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动物的名称与溷有关,这就是溷鼠。溷鼠实际上并不是老鼠的一个什么特殊种属,而仅仅是指生活在厕所里的老鼠。但因为它和秦国大名鼎鼎的宰相李斯有关联,对李斯成长和发展的道路选择,对李斯人生观的养成和改变都起过极其重要的作用,因此,溷鼠的大名就随着李斯的大名而千占不朽。《史记·李斯列传》:“年少时,为郡小吏,见吏舍厕中鼠食不洁,近人犬,数惊恐之。斯人仓,规仓中鼠,食积粟,居大庑之下,不见人火之忧,于是李斯乃叹日:‘人之贤不肖譬如鼠也,在所自处耳。’”(汉·司马迁:《史记》,中华书局,1997年缩印版,643页)仓鼠和溷鼠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都不过是老鼠而已。但由于“家庭”出身不同,生活的社会环境不同,因而生活状况、生活条件和自身的心理感受等也就有了天壤之别。于是,李斯痛下决心,乃至于不择手段地改变自己和周围的一切。他是成功的。但后来的苍鹰黄犬之叹呢,最终的五马分尸之果呢?是非成败,功过毁誉谁能说清。后世有人作诗感叹:“长笑李斯称溷鼠,每多庄叟喻牺牛……李斯溷鼠心应动,庄叟泥龟意已坚。”粪厕
粪厕已经属于比较通俗或者说俗气的称呼了,所以,《骈雅·释宫》在注解“行清”时就说是“粪厕也”,看来,我们也不用为此饶舌。
粪窖子粪窖子应该是北方尤其是农村对简易厕所的通俗称呼,这个称呼也可说是由来已久。吴敬梓在《儒林外史》中写道:“牛浦被他(牛玉圃)掼的发昏,又掼倒在一个粪窖子跟前……(船上)一个客人走上来粪窖子里面出恭”。(清.吴敬梓:《儒林外史》,齐鲁书社,1993年5月第1版,144页)粪窖子也称粪窖。鲁智深在大相国寺管菜园子,却断了周围一帮泼皮的财路,于是,就设计要把鲁智深撷到茅坑里去。“智深不知是计,直走到粪窖边来。”(明·施耐庵:《水浒传》,岳麓书社,2001年9月第1版,53页)更衣室
更衣室本意是指换衣服休息的地方。原来是特指朝廷专门为大臣上朝所设的换衣服和临时休息的地方。《汉书·王莽传下》:“见王路堂者,张于西厢及后阁更衣中。”(东汉.班固:《汉书》,中华书局,1997年缩印版,1055页)颜师古注:“更衣中,渭朝贺易衣服处,室屋名也。”后来,很多公共场合都没有更衣室,就如今天的体育馆、游泳池也设有更衣室一样。更衣室里通常都附设厕所,人们常常在更衣时顺便上一下厕所。天长日久,更衣和如厕就成了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更衣室自然也就成了厕所的雅称。更衣室里,除了有我们前面介绍的汉武帝那样的风流故事外,也有着惊天:动地的血腥事件。唐敬宗是个只会斗鸡走狗,打球玩乐的皇帝,而且有个奇怪的爱好,天天晚上以猎捕狐狸为乐,随从稍有差池,就要严加惩罚,所以,手下人非常怨恨他。有一天晚上,他打猎回来,和太监刘克明等一大帮狐朋狗党一起喝酒,“群饮,既酣,帝更衣,烛忽灭,克明与佐明、定宽弑帝更衣室。”(宋·欧阳修:《新唐书·宦者传下·刘克明》,中华书局,1997年缩印版,1503页)古人讲究“事死如生”,皇家在这一点上更是考虑得周详备至。生前富贵,死后奢华,他们在给自己建造的陵寝中连更衣室都准备得好好的。《后汉书·章帝传》:“遂藏主于光烈皇后更衣别室。”李贤注:“更衣者,非正处也。园中有寝,有便殿。寝者,陵上正殿。便殿,寝侧之别殿,即更衣也。”(南朝·宋·范晔:《后汉书》,中华书局,1997年缩印版,53页)东司
“东司”曾经是唐代设于东都洛阳的衙署的统称,也是厕所的称谓之一。民间传说中,掌管厕所的神叫做登司,旧时代的人家建房时,又多把厕所建于正房的东角——大多应该是在正东偏北即东北角。这样,“东司”就成为厕所的婉称。宋无名氏《张协状元》戏文第四十五出:“夫人,生得好时,讨来早辰问侍奉我门汤药,黄昏侍奉我门上东司。”冯梦龙编撰的《古今小说》中讲到,史弘肇没有发迹时,要偷人家一只锅去抵酒债,被发现后慌乱中跳进了别人家的萧墙内,主人拿着蜡烛,“定睛再看时,却是史大汉跧蹲在东司边。”(明·冯梦龙:《古今小说·史弘肇龙虎君臣会》,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4月第1版,219页)东厮
