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说:“天下的人都很高兴地要来归附自己,把这种情景看得如同草芥的,只有舜是这样。不能得到父母的欢心,不可以做人;不能顺从父母的心意,不能做儿子。舜竭尽全力按侍奉父母的道理去做.终于使他的父亲瞽瞍高兴了;瞽瞍高兴了,天下的人由此受到感化;瞽瞍高兴了,天下父子之间应有的关系就确定了。这叫作大孝。”
孟子日:“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今有仁心仁闻而民不被其泽,不可法于后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故日: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诗》云:‘不愆不忘,率由旧章。’遵先王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也。圣人既竭目力焉,继之以规矩准绳,以为方员平直,不可胜用也;既竭耳力焉,继之以六律正五音,不可胜用也;既竭心思焉,继之以不忍人之政,而仁覆天下矣。故日:为高必因丘陵,为下必因川泽。为政不因先王之道,可谓智乎?是以惟仁者宜在高位。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恶于众也。上无道揆也,下无法守也,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君子犯义,小人犯刑,国之所存者幸也。故日:城郭不完,兵甲不多,非国之灾也;田野不辟,货财不聚,非国之害也。上无礼,下无学,****兴,丧无日矣。《诗》日:‘天之方蹶,无然泄泄。’泄泄犹沓沓也。事君无义,进退无礼,言则非先王之道者,犹沓沓也。故曰: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吾君不能谓之贼。”
离娄相传是黄帝时人,目力极强,能于百步之外望见秋毫之末:公输子就是公输班,鲁国人,所以又叫鲁班,古代著名的巧匠;师旷,春秋时晋国的乐师,古代极有名的音乐家。
这一段讲了两层意思:其一,治理国政必须遵循“先王之道”,它的功能就如同圆规、曲尺之于工匠那样,不可须臾而离;其二,要保证大道的正确施行,必须选拔贤者,让仁者居于高位。也就是说,要治理好一个国家,既要有良好的“法治”,也要有得力的“人治”。
孟子日:“规矩,方圆之至也;圣人,人伦之至也。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而已矣。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尧之所以治民治民,贼其民者也。孔子日:‘道二,仁与不仁而已矣。’暴其民甚,则身弑国亡;不甚,则身危国削,名之日‘幽’、‘厉’,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也。《诗》云:‘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此之谓也。”
这段是对上一段内容的进一步阐述。既然治理好国家有赖于“治法”与“治人”,那么,作为国君来说,就应执行尧、舜推行的“先王之道”;作为臣属来说,就应效法圣人以仁道事奉君主,治理民众。也就是说,在这件事情上,国君有国君的职责,臣属有臣属的职责。
孟子日:“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国之所以废兴存亡者亦然。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庙;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今恶死亡而乐不仁,是犹恶醉而强酒。”
孟子的意思是说,仁道是最根本的行为规范,无论在上者和在下者都要遵循仁道,否则不仅保守不住事业,连自身也难免灭亡。
孟子日:“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
《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引文出自《诗经·大雅·文王》。
孟子强调遇到问题应首先检讨自身的行为是否遵循了正道,自身端正了,做事才会取得成效。
孟子日:“人有恒言,皆日:‘天下国家。’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
孟子认为天下、国家的根本在于个人,个人修养立定了根本,就能把家、国、天下的事情办好。《大学》所讲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正是这一原理的进一步深化。
孟子日:“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巨室之所慕,一国慕之;一国之所慕,天下慕之;故沛然德教溢乎四海。”
巨室是指卿大夫之家。所谓的“不要与世家大族结怨”.不是屈从权势。战国时代,国家各级部门往往操纵在过去的世家大族手中,孟子的意思是说,要推行仁政,首先要做好他们的工作。
孟子日:“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贤役大贤;天下无道,小役大,弱役强:斯二者,天也。顺天者存,逆天者亡。
齐景公日:‘即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绝物也。’涕出而女于吴。今也小国师大国而耻受命焉,是犹弟子而耻受命于先师也。如耻之,莫若师文王。师文王,大国五年,小国七年,必为政于天下矣。《诗》云:‘商之孙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肤敏,裸将于京。’
孔子日:‘仁不可为众也。夫国君好仁,天下无敌。’今也欲无敌于天下而不以仁,是犹执热而不以濯也。《诗》云:‘谁能执热,逝不以濯?”’
