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深恶痛绝的还是八旗绿营彼此“败不相救”,他在给江忠源信中说:“国藩每念今日之兵,极伤恨的,在‘败不相救’四字。”
因此,他认为绿营军亟需改革,种种恶习、积习、陋习必须一扫而光,他制定了“别开生面,斩断日月”,“改弦更张,赤地立断”改革方针,立誓要创建一支崭新的军队。这是一支“士卒精强”,“精械精致”的武装,一支可“破釜沉舟,出面图事”的劲旅,一支“诸将一心,万众一气”的队伍。为此他在湘乡守籍时创制了《要齐心》的歌谣。
正是由于曾国藩的种种努力,湘军果然成为“齐心相顾,不肯轻弃伴侣”的部队,他们即使平时有仇隙,可一到战场却能同仇敌忾,死生相顾,这不就是孔子所说的“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侮)”吗?这不就是蔡锷所说的“有争愤于公庭,而言欢于私室;有交哄于平昔,而救助于疆场”吗?
尚志
还是回到曾国藩的那句话:“一不要钱,二不怕死。”对军人来说,这不怕死是一种本份,这不是钱则是一种精神,一个当兵的人,能够做到不要钱,那一定是心存大志的人,尤其是曾国藩那个时代。
曾国藩说:“凡人才高下,视其志趣而定。卑者安于流俗庸陋之规,从而越来越污下;高者摹仿先贤隆盛之轨,从而越来越高明。人才的优劣智愚,由此可以区别开来。”
曾国藩说:“无兵不足深忧,无饷不足痛哭。只是我举目四望,茫茫大地上,找不到一个先出生入死再争利益的,忠心耿耿的人,不可亟得。即使隅得一个,然而又屈居下层,往往抑郁不得志,最终或者受挫,或者离去,或者死掉。可是贪婪退缩之徒,反而飞黄腾达,而富贵,而名誉,而老健不死。这才是真正值得悲叹的事情。”
曾国藩说:“今日百废莫举,千疮并溃,无可收拾。惟有依赖那耿耿精忠之寸衷,与万民相对于骨山血渊之中,期望以此塞绝横流之人欲,换回厌乱之天心,或许还能补救于万一。不然,单就时局而论,像这样滔滔纷纷的局面,我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曾国藩说:“方今天下大乱,人怀苟且之心,超过自己范围的事情,便无人过问。我们应该确立一个标准,身体力行,并且联合那些志同道合的人共同遵守。千万不能让自己心中的敌人,攻破了自己心中的城墙”。
曾国藩说:“君子有高世独立之志,而不让世人轻易看出来;有藐视帝王,退敌三军的气概,却不轻易显示出来。”
曾国藩说:“君子欲有所树立,必自不妄求人开始。”
曾国藩说“古人患难忧虑之际,正是德业长进之时。其功表现在胸怀坦荡,其效体现在身体健康。圣贤之所以为圣贤,佛家之所以成佛,关键在于遭受大难之日,将此心放得实,养得灵。如果有活泼泼之胸襟,坦荡荡之意境,那么,即使身体有外感,必不至于内伤。”
勤劳
稼穑而食,桑麻而衣,中国农民最可贵的品质就是勤劳。
曾国藩出生农家,他说:“吾家累世以来,孝悌勤俭。”“竟希公、星冈公皆未明即起,竟日无片刻暇逸。”星冈公在孙子曾国藩入翰林院后,仍然保持当年亲自种菜收粪的生活习惯。这对曾国藩的影响很大,他一生养成了早起的习惯,都是得力于祖父和父亲的教诲与督导。
曾国藩创办湘军之后,这种勤劳的作风也被他引入军中,成为他带兵选将的标准。在他招募的兵勇中,那些懒散、怠惰和疲沓的人,成为首先被淘汰的对象。他考察一位将官,也须看他是否勤劳。他说:“练兵之道,必须官弁尽夜从事,乃可渐几于熟,如鸡孵卵,如炉炼丹,未可须臾稍离。”将官不勤劳,必定会导致军事荒废。
