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有外男!一定是的,如果不是外男,他完全没必要躲起来,再说那块布角……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初晨来不及深究,随便找个借口带着人匆匆忙忙的走了。
一路小跑回到房间,初晨心噗通噗通的乱跳。她命楠芹冲杯浓茶给她宁神,一口气喝下去,紧张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初晨把佛珠从手腕上取下来,紧紧地攥在手里,这串珠子正是当初初莲送她的。
初晨思量刚才她去塘边小屋的经过,又差人去问常婆子,可有什么外人来访周家后宅而忘记告知的。不大会儿,去问话的丫鬟回来,冲初晨摇头。
初晨心里有了底,猜那人是周逸从前厅引到塘边小屋的。周逸办事素来是稳重妥当的,除非遇见什么大事儿急事儿,才会这般草率行事。初晨心里隐隐生出一股不安来,却说不清楚是什么。
陈妈妈刚伺候着大太太、老太太,这会子进屋,正瞧见七姑娘愁眉苦脸,猜她有什么事儿不顺心,便去问楠芹,楠芹摇头。
陈妈妈突然想起铺子的事儿,问楠芹:“才刚姑娘去四爷那儿了?可问清楚了?若我说左右铺子买下来,管它花多少银子呢。”
“别提了,咱们姑娘就是去了一趟塘边小屋才这样的。”
楠芹觉得不对劲儿,又觉不出哪里不对劲儿,也不好说什么。
陈妈妈一笑置之,在她眼里七姑娘和四爷都是孩子,还没定性呢,自然偶有拌嘴的时候,能有多大事儿,过两日这兄妹俩儿又亲的跟一个人儿似得。
陈妈妈笑眯眯的坐在初晨身边,劝了两句,见初晨对她笑了,她也安心。开始说她今儿听见的见闻。
“才刚我听大太太和老太太聊天,说前两天那场雨下的厉害,不单冲垮了菜田,连皇上建在永定县的行宫里有一处院阁也被冲垮了。说是那房子连柱子瓦片一遭儿倒下来的,瞬间成了平地了。幸好宫里头没人,若不然,砸死一两个宫人事小,若是皇亲国戚在,事儿可真大了哟。”
初晨放下手中的佛珠,问:“哪儿来的消息?作准么?”
“当然作准,是咱们大老爷上朝回来后说得,实打实从朝里头传出来的,还能有假么?听说圣上知道此事后,龙颜大怒,把顾家老爷好生一顿臭骂。”
顾家?是了,顾家大老爷是工部尚书,他正负责这事儿。一场大雨便轻易的把皇帝的行宫冲垮,这其中必有蹊跷。这行宫建造不符合标准,推敲起来,顾老爷作为工部尚书,他的乌纱帽岂不是很难保住?
初晨极力回忆前世是否有着一桩事儿。倒记不起有没有行宫倒塌这档子事儿,不过顾家大老爷做工部尚书一直稳当的很。也就是说这次行宫倒塌的事,和他没什么关系。那肯定是他的属下玩忽职守偷工减料。这么大的工程,这样的滔天大罪,必不是一个人敢犯下的,应该是一群人。
工部,工部……初晨捻着佛珠念叨着,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她怎么把这事儿忘了,她的好二叔正在工部挂职。
行宫是在五年前建造的,那会儿二叔正忙得脚不沾地,二婶子错诬陷了个丫鬟,最后害得那丫鬟投了井,老太太因此事险些撤了二婶的管家权。后来老太太过寿,二叔二婶送了一大副珍珠攒成的‘寿’字图献给老太太,老太太一时被哄高兴了,才既往不咎的。
说道老太太的寿辰,之后这些年二房一直没送什么出彩的,连去年老太太的六十大寿也是。倒是今年老太太的寿辰,初晨记得他们又送了一份重礼,是一尊玉雕的松鹤图。因不是什么整寿,二房把礼物送的异常贵重,初晨才记得这么清楚。
老太太过寿是秋天的事儿,初雨、初晨和初虹议亲也是秋天的事儿。算算更巧的是,老太太寿辰过后,初雨和庄王世子迅速定了亲,而吕氏也主动将夏家的亲事让给了魏氏,老太太那边也是欣然同意了。
初晨又喝下一碗浓茶,招来陈妈妈对其耳语一番。陈妈妈听吩咐,觉得有些奇怪,问初晨:“她们都那样了,还要盯着?”见初晨点头,陈妈妈只得应从,出去安排妥当。
今天突发的事情太多,初晨觉得有些乏了,便倒在贵妃榻上眯了一会儿。正在半睡半醒之间,突然听到外间的说话,是周逸的声音。初晨听说周逸要走,立马起身揉揉眼,叫他进来。
周逸进门,正看见初晨情绪不高,红着眼的坐在榻上,以为她哭了,心里顿时不好受起来。他连忙向初晨赔罪,道歉道:“七妹妹,你千万别生气,我这么做本是出于好意的。购铺子和填塘的事儿先前我真不知道,我也是今儿才听说的。”
初晨打发走闲杂人等,盯着周逸的眸子问:“是不是你哪位‘朋友’刚告诉你的?”