东司有时也被称为“东厮”。《醒世恒言·李汧公穷邸遇侠客》中说到,路信去厢房中找支成,却也不在,“原来支成登东厮去了。”(明·冯梦龙:《醒世恒言》,三秦出版社,2003年1月第2版,598页)
东固圊后来也被俗称为东圊,这可能是由于人们的语言词汇逐渐向多音节化发展的缘故。尤其是在口语中,单说一个字可能有些突兀、短促,就在前面加了一个表示方位的词,成了东固。《西游记》第六十七回,唐僧师徒四人来到七绝山下,一老者给他们介绍稀柿衙的烂污:“但刮西风,有一股秽气,就是淘东固也不似这般恶臭。”(明·吴承恩:《西游记》,人民文学出版社,1990年8月北京第1版,489页)东净
东净就是比东司东固又要抽象一些的称呼了。前文说过,净是净手,大小便的婉辞。那么房子东边的净手处,当然就是厕所了。《金瓶梅》第二十五回说到,来旺因为老婆与西门庆有奸情而吵架,结果却被老婆一番言语说得没了脾气,作者因此感叹道:“但凡世上养汉的婆娘,饶他男子汉十八分精细,吃他几句左话儿右说,十个九个都着了道儿。正是:东净里砖儿——又臭又硬。”(明·兰陵笑笑生:《金瓶梅》,齐鲁书社,1993年4月第1版,321页)东厕
“东厕”有了前面那些的“东”,东厕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水浒传》第六回说那鲁智深来到东京大相国寺,被安排为管菜园的菜头。他就嫌那“官”小,知客僧劝道:“还有那管塔的塔头……管东厕的净头,与这管菜园的菜头,这个都是头事人员,末等职事。”(明·施耐庵:《水浒传》,岳麓书社,2001年9月第1版,53页)《初刻拍案惊奇》中讲到佣人郑兴儿因为妨主,被主人家辞退,暂时在古庙栖身,一天去厕所,忽然在厕壁上捡到一个包裹,里面有二十多包银子,想到:“此必有人家干甚急事,带了来用,因为上东厕,挂在壁问,丢下了的。”(明·凌蒙初:《初刻拍案惊奇》,岳麓书社,1988年9月第1版,217页)茅厕
是比东厕更通俗更直白的一种称呼。为什么叫茅厕,当然是因为农耕时代物质匮乏,厕所尤其是乡村厕所大多非常简陋,就是在平地上挖一个坑,有的在坑里埋上一个破缸,有的砌上几圈砖头,有的就仅仅是一个土坑而已。然后再在坑上面用芦苇茅草等搭一个简易的棚子(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笔者在乡下见过许多农家的厕所就是露天里一个大半截子埋在土里的破缸),这便是厕所一一当然是茅厕。元代秦简夫《东堂老》楔子:“你偏不知我的性儿,上茅厕去也骑马哩。”上厕所的几步路也要骑马,的确是公子哥儿习性。毛厕
茅厕也被写成毛厕。《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第四十六回说一个诨名“五谷虫”的县令,尖酸刻薄:“这大门里面的一所毛厕,向来系家丁们包与乡下人淘去的,每月多少也有几文好处。”这位县令非要自己经手不可。(清·吴趼人:《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10月第1版,295页)朱自清《古文学的欣赏》:“那时提倡新文化运动的人如吴稚晖、钱玄同两位先生,却教人将线装书丢在毛厕里。”鲁迅先生在《华盖集·并非闲话》里说:“毛厕即永远需用,怎么打扫得干净。”(鲁迅:《华盖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3月第1版,67页)等茅房
茅房是堪与茅厕相媲美的称呼。俗话说:“上茅房还有个先来后到呢。”张天翼《儿女们》:“他们还把人家的祖宗牌位扔到茅房里,拿《论语》、《孟子》撕碎了去出恭。”冯骥才《一百个人的十年》:“(她)甚至连在茅房发现一张有字的纸也捡出来,涮干净叫人看。”茅房在书面语言中也常常被写成毛房。沙汀《选灾》:“接着他没头没脑直往右首毛房里窜。”
茅司
茅司应该是比茅房稍微文雅一些的称谓。清代翟灝《通俗编·居处》:“《传灯录》:‘赵州念谓文远日:东司上不可与说佛法。’朱晖《绝倒录》载宋人《拟老餮赋》有‘寻东司而上茅’句。按:俚言毛司。据此,当为茅司也。”茅司和毛司又是相通的。前面例句中已说到,毛司是方言俚语中对厕所的婉称。“取刀来,等我把淫妇剁作几截子,掠到毛司里去,叫贼淫妇阴山背后永世不得超生。”(明·兰陵笑笑生:《金瓶梅》,齐鲁书社,1993年4月第l版,367页)《十月》1990年第2期:“等一会儿,老爷子上毛司去了!” 毛坑
