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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战争的碎片(5)

她很快就照他说的去做了。他拿下背上的枪,交给了妻子,以防交火时给他的行动造成不便。他手里拿着枪,开始装弹药,靠着路边的树木慢慢地走,逐渐靠近自己的家。他这样做对自己很有利,如果发现对方有敌意,他能迅速地躲到粗壮的树干后,掩护自己的身体,便于开火。他妻子在身后紧跟着,她把给丈夫替换用的枪紧握在手里,还拿着子弹带。在这样的战斗里,给丈夫的枪装弹药就是主妇的任务。

另一边,队长看见马铁奥那枪口向前、手扣扳机稳步走来,心里不由得想:要是马铁奥和贾奈托是亲戚或朋友,怎么办,他肯定会帮忙的,真是这样的话,他手里那两杆枪就能干掉我们中的两个人,这是毫无疑问的,就像把信投进信箱那样简单,万一他不念我们之间的亲情,那我今天就完了!

正在他无奈之时,脑中灵光闪过,一个想法出来了。他自己大胆地向马铁奥走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他凑了上去,就像与老朋友聊天似的。他向马铁奥走去,他们之间这短短的距离使他备受煎熬,让他得承受巨大的恐惧。

“喂!老伙计,最近好吗?”他朝马铁奥喊道,“兄弟!是我啊,甘巴,你表弟呀。”

马铁奥停了下来,没说话,在他听队长说话时,他开始慢慢地把枪口挪开,往上移去,队长走到了他的身前时,正好他的枪口也指向了天空。

“兄弟,你好啊。”队长边说边向他伸手,“我们真是有很久没见了。”

“兄弟,你好。我今天路过这儿,正好过来问声好,也跟表嫂问声好。我们今天走了很多路,但这都值得,没什么可抱怨的:我们打了一个漂亮仗,抓住了贾奈托·桑皮埃罗。”

“感谢上帝!”朱塞葩大声说道,“就在上周,我们家的一只奶羊被他偷了。”

甘巴听了很高兴。

“这个可怜鬼!”马铁奥说,“他是因为肚子饿啊。”

“这家伙滑得很,反抗起来像狮子,”队长接着说道,那语气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他不仅把夏尔东上士的胳膊给打骨折了,还杀了一个士兵,哼,不就是个法兰西人嘛!他干了这事之后就躲了起来,无影无踪。多亏我的小表侄,要不是他我根本就找不到贾奈托。”

“福尔图纳托!”马铁奥喊着。

“福尔图纳托!”朱塞葩也跟着喊了一声。

“对,贾奈托那家伙躲在你家的草堆里,小福尔图纳托揭穿了他,把他的藏身之处告诉了我。小表侄做得很好,我会告知他伍长叔叔的,这样他叔叔就能送他个漂亮礼物。您和您儿子的名字都会在我交给检察长的报告里出现。”

“真可恶!”马铁奥喃喃自语道。

他们说着就到了那些士兵的身前。此时,贾奈托已经在担架上躺着要上路了。他看见马铁奥在甘巴的陪同下走来,他轻蔑地冷笑起来,转过身向马铁奥家门槛猛地吐了一口口水,说了一声:“叛徒的家!”

对法尔科内说这“叛徒”两字的人,都是怀着必死念头。如果是在平常,马铁奥会掏出匕首给他一刀,就能解决对他的侮辱,不会用第二刀。但是马铁奥今天却没有出手,没有任何行动,就一个姿势,手捂着脑门,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

小福尔图纳托看父亲来了,就赶紧进屋,很快端着一碗奶出来,眼睛低垂着把碗递到贾奈托的面前。“滚!”逃犯用他那雷鸣般的声音凶狠地骂了一句,转身冲士兵说:

“这位兄弟,给我点水。”

一个士兵拿起了自己的水壶,双手递给了强盗,强盗接过水壶,从那个刚刚还跟他战斗的士兵手里接了过来。他喝完水后,就请士兵把他的双手捆在胸前,不要捆在背后。

“我喜欢这样,躺起来真舒服。”他说的。

他的要求士兵们都满足了。之后,在队长的命令下,队伍出发了。出发前,他跟马铁奥告别时,马铁奥没理他。这队人马向平原快速地奔去。

马铁奥有十分钟时间没有说话。那孩子用忧虑的目光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父亲。孩子的父亲在长枪上靠着,用怒气腾腾的目光看着他。

“看你干的好事!”马铁奥终于说话了,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很平静,可这种平静的语气对熟悉他的人来说才真的可怕。

“爸爸!”孩子眼里泛着泪花喊道,向马铁奥走来,似乎要给他跪下。可这时,马铁奥对他喊道:

“别过来,离我远点儿!”