两处引文均出自《诗经》,分别是《诗经·大雅·文王》和《诗经·大雅·桑柔》。
天下清平时,以德行为上,所以小德被大德所役使;天下无道时,崇尚强力,所以弱小者为强大者所役使。孟子认为,这两者都是必然的趋势(“天意”),无法违抗。如果不能推行仁政,奋发自强,那么只有听天由命;如果修行德行,施行仁政,那么天命就有希望转移到自己一万。
孟子日:“不仁者可与言哉?安其危而利其菑,乐其所以亡者。不仁而可与言,则何亡国败家之有?有孺子歌日:‘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孔子日:‘小子听之!清斯濯缨,浊斯濯足矣。自取之也。’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太甲》日:‘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
这一段旨在说明家、国、个人的兴盛衰微,都有其自身的因素,外部的条件通过自身的因素而起作用,祸福都由人们自取。在孟子看来,这个最根本的自身因素就是是否“行仁”。
孟子说:“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民之归仁也,犹水之就下、兽之走圹也。故为渊驱鱼者,獭也;为丛驱爵者,鹯也;为汤、武驱民者,桀与纣也。今天下之君有好仁者,则诸侯皆为之驱矣。虽欲无王,不可得已。,今之欲王者,犹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苟为不畜,终身不得。苟不志于仁,终身忧辱,以陷于死亡。《诗》云:‘其何能淑,载胥及溺。’此之谓也。”
引文出自《诗经·大雅·桑柔》。
这一段集中叙述了孟子关于国家存亡与民众、民心的关系。孟子认为,民心向背是兴亡的关键,而要获得民心,必须与民众息息相通、忧乐与共。而且,这个效应并不是立时可得的,而是有待于日常的积累蓄存,这就好比是医治积年老病的“陈艾”,如不去栽培就一辈子也得不到。
孟子日:“自暴者,不可与有言也;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言非礼义,谓之自暴也;吾身不能居仁由义,谓之自弃也。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旷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哀哉!”
孟子认为,仁、义都为人性天生所具有,不按照这些准则行事就是自暴自弃。
孟子日:“道在迩而求诸远,事在易而求诸难。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
孟子认为要学习圣贤、施行仁道,不必远求,可以从身旁的日常小事做起,由浅入深;如果人人都能做好自己近身的小事,天下也就可以太平了。
孟子日:“居下位而不获于上,民不可得而治也。获于上有道,不信于友,弗获于上矣。信于友有道,事亲弗悦,弗信于友矣。悦亲有道,反身不诚,不悦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是故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
这一段与《中庸》中叙述治理国家九项准则中的一段文字几乎完全相同,说明《中庸》与子思、孟子学派在思想上存在着密切联系。
孟子日:“伯夷辟纣,居北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日:‘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太公辟纣,居东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日:‘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而归之,是天下之父归之也。天下之父归之,其子焉往?诸侯有行文王之政者,七年之内,必为政于天下矣。”
北海之滨是指今濒临渤海的河北昌黎一带;西伯,即周文王;太公,即姜太公,因祖先曾封于吕地,故又姓吕,名尚,字子牙,号太公望,曾辅佐文王、武王灭商建立周朝;东海之滨指的是今山东莒县东部。
这一段的大意是说,养老尊贤是治国的要务,周文王做到了这一点,天下有声望、才能的人都纷纷去归附他,最后终于拥有了天下。
孟子日:“求也为季氏宰,无能改于其德,而赋粟倍他日。孔子日:‘求非我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由此观之,君不行仁政而富之,皆弃于孔子者也,况于为之强战?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此所谓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于死。故善战者服上刑,连诸侯者次之,辟草莱、任土地者次之。”
“求也为季氏宰”的“求”指的是冉求,孔子弟子;季氏,指季康子,鲁国卿。
孟子对于当时各诸侯国依仗武力称雄,感到非常愤慨,因为他们并不是为了正义、大道而争斗。基于这一点,他主张对好战者应处以最重的刑罚,其他两种处罚对象都是由这一点延伸出来的。孟子此处主要指责统治者进行全面战争,草菅人命,这种行为与孟子一贯主张的“保民而王”的观点是格格不入的。
孟子日:“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嘹焉;胸中不正,则眸子吒焉。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度哉?”
孟子日:“恭者不侮人,俭者不夺人。侮夺人之君,惟恐不顺焉。恶得为恭俭?恭俭岂可以声音笑貌为哉?”
淳于髡日:“男女授受不亲,礼与?”
孟子日:“礼也。”
日:“嫂溺,则援之以手乎?”
日:“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日:“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何也?”
日:“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
淳于髡是齐国著名的辩士,《史记·滑稽列传》载有他的事迹。他与孟子的这一段问答颇有趣味,首先向孟子提出了一个伦理难题,孟子讲述了守原则与变通的道理,这一答案,正是淳子髡所要求之中的。接着.他就借此讽喻孟子:当今天下有急难,你应该讲变通而不要死抱原则。孟子显然不能同意他的观点,明确地告诉他:要解救天下的急难,必须“援之以道”。
公孙丑日:“君子之不教子,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