在他看来,“天下事,未有不由艰苦中得来,而可大可久者也。”不勤不劳,哪一件事情也办不成。而且,他还认为:“百种弊端,皆由懒生。懒则弛缓,弛缓则治人不严,而趋功不敏。一处弛缓,则百处懒矣。”可见懒散不仅会使事务荒疏,还会行动弛缓,真是一懒百散。
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曾国藩告诫部属说:“每日应办之事积搁过多,当于清早开单本日应了之件,日内了之。如农家早起,分派本日之事,无本日不了者,庶几积压较少。”
正因如此,曾国藩认为:“治军以勤字为第一,由阅历而知其不可易。未有平口不早起,而临敌忽能早起的;未有平日不习劳,面临敌忽能习劳的;未有平日不能忍饥耐寒,而临敌忽能忍饥耐寒的。”勤劳,不是突然行动,不是心血来潮,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而是一惯的生活作风,平时怎样战时怎样,这就需要持之以恒。所以,曾国藩在家书中说:“勤字功夫,第一贵早起,第二贵有恒。”真是说到了要害处。
曾国藩总结道:“治军之道,以勤字为先。身勤则强,逸则病。家勤则兴,懒则衰。国勤则治,怠则乱。军勤则胜,惰则败。惰者,暮气,当常常提其朝气。”
活学活用
曾国藩起自书生,未带兵之前,恐怕对兵书也没有下过苦功吧,居然敢冒此大险,组织他的地方武力,称为湘勇,与太平天国百万大军对抗。曾氏本无打仗经验,他纠集的亲友从军。全部皆为书生和农民。他一出马同太平军作战,由于未经战阵,多有失利。但他不怕失败,失败总结教训,打胜仗也总结教训。他在《挺经》中举出《通鉴》的九个事例,说明“胜败无常法”,而最终决定性的因素是人的意志。他举的这九次战事是:
南朝宋明帝泰始二年,晋安王子勋之乱,袁颉相拒于浓湖,久未决,龙骧将军张兴世建议曰:“贼据上游,兵强地胜,我虽持之有余,而制之不足,若以奇兵潜出其上,因险而壁,见利而动,使其首尾周遑,进退疑阻,中流既梗,粮运自艰,此制贼之奇也。钱溪江岸最狭,去大军不远,下临徊袱,船下必来泊岸,又有横浦可以藏船,千人守险,万夫不能过,冲要之地,莫出于此。”
沈攸之、吴喜赞赏其策,乃选战士七千,轻舸二百配兴世。兴世率其众溯流稍上,寻复退归,如是者屡日,贼将刘胡闻之笑曰:“我尚不敢越彼下取扬州,张兴世何人?欲轻据我上。”不为之备。一夕四更,值便风,兴世举帆直前渡湖白、过鹊尾,胡既觉,乃遣其将胡灵秀,将兵于东岸翼之而进。戊戌夕,兴世宿景洪浦,灵秀亦留,兴世潜遣其将黄道标,帅七十舸径趋钱溪立营寨。己亥,兴世引兵进据之,灵秀不能禁。庚子,刘胡自将水步二十六军来攻钱溪,将士欲迎击之,兴世禁之曰:“贼来尚远,气盛而矢骤,骤既易尽,盛亦易衰,不如待之。”令将士治城如故。俄而胡来转近,船入徊袱,兴世命寿寂之、任农夫,帅壮士数百击之,众军相继并进,胡收兵而下,兴世遂于钱溪立城。
曾国藩按:是时官军在下游储圻,袁等在上游之浓湖,刘胡等又在上游之鹊尾,更上乃为钱溪,越浓湖、鹊尾两寨,而上立城于钱溪,此险途也。厥后贼屡攻钱溪不胜,粮运中梗,而鹊尾、浓湖并以溃降,此越寨进攻而得胜者也。
泰始五年,魏尉元上表言,贼向彭城,必由清泗过宿豫,历下邳,趋青州,亦由下邳、沂水经东安,此数者,皆为贼用兵之要,今若先定下邳,平宿豫,镇淮扬,戍东安,则青冀诸州,可不攻而克。若四镇不服,青冀难拔,百姓狼顾,犹怀侥幸之心。臣愚以为宜释青冀之师,先定东南之地,断刘或北顾之意,绝愚民南望之心,如此则淮北自举,暂劳永逸。
