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的发明固然是人类生活卫生和环境卫生史上的一场革命,但是,人类在排泄问题上还有一个重大难题没有解决。在室内,在夜晚,在乘坐的行驶工具上……阴天下雨、狂风暴雪、黑咕隆咚、天寒地冻等,这样的情况下,方便问题如何解决。因为只有在这些时候,怎样能方便地大小便,方便才是方便意义上的方便。
也许有一天,某个王公贵族或某个纨绔子弟在家中玩得昏天黑地时,恰巧内急,又恰巧外面正是风狂雨猛,那家伙急得灵魂出窍,手下人也是团团乱转。惶急中,有一个下人随手拿起盆或钵之类的东西递过去:“您先在这里解解急吧!”内急者情急中别无选择,只好将就。没有人怀疑,没有人嘲笑,都很坦然,都认为这是此刻解决问题的最好途径。后来,如此场面又有了第二回,第三回……人们应付起来就自然多了。经验迅速在熟人中推广,进而又在社会上推广。终于有个陶器生产商在用了几回脸盆后想到,用脸盆也罢,脚盆也罢,甚至餐具也罢,使用起来毕竟不那么方便,而且,用过后的器具处理起来也很麻烦,扔掉舍不得,再作旧用总有些怪怪的感觉,何不如量身定做,生产一种专门用于解手的器皿。于是,人类第一个可移动甚至可以随身携带的厕所诞生了,这就是亵器。为了叙述的方便,我们下文中把可以移动的解手器具统称为“亵器”。亵器
亵器这一名称最早出现于先秦典籍,《周礼·天官·玉府》中讲到玉府的职责时说:“玉府掌王之燕衣服、衽席、床笫、凡亵器。”又有“内监执亵器以从”。郑玄注:“亵器,清器、虎子之属。”(《十三经注疏·周礼注疏》,中华书局,1980年9月第1版,678页)也就是说亵器主要包括清器、虎子两类。亵,秽亵。亵器的意思是容纳秽亵之器,是供解大小便用器具的婉称。上古时代的亵器形制比较古朴,所用材料也很原始,多以陶土烧制而成。后来有了瓷质的、玉石的、铜的、银的、锡的,等等。在制作工艺上也越来越讲究,金雕玉琢,奇思怪构,甚至成为一种奢侈品。明朝人沈德符说过这样一件事:明朝万历年间,权臣严嵩和儿子严世藩弄政专权,结党营私,大肆贪污挪用,索贿受贿。被罢官抄家时,其金珠宝器压倒皇家,更有许多器物闻所未闻,“闻籍分宜(严嵩乃江西分宜人)之时,有亵器,乃白金美人,以其阴承溺,尤属可笑。范事者,谓非雅物,难以进上,因熔成镪以充数。”(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中华书局,1959年2月第1版,211页)把尿壶用白金做成一个裸体美女的形象,美人的阴部被设计成进尿口。这种构想固然奇特,但恐怕是任何时代的道德观念都难以接受的——至少在公共场合。难怪抄家的主持人觉得此物实在不雅,难以上达圣目,最后干脆把它熔铸成钱交上去了事。楲窬
亵器是上古的称呼之一。《说文解字·木部》:“械,械窬,亵器也。”段玉裁进一步解释说:“楲,虎子;窬,行清也。虎子所以小便也;行清所以大便,郑司农谓之路厕也。”朱骏声《通训定声》说:“受尿之器日楲,受菌之器日窬。”孟康在为《史记》作注解时认为,“窬,行中受粪者也。东南人谓凿木空中如曹谓之窬。”(汉·司马迁:《史记》,中华书局,1997年缩印版,700页)就是说“窬”是可以搬运移动的装粪便的厕所。我国东南地区的人把一段木头中间凿空变成木槽一样的东西,并把它叫做“窬”。《辞源》直接解释为“便桶”。清代文字学家朱骏声分析研究后认为:接纳存储小便的器具叫械,接纳存储大便的器具叫窬。“窬”字也写作“腧”或“腧”。清代文人江声29岁时,父亲患重病卧床不起。江声衣不解带,从早到晚侍侯在左右,甚至“自涤槭窬,视秽以验疾进退。”江声自己帮父亲倒马桶,以便察看父亲的粪便以诊断病情好坏,然后把马桶洗刷干净。 清器