孩子哭着停下,没敢动,就停在父亲前面几步远的地方。

朱塞葩走了过来。她刚才看见一节表链从小福尔图纳托的衬衣里露出来。

“这块表哪儿来的,是谁给你的?”她用很严肃的口气问他。

“队长表叔给的。”

马铁奥伸手就把那块表夺了过来,向石头上狠狠地砸下去,表粉碎。

“老婆,他是我的种吗?”他问道。

朱塞葩褐色的脸腾地变成了砖红色。

“马铁奥,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说话呢,你在跟谁说话你不知道吗?”

“那好!他是咱们家第一个背信弃义的人,这个孽种!”

小福尔图纳托的哭声和哽咽声越来越大,马铁奥始终盯着他,那目光像山猫似的。

他用枪托朝地上使劲砸了一下,之后把枪挂在肩上,然后,冲小福尔图纳托猛喊了一声,让其跟上,接着向丛林进发。那孩子老老实实地跟着走。

朱塞葩追过去,拉着马铁奥的胳膊。

“你不能这样,他是你儿子呀!”她对他说,声音颤巍巍的,用那双黑色的眼睛与丈夫的眼睛对视着,好像想从他的眼里看出什么。

“放手,我是他父亲。”马铁奥说。

朱塞葩抱了抱他的儿子,转身哭着回到了她家的木板房。她在圣母玛利亚的画像前跪下,虔诚地祈祷着。这时,马铁奥已经沿着小路走出二百步,在一个小山沟停下。他走到山沟里,用枪托捅了捅土地,很软,很好挖。他认为这地方对他的计划很适合。

“福尔图纳托,过来,在这块大石头边上站着。”

孩子听了他的话走过去,跪下。

“你祈祷吧。”

“爸爸,爸爸,求你,别杀我啊!”

“别废话,快祈祷!”马铁奥凶恶地又说了一遍。

孩子哭哭啼啼地、喃喃地背了一遍《天主经》和《信经》。而孩子的父亲在他背完一段经文后,都会用洪亮的声音说句:“阿门!”

“你就只会念这些经文?”

“不是,爸爸,我还会念《圣母经》和姑姑教的主祷文。”

“那经文太长了,但是没关系,你念吧。”

孩子用那微乎其微的声音把主祷文背完。

“都念完了?”

“是的,爸爸,您放过我吧!就饶了我这次吧!我以后绝不这样了,我会去求伍长表叔,让他们宽恕贾奈托。”

孩子还在说话时,马铁奥就已经装上了弹药,举起了枪,向他瞄准,并对自己的儿子说:

“愿上帝宽恕你!”

孩子绝望了,挣扎着想站起来,想去抱父亲的腿,可是已经晚了。马铁奥开枪了,小福尔图纳托在枪声响起之后,挺直地倒下,死了。

孩子的尸体马铁奥看都没看,起身就回家去了。他回家是想找把铁锹,好把儿子埋葬了。但是走了没几步,就和朱塞葩相遇了。她是因为听到枪声才赶过来的。

“你做了什么?”她对马铁奥吼叫着。

“我把他公正地处决了。”

“他在哪儿?”

“山沟里,我马上要去把他埋了。他是在祈祷之后死的,以基督教徒的身份死的。我会请些人为他做弥撒。你派人去找女婿提奥多罗·比安基,告诉他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

作品赏析

《马铁奥·法尔科内》是法国作家梅里美的一部著名短篇小说。作品描写了主人公马铁奥·法尔科内因为他的儿子出卖了被官兵追捕的贾奈托,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塑造了一个讲义气、有原则的侠义之士的形象,展现了科西嘉岛古朴粗犷的民风。文中语言凝练,言简意赅,叙事清晰,内涵丰富,结构紧凑,情节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充满悬念,扣人心弦,充分显示了梅里美精湛的小说描写技巧和艺术才华。