“什么‘朋友’,你胡说什么!”周逸眨巴眼睛,闪躲初晨的目光。
初晨拉周逸坐下,指着他眼睛道:“那你对我发誓,刚才书架后面没有什么人!”
周逸眼睛长大,惊讶问:“你看见了?”见初晨点头,周逸有些不好意思道:“因事出紧急,我没来得及多想,便把他引到哪里去。那里僻静安全,你知道,府里人多眼杂的。”
“他就是那位你说的家大业大的‘朋友’”
周逸点头。
初晨跳过问名字,直接周逸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成为朋友的。
周逸老实回答:“我和他师从同一人,你是知道的,林夫子。”
“我当然知道林夫子,连老太傅她老人家都求教过林夫子的画儿,他的真迹在市面上千金难求。四哥能拜他为师,真厉害!”
周逸听出初晨话里的嘲讽儿,也不恼,哄她道:“撒完火了?那我们和好?”
初晨忍住笑,扭头不看周逸,道:“还气着呢。”
“我和他师出同门,又经夫子的引荐,便熟捻起来。说起来是去年的事儿,林夫子不肯教我了,丢了一封信给我,那信正是荐我去那位世兄那里的。他嘱咐我以后有什么事儿可去求他帮忙,我便想着多交个朋友也是好的,就去了。没想到我二人一见如故,竟成了朋友。这位世兄是我有生以来最佩服的人,真可谓‘六艺精通’。他诗书才华满腹,通晓琴棋书画,武功更是一流,京都城他若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初晨有些惊讶的看向周逸,他脸上洋溢的自豪表情是么回事她这位四哥哥,最是恃才傲物的,从不把常人看在眼里。那个人,那个名声臭满大街的人,竟然从他嘴里出来变成香的了。
初晨伸手探了探周逸的额头,问:“四哥你疯了吧?要不要我给你请大夫。”
周逸拿掉初晨的手,突然恍然大悟道:“啊!你知道那人是谁?”
初晨看眼周逸,深深的点头。
“那你说,是谁?”周逸不大相信初晨能猜对。
“一位公子,身份尊贵,常出入秦王府的。”初晨隐晦的回答,却把周逸吓了一跳。周逸好奇,问初晨:“你是怎么猜到的,难道看见他脸了?”
初晨摇头。
“我是擅长女红的,衣裳的布料绣工什么的我看一眼便能记住。那块布角一瞅便知是上等的蜀锦,锦上的绣纹正是最为精妙的苏绣。那种质地的蜀锦极少见的,应该是皇宫的贡品。我却见过几次,这几次都是在秦王妃的身上见的,独她一个人,连庄王妃庄太妃都没有的。上次见公子,我瞟了眼他身上的料子,和普通人家的一般,没什么特别。他今天穿的成这样,恐怕是会去见什么重要的人物。”
初晨话音刚落,耳畔传来鼓掌声。初晨扭头看周逸,见那人正佩服的看着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又把头扭了过去。她到底是不明白的,为什么怀璧会出手帮她买铺子,垫银子,填塘子。
“七妹,你简直是神算子。那小子今儿穿的如此华丽,正因为他要进宫面圣。”
面圣?初晨有些恍然,皇帝的距离和她这个闺中普通女子好远。不过,以怀璧的身份,进宫应该和家常便饭没什么分别。
“圣上交给他一个差事,你听说永定县行宫倒塌的事儿吧?”
初晨讶异:“怎么,皇上让他去办?”
“嗯,不单是他,”周逸情不自禁的翘起嘴角,幸灾乐祸道:“还有国子监司业夏知命夏老爷,就是他舅舅,再有——”周逸特意瞧眼初晨,用调笑的口吻道:“他的情敌庄王世子,三人合办。”
初晨听出周逸的调笑,脸立马红了,再次扭头不理他。
周逸晓得更开怀了,他难得见七妹如此害羞,自然不肯放过如此大好的机会。
“咳咳……你常说咱们是亲兄妹,理应互帮互助,不分彼此。即是如此的话,为兄关心一下你的亲事也不为过。你和为兄说说,怀璧公子和庄王世子,你选哪个?呃,这个问题没意义,不问也罢,换一个吧,你肯嫁怀璧那小子么?”
周逸坏笑的盯着的初晨后背,虽说此刻他瞧不见七妹的神情,但他百分百肯定七妹妹此刻脸肯定红透了。
等了半晌,不见初晨回应。周逸赶紧收话道:“罢了罢了,我不问了。这铺子的事儿你总该关心吧?确是我托他帮忙办理的,却没想到这小子垫了钱,还骗我。昨儿我才发现,捎信儿请他来,正准备问清楚,你来了。这事儿确实怪他自作主张,我想他也是出于好意吧。不得不说,用废砖废瓦来填塘这主意真厉害!那……事已至此,七妹妹打算怎么办,那铺子你还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