也称为行清,是上古人们对亵器的称谓。据《周礼正义》记载:“清器,即行清,谓以木为函,可移徙者,通谓之厕,与‘宫人’之匿为地厕别。”“函”有包容、容纳的意思。“宫人”是一种官职,负责管理君王的日常生活事务。前文说过亵器是由内监拿着跟随于天子左右的,而宫人管理的就是不能移动的地厕。这种以木为函可以移徙的行清,就是后世之人所使用的马桶、马子一类用具的始祖。圊桶
就是古时的便桶。械窬、行清实际上都是便桶,只不过这种用一根木头雕凿出来的东西做工比较粗糙,也很笨重,而且加工起来也很困难。于是,人们便想到用薄木板箍成的桶来代替,并且把它叫作固桶。明代李实的《蜀语》里,就称便溺的器具为圊桶。溷器、溷床
是亵器的两种不同称呼,它们主要是指亵器中承接粪便的那一类,有时也可以泛指。前面曾经说过的宋朝浙江省府要员苏大舜游山玩水,不理政事,那一天爬上杭州黄皮塔游览,正在得意忘形之时,忽然内急,来不及下山,就向和尚们“索溷床”。马桶要来了,这位苏大人就在塔顶上轻松了一回,搞得和尚们侧目而视,当然是敢怒不敢言。宋代赵彦卫《云麓漫钞》卷四:“李广与兄弟共猎于冥山之北,见卧虎射之即毙,断其骷髅以为枕,示服猛也;铸铜象其形为溲器,示厌辱之也。故汉人目溷器为虎子。郑司农注《周礼》有是言。唐讳虎改为马。今人云厕马子是也。”秽器
也属亵器称呼之一种。秽是肮脏,秽器是装载肮脏之物的器皿,即是便盆、便桶的婉称,意思是纳秽之器。《南齐书‘焦度传》:“度亲力战,攸之众军蒙楯将登,度令投以秽器,贼众不能冒,至今呼此楼为‘焦度楼’。”秽器居然成了克敌制胜的法宝,这恐怕是生产者当初所始料不及的。武则天当朝时,黔府都督谢祐是一个非常凶狠歹毒的人,曹王李明因故被发落到黔,被谢祐活活逼死。有一天夜里,谢祐和他的十几个婢妾共睡一床,居然还被人把头割掉了。曹王家庭破落后,他的一个“簿录事得r佑头,漆之,题‘谢祜’字,以为秽器”。(唐·张骛:《朝野佥载》卷二,中华书局,1979年10月第1版,35页)意即:这个人得到了谢祐的骷髅,就用油漆漆起来,再写上“谢祐”两个字,然后用它来做尿壶。触桶
“触桶”的“触”是污浊也。便桶用来承接粪便,为污染之物,所以称为“触桶”。冯梦龙在《古今小说》中说到,尼姑要为陈小姐和阮三拉皮条,就和小姐来到闺房:“尼姑坐在触桶上,道:‘小姐,你到初八日同奶奶到我小庵觑一觑,若何?’……尼姑一头说话,一头去拿粗纸,故意露出手指上那个宝石嵌的金戒指来。”(明.冯梦龙:《古今小说·闲云庵阮三偿冤债》,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4月第1版,87页)恭桶
“恭桶”之“恭”乃“出恭”之“恭”。出恭为解大小便的婉称,所以称马桶为恭桶也就天经地义了。王隐菊等介绍过去人家的陪嫁:“一般陪送的嫁妆;有樟木箱子、盆景、座钟……痰筒、恭桶,等等。”净桶
“净桶”的“净”就是“净手”的“净”,净桶实际上就是便桶。《醒世恒言·卖油郎独占花魁》秦卖油侍候了美娘一夜,大早出门:“王九妈正在净桶上解手,口中叫道:‘秦小官,如何去得恁早?’”(明·冯梦龙:《醒世恒言》,三秦出版社,2003年1月第2版,50页)《儿女英雄传》第九回,张金凤被尿憋得越发脸上青黄不定,索性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起来:“可不是,只是此刻怎得那里有个净桶才好。”(清·文康:《儿女英雄传》,华夏出版社,1994年10月第1版,103页)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