菲菲小姐 / (法)莫泊桑

作家档案

见《我的叔叔于勒》。

普法战争期间,一群普鲁士占领军到到鲁昂地区的妓院寻找妓女、寻求刺激。他们喝得酩酊大醉,一个外号叫“菲菲小姐”的少尉军官更是放肆嚣张,对一位名叫拉切尔的妓女进行挑逗侮辱,拉切尔愤怒之下用水果刀把他刺死。

德·法安斯堡伯爵是一名普鲁士少校。他刚刚收到一封来信,并认真阅读着。此时,他仰靠在扶手椅上,一双穿着皮靴的脚踏在壁炉的台面上。那是用大理石砌成的台面,光滑而又精致。虽然如此,三个月以来,他靴子上的马刺已经把那里的大理石磨出了深坑。有两条清晰的刮痕赫然映入眼中,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越来越深。三个月之前,于维勒城堡被他带领的军队胜利占领了。

身边不远处,有一个小圆桌。它是用细木镶嵌而成的,上面放着一杯咖啡。杯子里冒着热气。一些被雪茄烧过的黑色斑点在桌面上随处可见。滴落的水酒晾干,在上面留下了痕迹。这位军官在削铅笔的时候,一时兴奋也会在桌上已有的刀痕旁边刻下一些图案或者数字。

看完了这封来信,他又查看了一份德文报纸。这是负责部队邮寄的下级军官刚刚送过来的。忙完这些,他随即起身走向壁炉,捡起几块青木柴,扔了进去。然后,他转过身子,走到窗户跟前。天气很冷,军队里的人们想方设法地取暖,因而花园里的林木正在慢慢消失。

外面下着倾盆大雨。雨点随风倾泻,就像又厚又密的帘布。地上的水影模糊,飞溅起来的泥浆到处乱蹦。远远望去,那密如帘布的斜面仿佛构成了一堵坚实的墙壁,挺立在天地之间。

这场大雨正席卷着法兰西鲁昂地区,简直就像打翻的尿盆一样。

窗外的草坪早被雨水淹没了。远处的昂黛勒山的河面急剧上涨,已经越过了堤岸。少校长久地注视着窗外的一切。他心里默记着那首莱茵河华尔兹的鼓点,不由自主地在窗户的玻璃上敲打起来。突然,门响了一下,他扭头望去。一位军官走了进来。他是副官克尔万恩斯坦男爵,在部队中拥有上尉军衔。

德·法安斯堡少校身材魁梧,长着一副宽广的肩膀。他的脸上留着大胡子,就像扇子一样,铺在自己的胸前。他不怒而威,总是让人联想起一只竭力展开尾巴的好斗孔雀!有一次,在奥利地战争中他被砍伤,脸上不幸留下了一个伤疤。他长着一双蓝色的眼睛,看上去有些冷漠,不过并不敏锐。听人们说,作为一个军官,他勇猛无比;而作为一个男人,他为人正直,血性方刚。

克尔万恩斯坦上尉的个头不高,挺着一个大肚子,脸蛋绯红,腰间的皮带总是系得很紧。他脸上的胡须留得很短,赤色的胡须根在光线的反射下,映衬得他的脸格外绯红。他有两颗门牙不知什么时候弄丢了,不过人们大概知道这是他晚上放纵的恶果。因此,他说起话来口齿不是很清晰,听起来含含糊糊。就像头顶的一块地方被剃光的教士一样,他头顶秃了一块儿,但是周围却分布着茂密的金黄色头发,一卷一卷的,时不时在光线的映射下闪闪发光。

少校今天早晨起床后,这已经是第六杯咖啡了。他猛地一灌,喝得一干二净。接着,这两个人向前走去,相互握了握手。这个时候,有人进来汇报值勤时发生的一些事情。他们俩人一起走到窗户跟前,相互抱怨这里的生活并不如意。克尔万恩斯坦男爵天生就是一个酒色之徒,不过自从他来到这个偏远的哨卡之后,寻欢作乐的习性已经压抑将近三个月了,他心里也不是滋味。而德·法安斯堡少校与他不同。少校是一个成家的人,心地清净,几乎没有什么欲念。