曾国藩按:宋与魏历世兵争,宋有青州、历城、徐州诸镇,远在海岱,与魏接畛,而下邳、宿豫、沂水、东安四城,乃在淮南,去魏尚远。魏越青州诸镇,而进攻四城,此险途也,厥后四城破,而青州、历城、徐州诸镇相继没于魏,此越镇进攻而胜者也。
梁简文帝二年,侯景之变,郢州刺史萧方诸,以徐文盛军在西阳不设防(西阳即今黄州),侯景以江夏空虚,使宋子仙、任约,帅精骑四百由淮内袭郢州。丙午,大风疾雨,天气晦冥,子仙等入城,方诸迎拜,遂擒鲍泉、虞豫送于景所。景因便风中江举帆,遂越徐文盛等军。直上入江夏,文盛众惧而溃。
曾国藩按:侯景与徐文盛皆在黄州,夹江筑垒,乃越徐军而上入江夏,此险途也,而江夏以无备而破,徐军以失势而溃,此越寨进攻而胜者也。
陈文帝元嘉元年,王琳屯西岸之栅口,侯填屯东岸之芜湖,相持百余日,旋均出江外,隔洲而泊。二月丙申,西南风急,琳引兵直趋建康,填等徐出芜湖蹑其后,西南风翻为瑱用,琳掷火炬以烧陈船,皆反烧其船,瑱发拍以击琳槛,又以蒙冲小船击其槛,琳军大败,军士溺死什二三,余皆弃舟登岸。
曾国藩按:王琳与侯瑱同屯芜湖之上,琳乃越瑱军而直下金陵,此险途也,而填军自后之,反为所破,此越寨进攻而败者也。
唐贞观十九年,太宗亲征高丽,既拔辽东盖牟诸城,至安市,将决战。高丽、合兵为阵长四十里,江夏王道宗曰:“高丽倾国以拒王师,平原之守必弱,愿假臣精兵五千,覆其本根,则数十万之众,可不战而降。”上不应。后攻安市竟不能拔,降将请先攻乌骨城,众议不从,遂自安市班师。
曾国藩按:道宗请越安市而进攻平壤,此虽险途,而实制胜之奇兵也,太宗不从,无攻而返,此不能越攻而失者也。
安史之乱,李泌请命建宁王倓为范阳节度大使,并寨北出,与李光弼南北犄角,以取范阳(胡三省注曰:泌欲使建宁自灵夏并丰胜灵朔之寨直捣妫擅,攻范阳之北,光粥自太原取恒定,以攻范阳之南),覆其巢穴,贼退则无所归,留则不获安,然后大军四合而攻之,必成禽矣。上悦,已而不果行。
曾国藩按:是时大军在扶风,郭子仪在冯翊,李光弼在太原,势宜先取两京,李泌欲先捣范阳贼巢,此亦制胜之奇兵也,事不果行,致史思明为关洛之患,此亦不能越攻而失者也。
元和十二年,淮蔡之役,李祐言于李愬曰:“蔡之精兵皆在洄曲及四境拒守,守州城者,皆赢老之卒,可以乘虚直抵其城,比贼将闻之,元济已成擒矣,朔然之。十月辛未,李想、李祐、李忠义、李进诚军出,东行六十里,夜至张柴村,尽杀其戍卒,及烽子,据其栅,命士少休,命乾备、整羁鞠,留义诚军五百人镇之,以断洄曲及诸道桥梁,复夜引兵出门。时大风雪,旌旗裂,夜半雪愈甚,行七十里,四鼓,想至蔡州城下,无一人知者。李事占、李忠义其城为坎以先登,想入居元济外宅,以槛车送元济诣师。”
曾国藩按:元济精兵尽在洄曲董重质麾下,李想越之而直入蔡州,此越寨进攻而胜者也。
朱梁均王四年,楚岳州刺史许德勋,将水军巡边,夜分南风暴起,都指挥使王环乘风趋黄州,以绳梯登城,径趋州署,执吴刺史马邺,大掠而还。德勋曰:“鄂州将邀我宜备之。”环曰:“我军入黄州,鄂人不知,奄过其城,彼自救不暇,安能邀我?”乃展旗鸣鼓而行,鄂人不敢逼。
曾国藩按:楚之岳州,东北与吴为邻,嘉鱼陆口等处,吴必立寨设备。乃王环越之而直趋黄州,此越寨进攻而胜者也。
