。”
我心中暗吐一口气,既然他知道了,索性大方承认。“是啊,上次也是我,除了侑士和阿若,你是第三个知道的。”
“非常荣幸。”他徐徐说着:“忍足君的伴奏也很见功底,看不出他小提琴拉的出神入化,吉他也这么出色,真是个天才……”
天才……我微笑,想起儿时剪掉侑士小提琴琴弦、进而逼迫他学吉他的事。当年的情景仿佛在眼前重现,一个跋扈任性一个温文尔雅,老师却说天造地设相得益彰…
想着想着,心情渐渐放松许多,谁说青梅竹马就一定要天长地久至此不渝,我的未来他的未来,本来就不在自己手中掌握,况且,去伦敦的行程都确定了。是我的迟早是我的,不是我的抢破头也是一场空,不如老老实实的享受现在的快乐。
我转头对着不二微笑:“学长,可以送我回家么?”-
“上去坐坐?”我站在公寓门口,漫不经心的问着他。他点点头,没有拒绝。
透过灶台上燃烧的火苗,我看到了蓝色的不二周助。他微笑的摆弄我的仙人球,时而与它对话,时而默默不语,时而歪头思考,时而恍然大悟,好似天真多动的孩童。第一次发现,腹黑的不二周助竟然有那么丰富的面部神经系统,与那个温柔沉稳的不二相差甚远。
泡上绿茶,我端着茶杯走了出来。
“不二学长,喝茶。”
他端起茶杯道谢,转了两转品了一口。
我默默的坐在沙发上,玩弄手指甲两旁的皮屑,越撕越痛,可经验告诉我,留着它只会是个麻烦,狠了狠心,常痛不如短痛,正想用力,手却被另一只大手捂住,暖暖的。
“会弄痛的。”他温柔的说,“有没有指甲护理的东西?”
愣了一下,我结结巴巴的说道:“有。”说完站起身,跌跌撞撞的打开厨柜翻了隔遍,却死活找不到。
不二站起身,走过来抚了抚我的头,轻声说道:“小糊涂虫,厨柜里怎么会有,我去盥洗室看看,你找找茶几的暗格。”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走进盥洗室,心中却一片纷乱,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女孩的虚荣心又让我多了几分喜悦和欢心。
温柔的不二周助。
正胡思乱想,忽然看到不二周助焦急的从盥洗室跑出来,睁着冰蓝色的双眸,一把拉住我上下打量,脸色煞白。
“怎么了?”我莫名其妙的问。
他未发现异常,这才喘了口气,郑重的问:“你受伤了?还是…特殊的日期。”说罢,脸色妍红。
我惊讶的看着他,大笑起来:“你怎么问这个?我好好的,也不是什么……生理期。”
“那……你衣服上怎么都是血?”
“血?”我边嘟囔边随他走进盥洗室,检查泡在盆里的舞衣。
心惊!惊心!满满一盆血水!
我看着盆里腥红色的水发呆。
怎么会泡出这么多的血水……?
这是怎么回事?????
小心翼翼的拿出舞衣,嗅了嗅盆中的水,确实散发着血腥味。上下打量了自己,未见半点异常,绝对不是自己的血……这舞衣只有阿若和侑士碰过阿……难道是,他的?!
天阿!吉他!一定是吉他!
大力的抚弄吉他,如果手指上没有厚厚的茧,任谁也会流血,何况是弗拉明戈风格的激烈舞曲!何况他已经有2年多没弹过吉他了吧!
脑中一幕幕的回放刚才的场景:
他扶我离开礼堂!他带我走进教学楼!他双手插兜等我换衣!他的手指,支撑着我的手指,竟是鲜血迸流的手指!
一滴滴一片片渲染在红色的舞衣上,我竟一直没有发现,甚至负气抛下他独自走开。
怪不得他的双手一直插在衣袋里不愿拿出来!
怪不得他不肯让我牵他的手!
眼泪夺眶而出,这个……傻瓜……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说!
“泉子”,我神志恍惚念念自语:“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阿!”
我抱着湿漉漉的衣服,缓缓的瘫坐在地上,靠在不二的肩头放声大哭,瞬间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