有人在门外轻轻地敲了几下,少校应了一声,这个人便出现在门口。与其他的士兵一样,他的行为举止刻板生硬。此时他的到来,说明该吃午饭了。

少校和上尉走到大厅,恰巧碰到了几个人。他们是奥托·德·格罗斯林中尉以及两个少尉弗里兹·肖依瑙伯格和威廉·德·埃里克侯爵。威廉·德·埃里克侯爵是一个残暴的人,金黄色的头发,身材矮小。他不仅对战场上的敌人毫不留情,还把这种暴虐的脾气用在自己的下属或士兵身上。无可置疑,他在公众中的形象简直就是一个炸药桶。自从他们占领这一地区以后,周围的同事们就给他起了一个外号——菲菲小姐。说起这个外号,可不是空穴来风。他长得白净,脸上没有一点胡须,并且喜欢刻意打扮自己。他个头不高,在一般的男性中间算是苗条的人了,这使得他好像穿了女人的紧身衣一样。还有最重要的一个特点,他总是喜欢用“fi、fi”,这是一个法语感叹词,意思相当于汉语中的“呸”。对谈及的事物或人表示极端的轻蔑,之后就是一阵嘻哈的口哨声。

于维勒城堡的餐厅别具特色,一间长方形的房间,布置得非常华丽。房间里的窗户是水晶玻璃,周围的墙壁上还装饰着弗兰德挂毯。不过,在短短的三个月时间里,玻璃上就爬满了弹孔。挂毯上到处是一道道口子,有些地方破损得很严重,散落出来的条条悬在半空。破坏这里陈设的无聊之人正是菲菲小姐。

墙上还挂着几幅画像。有法院的院长、红衣主教和满副武装的军人,他们都拿着瓷制的大烟斗抽着烟。最有意思的是一幅贵妇画像,被镶嵌在一个褪色的黑色画框内,看起来年代久远。画中贵妇富有女性气质的脸上,流露出傲慢的情绪,不过就是嘴上多了两大撇胡子,显得不伦不类。那胡子是被人用炭笔画上去的。

餐厅里的地板由橡木制作而成,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在这样的大雨天里,地上到处是泥泞,感觉像是一间低级的饭馆。外面的大雨继续肆虐着大地,占领地区的景象让人看起来颇感心碎。这群军官们就在这间杂乱无章的餐厅里,默默地吃着午餐。

吃饭完,他们接着喝酒。这已是彼此间心照不宣的惯例,今天也不例外。一瓶瓶白兰地和一只只烧酒摆放着每个人的面前,大家东倒西歪地喝起来,接着开始谈论近日来的郁闷与空虚。他们每个人的嘴上叼着一个瓷斗,往前就是一只烟斗柄。那瓷斗被涂抹得花花绿绿,烟斗柄又长又弯。每个人一会儿呷一口小酒,一会儿吞吐一阵烟雾,好像是在引诱霍屯督人。

菲菲小姐在这堆人中间,每次喝完酒,总要把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旁边的士兵看见了,再给他拿一只新杯子。其他的军官喝完酒,都是无奈地重新添满。其实他们对喝酒早就失去了兴趣,但总这样无聊地继续下去。

餐厅里到处弥漫着呛人的烟雾,一个个喝得烂醉如泥。虽然他们看上去吵闹不已,但是每个人都沉浸在一种意兴阑珊、索然无味的郁闷当中。

克尔万恩斯坦男爵再也忍不住了,“倏”地站起来,冲着其他人大声喊道:“我的上帝啊,我们再也不能这样沉醉下去了,必须找一些玩乐的事情做才行!”他的语气中饱含着激动,似乎对眼前的处境十分不满。

“上尉,你在说什么啊?”中尉奥托和少尉弗里兹一起向他问道,这两个德国人的脸上露出一副压抑而又刻板的神情。

“我觉得咱们应该搞一次聚会,如果长官同意的话。你们说呢?”上尉略微思考了一下,接着说道。

“你打算搞一次什么样的聚会啊?”少校拔出嘴中的烟斗,对着他问道。

上尉激动地走到少校跟前,说道:“长官,我知道鲁昂地区哪里有女人,我想让勤务兵过去,搞一批女人回来。我们这里的伙食应有尽有,咱们再准备一顿丰盛的大餐,就着那些女人玩乐一番。我可以向您保证,这一切都由我来全权负责。这样,我们就可以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了!”