毛坑大概是和茅缸、茅池、粪坑、粪池等名称同属一类的难兄难弟,是指那种简陋厕所内的粪坑,或者就是笔者在上面说的那种露天粪坑。虽然这类称呼给人们传递的信息是那样直观和准确无误,但却永远难登大雅之堂。这显然不能说是什么公平与不公平的问题,而仅仅是人们的一种品位和审美选择。清代李渔《巧团圆·全节》:“粪多只怪毛坑小,肚鳖翻嫌裤带长。”茅盾《小圈圈里的人物》:“哼,翻本?不要翻进了毛坑里罢,那时才好看哪!”茅楼
茅楼也是厕所称呼之一种。看了上面的茅坑、池、缸,又忽然看到茅楼,仿佛有“何其太雅”的感觉。周立波《暴风骤雨》第二部中:“往年斗争韩老六,我躲进茅楼,这事不体面。”水火坑
古人既然以大小便为水火,那么容纳大小便的地方就可以直呼为水火坑了。古人遣词用字向以简约为尚,命名器物也多以一二字为限,故我们前述那么多称谓都仅一两个字而已。所以,水火坑也许是厕所的古名中唯一的一个三字呼。《水浒传》第六十九回,宋江攻打东平府,九纹龙史进自告奋勇做内应却被人出卖,进了大狱。顾大嫂混进监狱通了暗号,哪知却阴错阳差,史进提前发动了攻击:“一个小节级吃的半醉,带史进到水火坑边,”意即:史进骗得小节级回头,一枷梢把他打倒在地。(明·施耐庵:《水浒传》,岳麓书社,2001年9月第1版,765页)坑厕
坑厕是《水浒传》上对厕所的又一称呼。王庆想要杀死仇人,悄悄地来到内宅后边,照见“东边有个马厩,西边小小一间屋,看时,乃是个坑厕”。(明·施耐庵:《水浒传》,岳麓书社,2001年9月第1版,765页)也有人把两个字颠倒过来称为厕坑的。《五灯会元》:“广教院归省禅师。僧问如何是清净法身;师日:厕坑头筹子。”(尚秉和:《历代社会风俗事物考》卷二十八,中国书店,2001年1月第1版,327页)等雪隐 看到雪隐这两个字,没有谁会把它和厕所联系起来。远观云遮雾罩,若隐若现;近看晶莹剔透,空明澄澈。雪影留踪,禅意盎然。然而,它是厕所,不过,它是佛家的厕所。传说雪窦山的明觉禅师曾在杭州灵隐寺打扫厕所,所以,出家人把厕所叫成了雪隐。无论如何,它应该是古今中外所有关于厕所的称谓中最美的一个,最空灵、最富于想象力的一个,最淡雅、最清新的一个。
与此形成巨大反差的一个称呼是“行厕”。“行厕”也仍然是佛家语言。不过,这个称呼不能从字面上去解释,因为,它说的不是厕所,而是人,是佛家眼中的芸芸众生。佛家认为,俗世红尘的人身是肮脏的,人的肉体是不洁净的,犹如受屎之厕,或者说,整个是一个可以移动的肥料加工厂——今天城市里已经有了移动厕所。《释门归敬仪》上《寄缘真俗篇》:“或比行厕花瓶,或拟危城坏器。”这就是佛家对人的基本看法。俗世中人认为肮脏的东西他倒认为如雪一样洁净,自认为干净的人类他倒认为污浊,这种看法何其惊世骇俗。一号
“一号”应该是当代人对厕所的爱称。有论者说,所以这么称呼,是因为我国的厕所以蹲坑为主,两板夹一空隙,形状似“一”字。因以“一号”婉指厕所。笔者以为,既然大小便如同水火,中国民间向来也有“催饭不催恭”之说,意思是吃饭的人你可以催促,上厕所的人却不能催促,如厕之事,向来就是头等大事,办头等大事的地方,当然是一号。《十月》1994年第1期:“你来了?你进来吧。你等我去趟一号就回来。”姜惠林《人间有一怨》:“与身份相符的一号也有,上海便有一间。然而,却墙上有着告示:涉外公厕。”卫生间
卫生间作为厕所的代称,至少应该是抽水马桶在中国开始普及的时代产物。因为卫生间里面应该有的主要设备就是抽水马桶,当然要有自来水、排水系统等,不然,就无卫生可言。《花城》1981年第6期:“西间卧室的两侧,原是通往第三进院的腰门门洞,现在正好改成卫生间了。”洗手间
洗手问的称呼比卫生间又要晚一些,它应该是改革开放年代的产物。因为厕所里装备了洗手设施而得名。中国人的住宅长期不足。能有一处住房,房子里能有卫生问,已经是很奢侈了——虽然那卫生问狭窄得只能容下一只抽水马桶。因此,家庭卫生问里能有洗手的设备装置的时间似乎还仅仅是在昨天。公共厕所的基本条件也好不到哪里去,大部分是刚刚告别了原始状态。有洗手设备的除了饭店商场等高档消费场所外,真正大街上的公共厕所至今没有几个能洗手的。因此,称呼厕所为“洗手问”,还仅仪是城市人和部分(是极小部分)农村人的事,对大部分农村人而言,尚不知洗手间为何物。武力《娶个外国女人做太太·与男人共舞》:“有时我半夜起来去洗手间,看他歪着头,趴在床上。”
此外,厕所还有“便池、便所”等一些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