唐同光元年,后唐与朱梁相拒于杨刘、德胜之间,时梁将段凝军临河之南(即澶渊,今开封),王彦章进逼郓州(今东平府),唐臣李绍宏等请弃郓州与梁约合。帝独召郭崇韬问之,对曰:“降者皆言大梁无兵,陛下若留兵守魏,固保杨刘,自以精兵长驱入汴,彼城中既空虚,必望风自溃,苟伪主授首,则请将自降矣。”帝曰:“此正合朕志。”
冬一月壬申,帝以大军自杨刘济河,癸酉,至郓州,甲戌,围中都城,破之,擒王彦章。帝召诸将问进退之计,诸将请先下东方诸镇城,然后观衅而动。康延孝、李嗣源请亟取大梁。乙亥,帝发郓州中都,丁丑,至曹州,乙卯,至大梁,灭梁。壬午,段凝将其众五万自滑州济河入援,解甲请降。
曾国藩按:郭崇韬之初议直取大梁也,时梁将王彦章军在郓州,段凝军在河上,越两寨而进攻,此险途也,厥后破中都擒王彦章,而段凝犹在河北,越二寨而进攻,亦险机也。然段凝隔于河北,若自白马南济,则阻于大河,若自下游直济,则一阻于大河,再阻于新决之护驾水,势难入援,遂得直取汴梁,以成大功,此越寨进攻而胜者也。
以上九事,张兴世之据钱溪,宋子仙之取郢州,许德勋之下黄州,皆水路越攻而胜;王琳之下金陵,以水路越攻而败。尉元之取下邳四城,李朔之入蔡州,郭崇韬之策泞梁,以陆路越攻而得之;李道宗之策平壤,李泌之策范阳,以陆路不越攻而失之。成败得失,固无一定之轨辙也。
智慧金言
打仗是一门杀人的学问,学问精的往往能打胜仗。古代的白起、王翦、孙武、孙膑,都精通兵法的,而孙子还著有兵书,因此旧日中国的读书人都喜欢研究一下行军之道。宋代的韩琦、范仲淹皆以文人典兵,据说敌人闻韩范之名为之“心寒”“破胆”,未免渲染过甚。韩、范皆未受过军事训练,亦无作战经验,而以书生守边,不致偾事,已是万幸。
蓄养锐气,善于用气
原文
夫战,勇气也,再而衰,三而竭。国藩于此数语,常常体念。大约用兵无他巧妙,常存有余不尽之气而已。孙仲谋之攻合肥,受创于张辽;诸葛武侯之攻陈仓,受创于郝昭,皆初气过锐,渐就衰竭之故。惟荀或之拔逼阳,气已竭而复振;陆抗之拔西陵,预料城之不能遽下,而蓄养锐气,先备外援,以待内之自毙。此善于用气者也。
译文
打仗,靠的是勇气。第一次进攻,士气最健旺,第二次进攻,士气就减弱了,第三次进攻,士气几乎就衰竭了。这是古人用兵经验,我对这几句话,经常思索玩味。大概用兵并无其它奥妙,经常保持锐气不可用尽就可以了罢。三国中,孙权攻打合肥,受挫于张辽;诸葛亮攻打陈仓,受挫于赫昭,两者失败都因起初气势太盛,过于锐不可挡,慢慢决战时就衰竭无力了呀。只有荀彧攻克逼阳,士气衰竭而又重新振作;陆抗攻克西陵,事先预料难以迅速取胜,因而养精蓄锐,先安排好外援,等待城中敌人力尽自毙。这也是善于利用士气作战的人了。
解读
曾国藩一面在肃清湖南境内民众的反抗,一面又扩充他的部队而成为湘军。对于练兵、带兵,他本是十足的外行,可是他凭着读书、修养的一套“明理”工夫,斍把一支地主武装练就出来。曾国藩首先提出治兵的理论说:
仁与礼是治国治民的大经大法,曾国藩用这套理论来治兵,确有成效。当时他对士兵的要求,不仅是在营要做良兵,还要外出能做良民。他曾说:“我辈带兵勇,如父兄带子弟一般,无银钱,无保举,尚是小事。切不可使他因扰民而坏品行,因嫖赌洋烟而坏身体,个个学好,人人成材,则兵勇感恩,兵勇之父母妻子也感恩了。”以仁礼来治兵,是儒家的倡导,他们认为如此这军队自是王者之师了,王者之师可以无敌于天下,所以曾国藩以书生来带兵,就是走的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